“你太放肆!”長順攥緊拳頭。
“長順。”謝明酥緊繃着臉,“他就是個瘋子,別和他一般見識。”
“謝明酥!”沈璋怒目圓睜,拽住路過的下人命令道,“去把王大官人叫來,本官有事找他。”
“是。”下人慌亂地跑去前院。
廳堂。
“老爺。”下人氣喘籲籲地跑進去,“沈大人在後院,讓您過去。”
王大官人面色驟變,“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沖撞了沈大人?”
他起身,慌慌張張往後院跑去。
孟鶴卿問他,“沈大人怎麼了?”
下人垂首回話,“回孟大人,有個廚娘沖撞了沈大人,您的隨從也在。”
孟鶴卿呼吸一頓,臉色陰沉,起身往後院走去,陸縣丞眼中閃過一絲探究,也跟過去看熱鬧。
王大官人一路跑過去,雙手撐着膝蓋喘息,“沈…沈大人,草民來了,您有何吩咐?”
沈璋冷笑一聲,指着謝明酥,“她是你府上的廚娘?”
王大官人看一眼謝明酥,忙擺手,“不,不是,她是廚娘,不過,她不是我府上的,我只是讓她來府上做頓飯。”
沈璋斜睨着她,“說來說去,不還是個廚娘,謝明酥,不如,我帶你去京城當廚娘吧,在那裏的工錢比這小破縣城的工錢高多了。”
長順把謝明酥護在身後,警惕地盯着他,“謝姑娘才不會跟着你去京城。”
“沈大人。”孟鶴卿大步走過來,打量一眼謝明酥,見她安然無恙,放下心來。
謝明酥眸光微微一愣,孟大人也在這兒。
“大人。”長順指着沈璋告狀,“沈大人欠了謝姑娘的銀錢不還,還言語羞辱謝姑娘。”
孟鶴卿目光凌厲,薄唇緊抿,瞪着沈璋,周圍氣氛似凝固般,讓人大氣不敢喘。
王大官人縮了縮脖子,低垂着頭降低存在感,陸縣丞躲在回廊拐角處往這邊瞧。
沈璋臉色僵硬,孟鶴卿背後站着是晉陽侯府,還是晉陽侯府世子,他還不能撕破臉皮。
“孟大人,這是誤會。”沈璋開口,
“我從未欠過謝姑娘的銀錢,以前,我們兩家關系好,我在她家中吃過幾頓飯,她卻要我還錢。”
“定是看我衣錦歸鄉,想訛我銀錢。”
謝明酥震驚地看着他胡編亂造,她真是眼瞎,喜歡這麼個東西,退婚時,還爲他哭了幾天。
沈璋還在喋喋不休,
“謝姑娘喜歡我,給我交束脩,還買過幾次筆墨紙硯,我不肯收,她強行讓我收下。”
“當年,我家中窮,沒骨氣,爲了讀書科舉,被迫收下她的東西,接受她的錢,可是,我娘也回過她東西,兩家有來有往,沒想到,她卻以此爲由,說我欠她錢。”
“你胡言亂語。”謝明酥厲聲呵斥,雙眸泛紅,“是你說沒錢交束脩,又想上學院去讀書,我想着你是我未婚夫,就替你交了。”
“也是你一直說筆墨紙硯太貴,舍不得買,我心疼你,才去買的,買來以後,你又假裝推脫,沈璋,你真虛僞。”
聽見那句未婚夫,孟鶴卿愣了愣神,心口微微酸澀,他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下涌上心頭的酸澀感。
他喜歡謝姑娘,不敢說出口,有人卻仗着她的愛,肆意揮霍,毫不珍惜。
謝明酥輕嗤一聲,“我家給你送肉,你家回我一把路邊的野菜,這就是你說的有來有往。”
沈璋尷尬至極,怒不可遏,“謝明酥,你斤斤計較的樣子真讓人惡心。”
“啊!”
孟鶴卿一記勾拳自下而上,揮在沈璋臉上,沈璋痛的臉都扭曲了。
“孟鶴卿,我是平陽王妹妹的女婿,你不過是被貶來順安縣的縣令,真以爲我怕你,若不是是看在晉陽侯的面上,我今日定饒不了你!”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饒不了我。”孟鶴卿又一記勾拳揮過去,打的沈璋連連後退。
“別打了,別打了!”王大官人嚇的雙腿發軟,這兩位他都招惹不起,任何一個在他府上出了事,他都脫不了幹系,他跪下不斷拱手,
“兩位大人,別打了,沈大人欠謝姑娘的銀錢,草民替您還了。”
王大官人忙吩咐下人,“快,快去賬房支三十兩銀,還給謝姑娘。”
謝明酥蹙起眉,“要不得,我怎能要你的錢。”
王大官人哭喪着臉,“哎呦,我的謝姑娘,求你收下吧,別讓他們再打了,他們若出什麼事,我的小命也不保啊。”
下人雙手捧着三十兩銀錠子過來,王大官人奪過沉甸甸的銀子塞到謝明酥手上,
“謝姑娘,這錢,我替沈大人還你了,你就別再找沈大人要錢了。”
謝明酥冷臉看着銀子,“好,以後,我與沈璋兩不相欠。”
沈璋被打的鼻青臉腫,坐在地上,聽見這話,看向謝明酥,
“你最好說到做到,別狗皮膏藥似的纏上來。”
“呯!”孟鶴卿一腳踹他胸上,“你再出言不遜,本官還打你。”
沈璋嘴裏吐出一口血,眼神狠戻。
孟鶴卿轉身走到謝明酥面前,“謝姑娘,我送你回去。”
“嗯。”謝明酥點頭。
孟鶴卿帶着謝明酥離開,長順跑去後院牽馬。
三人走後,王大官人忙上前扶起沈璋,“沈大人,您快起來。”
他又吩咐下人,“快去請大夫。”
陸縣丞也裝作急切的樣子,沖過去,“沈大人,您還好嗎?”
沈璋望着兩人走遠的背影,眼神陰鷙。
長順牽着馬出府,孟鶴卿身手利落地上馬,俯下身,伸出手,溫和的目光落在謝明酥臉上,
“謝姑娘,我送你回去。”
謝明酥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謝謝你。”
孟鶴卿抿了抿唇,“謝姑娘,這天色已晚,你又懷揣銀兩,自己一個人走回去,很危險。”
謝明酥捏緊裝銀兩的布包,看一眼黑乎乎又空蕩蕩的街道,一股寒風吹來,凍的她打個冷顫。
“謝姑娘,再不走,你母親在家中要等急了。”孟鶴卿又往前探一下手。
謝明酥想到母親千叮萬囑不放心的樣子,終是伸出手,放他手中,“那就麻煩孟大人了。”
“不麻煩。”孟鶴卿手上略一用力,把人拽上馬,緊扣在懷裏,濃烈的氣息包裹住謝明酥,她緊繃着身子,屏住呼吸。
“別緊張,放鬆。”耳邊傳來低沉悅耳的嗓音。
謝明酥臉頰漲紅,手指掐的泛白,“我…我沒緊張。”
幹燥的手掌輕撫開她纖細柔軟的手指,“別掐手。”
孟鶴卿雙臂緊緊擁着她,手上拽緊繮繩,“駕!”
馬匹噠噠噠跑起來,寒風凜冽,謝明酥被風吹的睜不開眼,孟鶴卿停下馬,脫下氅衣罩在她頭上,寬大的氅衣把她從頭包到腳,
漆黑的氅衣下,謝明酥瞪大眼睛,身子繃的更緊了,鼻息間全是男人身上濃鬱的氣息,無處可躲。
“你暫且忍耐一下,這樣不會被風吹。”孟鶴卿裹緊她身上的氅衣,附在她耳邊輕聲勸道。
謝明酥僵硬着點點頭,訥訥道:“好,孟大人真貼心,謝謝你。”
孟鶴卿笑着逗弄她,“你要怎麼謝我?”
“啊?”謝明酥支支吾吾,耳尖燙的發紅,“我…我不知道。”
孟鶴卿拽緊繮繩,控制着馬匹,晃晃悠悠地走着,
“不如,給我多做些好吃的。”
“這個可以。”謝明酥忙點頭,“孟大人,明天中午我給你做幾個合你口味的菜,讓我娘給你送縣衙去。”
“不用,我去百味居用飯。”孟鶴卿想見她,和她多相處一會兒。
“好。”
百味居點着燭火,謝娘子倚靠在門口,望着女兒歸來的路,一匹馬停在門口,男人下馬,抱下一女子,
“客官,我們店裏打烊了。”謝娘子道。
“娘,是我。”謝明酥掀開氅衣,孟鶴卿順手接過,替她捋順凌亂的發絲。
謝娘子一驚,“呀,是酥酥回來了。”
她快步上前,這才看清男子的容貌,“孟大人,原來是你。”
孟鶴卿微微頷首,“謝大娘,我在王大官人家用飯,正好送她回來。”
謝娘子笑道:“孟大人,太謝謝你了,你快進來喝口茶。”
“娘。”謝明酥叫住她,“天色不早了,讓孟大人快回去吧,明天再來喝茶也不遲。”
孟鶴卿微微一笑,“謝大娘,你們快進屋,我先回了。”
孟鶴卿上馬,回頭看着謝明酥,“我明天再來。”
“駕。”不等她回話,孟鶴卿策馬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