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心!”

厲喝出聲的同時,我的身體已經本能的做出反應在那些冰冷滑膩的黑色藻絲剛剛纏上腳踝,那股巨力即將爆發的瞬間,將一直扣在手中的那包特制粉末——混合了至陽至燥的雄黃與烈陽草根研磨而成的破邪粉,猛地向腳下撒去!

“嗤——!”

一陣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般的刺耳聲響驟然爆發!那幾縷接觸粉末的藻絲,如同被投入油鍋的活物,劇烈地扭曲、蜷縮,發出一種細微卻直刺耳膜的尖銳嘶鳴,表面迅速變得焦黑、枯萎,並冒出陣陣帶着濃烈腥臭的黑煙。纏繞在我腳踝的力量瞬間消失。

旁邊的趙建國和幾名警察也反應了過來,驚駭之下,爆發出求生的本能,連滾帶爬地向後猛退,同時用手裏的警棍、甚至直接用腳拼命地踢、踹、碾,試圖擺脫那些如同附骨之疽般纏上來的詭異藻絲。場面一時混亂不堪,驚呼聲、咒罵聲、藻絲被扯斷時發出的怪異“噗嘰”聲混雜在一起。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井口周圍,更多的黑藻仿佛被徹底激怒,如同蘇醒的蛇群,從每一道石縫、每一寸泥土中瘋狂鑽出,它們扭曲、舞動、交織,瞬間將老井周圍數米的範圍,變成了一個布滿致命觸手的、活着的恐怖巢穴!空氣中那股腐殖質和水腥氣,此刻濃烈得幾乎令人作嘔。

“退後!全部退後!遠離井口!不要被它們纏住腳!”我一邊繼續揮灑粉末,逼退試圖再次靠近的藻絲,一邊對着驚魂未定的衆人大聲吼道。

情況已經再明朗不過。常規的物理手段,甚至一般的驅邪方法,對於這種由屍藻集群與藻縛屍結合形成的、盤踞極陰水脈的邪物,已經收效甚微。它借地下水脈的陰氣滋養,又以活人生氣爲食,已然成了氣候。若不趁其尚未完全脫離井底範圍將其徹底毀滅,一旦讓它繼續成長,或者順着水脈擴散,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用最猛烈、最徹底的手段,以純陽至烈之火,將其從肉體到靈體,徹底焚毀!淨化!

“趙警官!”我轉向臉色發白,但尚且能保持鎮定的趙建國,語速極快地下令,不容置疑,“立刻疏散周邊所有路人,封鎖路段!然後,馬上準備大量的汽油、工業酒精,越多越好!還有,去找一台功率最大的鼓風機來!快!”

趙建國看着我眼中不容置疑的決絕,又看了一眼那些在井邊瘋狂舞動、試圖突破粉末封鎖線的黑色藻絲,狠狠一咬牙,沒有任何猶豫:“好!我馬上安排!所有人聽陳先生指揮!小張,你去疏散群衆!老王,你去弄油和酒精!快!”

命令被迅速執行。警笛聲、廣播聲響起,原本還在遠處觀望的鎮民被連勸帶趕地疏散到更遠的安全距離外。空氣中彌漫着緊張與恐懼,所有人都意識到,決定性的時刻到了。

很快,幾大桶汽油和工業酒精被運到了隔離帶外,一台沉重的工業用鼓風機也被抬了過來。幾名膽大的警察,在趙建國的帶領下,戴着厚厚的防火手套和口罩,頂着那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和仍在試圖攻擊的藻絲,目光決絕。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最關鍵的一步來了。必須先限制這些藻絲的活動範圍,否則傾倒燃料的人會有巨大危險。

我從隨身的布袋裏取出墨鬥,裏面裝的是混合了黑狗血和朱砂的墨汁。腳踏七星步,口誦淨天地咒,以極快的速度,繞着井口外圍,用墨鬥線彈出了一個簡單的困邪陣。墨線落在地上,隱隱泛起一層微不可察的金光,那些試圖越過墨線的藻絲,如同碰到無形的牆壁,紛紛被灼燒、彈回,暫時被限制在了一定的範圍內。

“倒!”

看準時機,我一聲令下!

趙建國和幾名警察咬緊牙關,奮力將沉重的油桶抬起,將刺鼻的汽油和工業酒精,朝着那口不斷冒出黑藻、仿佛通往地獄深淵的井口,傾瀉而下!

液體撞擊井壁、落入水中的聲音譁譁作響。濃烈的汽油味暫時壓過了腥臭。

與此同時,我再次從布袋中掏出數張精心繪制的“烈火符”,這些符紙用的是陳年黃紙,以雄雞冠血混合純陽朱砂繪制而成,至陽至剛。我將體內那股自小修煉的、溫和但堅韌的氣息提升到極致,灌注於指尖,猛地將符紙擲向井口!

“焚!”

符紙離手的瞬間無火自燃,化作數團耀眼的金色火球,精準地投入已被燃料浸染的井中!

“轟——!!!”

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響起!火焰遇油,瞬間被引爆!一條狂暴的、咆哮的火龍從井口沖天而起,巨大的火舌舔舐着空氣,灼熱的氣浪向四周席卷開來,逼得衆人連連後退。整個井口完全被熊熊烈焰吞沒,高溫使得井口的空氣都發生了扭曲,青石井欄被燒得噼啪作響。

黑色的濃煙如同惡魔的觸手,翻滾着沖上天空,濃煙中夾雜着刺鼻的焦臭、燃料燃燒的味道,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無數腐爛血肉被同時投入火中燒灼的、令人作嘔的惡臭!

而就在這烈焰與濃煙之中,井底深處,傳來了一種絕非人類、也非任何已知生物所能發出的聲音!那是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由無數細碎、尖銳的哀嚎、詛咒、痛苦的嘶鳴匯聚而成的、充滿了極致怨毒與絕望的尖嚎!這聲音直接作用於人的靈魂深處,讓所有聽到的人無不臉色發白,心生寒意。那是屍藻集群的意識,以及那具被寄生同化的藻縛屍,在純陽烈火的灼燒下,發出的最後哀鳴!

“鼓風機!”我示意一旁待命的人員。

“嗚——!”巨大的轟鳴聲響起,鼓風機全力運轉,強大的氣流如同助燃的氧氣,涌入井口。霎時間,火焰變得更加猛烈、更加狂暴,顏色從赤紅轉向近乎白熾!井中的一切,包括那些蠕動的黑藻、那具恐怖的藻縛屍、甚至每一滴陰冷的井水,都在被這至陽至烈之火無情地焚燒、淨化!

我站在烈焰旁,灼熱的氣流吹動我的衣角,臉上映照着跳動的火光。高溫炙烤着皮膚,但我只是冷靜地注視着這一切。心中沒有殺戮的快意,只有一種執行必要之事的凝重。對付這種集天地陰穢之氣而生的邪物,容不得半分憐憫,唯有以雷霆手段,才能將其存在的根基徹底瓦解,防止其死灰復燃。

這場焚燒,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井中再無可燃之物,沖天的火焰才漸漸減弱,最終化爲嫋嫋青煙。井口一片焦黑,如同怪獸張開的、被燒焦的巨口,依舊冒着縷縷帶着餘溫的青煙。空氣中那股縈繞不散的陰冷腥臭,終於被焦糊味取代,漸漸消散。

等待井口溫度稍降,技術人員再次放下了水下攝像機。傳回的畫面顯示,井水幾乎被徹底燒幹,井底只剩下厚厚的、如同焦炭般的灰燼,那些曾經蠕動、攻擊、充滿惡意的黑藻,以及那具令人毛骨悚然的藻縛屍,都已消失無蹤,徹底化爲了虛無。

危機,似乎解除了。

周圍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劫後餘生般的喘息和低語,趙建國和警察們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但我看着那口依舊深邃、焦黑的廢井,心中並無太多輕鬆。這口井連接着地下陰脈,此次雖然淨化了屍藻和藻縛屍,但陰脈猶在,難保在未來的某個時候,不會因爲其他原因,再次滋生出別的什麼邪穢之物。

我向趙建國和鎮上的負責人鄭重建議:用高標號的水泥,將這口井從井底到井口,徹底、嚴實地封死,斷絕它與外界的聯系。並且,在井的原址之上,最好能修建一座小小的、能持續接收陽光的太陽鍾,或者安置一塊開光的陽石,以純陽之氣長久鎮壓此地,確保萬無一失。

槐蔭鎮最終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生活重新走上了正軌。只是,那口在短短時間內吞噬了四條人命(包括傻根),並且牽扯出如此恐怖事件的老井,成了鎮上每一個人心中,一道永不磨滅的、帶着驚悚意味的烙印。

而我,帶着一身的疲憊與新的感悟,離開了這個小鎮。我知道,在這片廣袤土地的陰影處,在那些不爲人知的角落,類似的“井”,或許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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