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手裏的斷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金屬撞擊地面的脆響,在死寂的手術室裏格外刺耳。
他像是見了鬼。
兩條腿肚子轉筋,不受控制地打擺子。
“你……你別過來……”
趙陽牙齒打架,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
肖然坐在手術台上,慢條斯理地解開四肢殘餘的皮帶扣。
動作優雅得像是在解開西裝的袖扣。
剛才那一身焦黑的皮膚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肌理。
白皙,堅韌。
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肖然活動了一下脖頸。
咔吧。
清脆的骨骼爆鳴聲讓趙陽渾身一顫。
“趙陽,你剛才不是很威風嗎?”
肖然跳下手術台,赤腳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一步,一步。
逼近趙陽。
“五百萬懸賞,林家女婿的身份,怎麼,都不想要了?”
趙陽退無可退,後背狠狠撞在不鏽鋼器械櫃上。
瓶瓶罐罐稀裏譁啦砸了一地。
“然哥……然哥我錯了!”
趙陽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鼻涕眼淚瞬間糊了一臉。
“都是林依然那個賤人逼我的!你也知道林家的勢力,我不敢不聽啊!”
“咱們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你看在這個份上,饒我一條狗命……”
他一邊說,一邊瘋狂磕頭。
腦門撞在碎玻璃渣上,鮮血直流。
肖然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坨爛肉。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膝蓋這麼軟?
“兄弟?”
肖然輕笑一聲。
這笑聲聽不出喜怒,卻讓趙陽頭皮發炸。
“剛才把電極片貼我腦門上的時候,你想過我是兄弟嗎?”
“拿鋼針扎我指甲縫的時候,你想過我是兄弟嗎?”
肖然彎下腰。
右手閃電般探出,死死卡住趙陽的脖子。
一百四五十斤的大活人,像只被命運扼住咽喉的小雞仔,直接被單手拎到了半空。
趙陽雙腳亂蹬。
臉龐瞬間漲成豬肝色,舌頭長長伸出。
荷荷——
氣管被擠壓,只能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
肖然看着他在死亡線上掙扎。
就這麼捏死他?
太便宜了。
腦海中,《回春訣》的篇章自行翻動。
除了救人的醫術,裏面還記載了不少整人的陰損法子。
比如,截脈手。
阻斷經絡,逆亂陰陽。
若是扎在關元、中極兩穴,配合特殊的行針手法……
能讓男人這輩子都做不成男人。
甚至連那話兒都會萎縮成童子模樣。
既然趙陽這麼想睡林依然,那就讓他這輩子只能看,不能吃。
這種痛苦,比殺了他還難受。
肖然心裏有了計較。
“既然你叫我一聲哥,那哥就送你一份大禮。”
肖然左手抬起,捏住自己右手拇指上殘留的一根鋼針。
這是趙陽之前親手扎進去的。
噗嗤。
鋼針拔出。
帶起一串血珠。
肖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拔的不是自己的肉。
那種鑽心的劇痛在還陽丹的藥力下,竟然變得微不足道。
“嗚嗚嗚——”
趙陽拼命搖頭,眼裏全是驚恐。
他預感到了什麼。
肖然也沒廢話,右手猛地向下一揮。
寒芒一閃。
鋼針精準地刺入趙陽小腹下三寸的位置。
這裏是任脈要穴。
“啊——!”
趙陽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隨即身體猛地一挺。
還沒完。
肖然又從自己腳趾上拔下兩根鋼針。
這一次,對準了趙陽後腰的腎俞穴。
透體而入。
三針定乾坤。
趙陽只覺得一股寒氣順着脊椎骨直沖下盤。
原本因爲恐懼而緊縮的某個部位,此刻竟然真的在物理意義上“縮”了回去。
一種空蕩蕩的感覺襲來。
像是身體裏某種重要的東西被徹底抽離。
肖然隨手一甩。
趙陽像個破麻袋一樣摔在地上。
“看看你的好兄弟還在不在。”
肖然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饒有興致地看着。
趙陽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
下一秒。
絕望的嚎叫差點掀翻手術室的天花板。
“沒了……怎麼這麼小……我不信!我不信!”
趙陽瘋了似的扯開褲腰帶。
低頭一看。
整個人瞬間石化。
那裏原本雄糾糾氣昂昂,現在卻像個霜打的茄子,縮成了一團指甲蓋大小的肉瘤。
這哪裏還是個男人?
連太監都不如!
“肖然!你對我做了什麼?!”
趙陽猛地抬頭,五官因爲極度的怨毒而扭曲變形。
“你個魔鬼!你還不如殺了我!”
對於一個色中餓鬼來說,這種懲罰簡直是誅心。
“殺了你?”
肖然搖搖頭。
“那多沒意思。”
“你不是說林依然早晚是你的女人嗎?”
“我成全你啊。”
“你可以去給林家當個陪嫁丫鬟,或者……老太監?”
肖然笑得很開心。
積壓在心頭的鬱氣終於散去了一些。
趙陽雙目赤紅,抓起地上的半截手術刀就要拼命。
“老子跟你拼了!”
他剛沖出一步。
肖然抬腿就是一腳。
這一腳沒有絲毫留手。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趙陽的右膝蓋直接反向對折。
碎骨茬子刺破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
“啊啊啊——我的腿!”
趙陽抱着腿在地上瘋狂打滾。
慘叫聲淒厲無比。
好在這手術室爲了隔絕精神病人的吵鬧,做了加厚隔音處理。
外面根本聽不見分毫。
肖然走過去,一腳踩住趙陽完好的那只手。
鞋底狠狠碾壓。
“剛才你說,從小就恨我?”
“但我把你當兄弟,給你開公司,給你買房買車。”
“這就是你回報我的方式?”
肖然彎腰,撿起那把之前剪他臉皮的醫用剪刀。
“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還剩下七根鋼針。”
“剛才你是怎麼扎我的,我現在加倍還給你。”
肖然抓起趙陽的手指。
將那一根根帶着自己血肉的鋼針,狠狠刺入趙陽的指甲縫裏。
十指連心。
每扎一針,趙陽都要抽搐一下。
到最後,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時不時抽動兩下。
褲襠溼了一大片。
腥臊味彌漫。
肖然扔掉剪刀,心中一片漠然。
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感。
只有無盡的空虛和冷意。
這就是人性。
這就是現實。
他不想再在這個垃圾身上浪費時間。
肖然找來幾根止血帶,將趙陽手腳捆死在手術台的鐵架上。
又脫下趙陽腳上的臭襪子。
團成一團,粗暴地塞進他嘴裏。
“嗚嗚……嗚……”
趙陽眼球暴突,滿臉祈求。
肖然看都沒看他一眼。
轉身扒下趙陽身上的白大褂和外褲。
換到自己身上。
雖然有點嫌棄,但總比穿着這身滿是血污的病號服要強。
肖然對着不鏽鋼櫃門照了照。
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看起來跟這裏的醫生沒什麼兩樣。
他從趙陽口袋裏摸出那串鑰匙和門禁卡。
最後看了一眼手術台上還在蠕動的趙陽。
“好好享受。”
“林家的人很快就會來找你。”
“希望到時候,你還能認出他們。”
肖然拉開手術室厚重的鉛門。
走廊裏靜悄悄的。
只有慘白的日光燈滋滋作響。
現在是凌晨三點。
正是精神病院防守最鬆懈的時候。
肖然壓低帽檐,快步穿過長廊。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只要穿過前面的女監護區,就能直通後山的小門。
那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正門有保安和監控,硬闖肯定不行。
剛走到女監護區的鐵柵欄前。
一只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突然從欄杆縫隙裏伸了出來。
死死抓住了肖然的白大褂下擺。
肖然渾身肌肉瞬間緊繃。
差點就要本能地扭斷這只手。
“救……救救我……”
聲音細若遊絲。
帶着無盡的恐懼和顫抖。
肖然停下腳步,側頭看去。
鐵欄杆後的病房裏,縮着一個女人。
即便是在這種鬼地方,即便披頭散發像個瘋婆子,也掩蓋不住她那驚心動魄的美。
五官精致得像是瓷娃娃。
只是一雙大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顯得格外滲人。
她身上那件寬大的病號服被撕扯得破破爛爛,露出大片青紫色的淤痕。
顯然沒少遭罪。
肖然認得她。
宋伊人。
宋家的大小姐。
剛被關進來那會兒,兩人在放風的時候聊過幾句。
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母親早死,父親娶了個後媽。
那個後媽爲了讓自己的私生子上位,趁着宋父出國考察,設計把宋伊人綁進了這家青山精神病院。
爲了把她逼瘋,宋家那個毒婦給院方開出了天價“贊助費”。
一個億。
只要宋伊人瘋了,或者死了,錢立馬到賬。
所以這段時間,宋伊人受的折磨比肖然只多不少。
每天被灌各種致幻藥物,還要忍受護工的毒打和羞辱。
此時的宋伊人,哪裏還有半點豪門千金的影子。
就像一只受驚的小獸。
“求求你……帶我走……”
他看着宋伊人那雙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手指關節泛白,指甲蓋都被掀翻了好幾個。
那是拼命反抗留下的痕跡。
跟之前的自己何其相似。
都是被至親之人背叛,被扔進這個地獄。
肖然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鬆手。”
他低聲喝道。
宋伊人嚇得渾身一抖,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下去。
以爲肖然要拋棄她。
她絕望地鬆開手指。
誰知下一秒。
咔嚓。
肖然拿出從趙陽那摸來的鑰匙,直接插進了鐵柵欄的鎖孔。
“出來。”
肖然推開鐵門,語氣不容置疑。
“想活命就跟緊我。”
宋伊人愣住了。
巨大的驚喜讓她一時間忘了反應。
直到肖然不耐煩地催促,她才手腳並用地爬起來。
“把這身皮脫了。”
肖然指了指旁邊護士站掛着的一件備用護士服。
“不想被當成靶子就快點。”
宋伊人根本顧不上羞恥。
三兩下套上護士服,連扣子都扣錯了幾顆。
“走!”
肖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兩道身影在昏暗的走廊裏狂奔。
這一路上出奇的順利。
或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那個值班的看守居然在打瞌睡。
兩人貓着腰,穿過雜草叢生的後院。
那扇通往自由的小鐵門就在眼前。
鏽跡斑斑的掛鎖在肖然手中如同虛設。
稍一用力,鎖扣崩斷。
吱呀——
鐵門開啓。
外面是漆黑一片的荒山野嶺。
冷風呼嘯,像是無數冤魂在哭嚎。
但對於此刻的兩人來說,這就是天堂的入口。
肖然拉着宋伊人一頭扎進了山林。
只要翻過這座山,就能上國道。
就能活。
然而。
剛跑出不到五百米。
身後的宋伊人突然腳下一軟。
整個人向前栽倒。
肖然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的腰。
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燙得嚇人。
“你怎麼了?”
肖然借着月光一看。
心猛地一沉。
宋伊人雙目緊閉,臉色潮紅,嘴角還在不斷溢出白沫。
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斷氣。
這是……
藥物戒斷反應發作了?
還是之前被注射了過量的神經毒素?
“醒醒!別睡!”
肖然拍打着她的臉頰。
宋伊人沒有任何反應,身體軟得像灘泥。
該死!
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