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林之瑤時不時摸摸陸錚的額頭。小家夥瞥了她一眼,想躲但沒躲開,沒一會又因爲精神不濟睡着了。
林之瑤看向陸錚的小臉,她沒照過鏡子,不知道原身的長相。但只看孩子的面容,原身應該長得不差。
陸錚很瘦,臉蛋沒有一般孩子的圓潤顯得下巴尖尖的。擦幹淨臉後,他的膚色偏白,睫毛又長又密,小小年紀鼻梁的弧度已經十分清晰,嘴巴不大,略微有些幹燥。
林之瑤嘆氣,她沒養過孩子,離開時壓根沒想過要帶水壺。
這時拖拉機越過一個土坑,林之瑤被顛得撞在圍欄上,她忙將陸錚摟緊一些。
“沒事吧?”林建軍轉頭問。
林之瑤搖頭,“沒事。”
陸錚看向林之瑤,不明白他爲什麼會被抱住。可他很少說話,也沒法問出心裏的疑惑。
接下來一路還算太平。
村裏到鎮上有很長一條土路,偶爾還能看見幾個騎自行車的穿梭在路上。林之瑤看着眼前相隔幾十年的風景,怎麼說呢,到處是灰撲撲的,沿途偶爾路過幾個村莊,房屋也很低矮。
到了鎮上,房屋密集了許多,但依舊沒多少規劃,大多都是白牆黑瓦。
她現在所處的地區和前世的江南地帶很像。林之瑤穿越之前也是南方人,但大學到研究生一直在北方上學。
她家境優越,母親對她的掌控欲很高,大學後學習的專業也是母親爲她選擇的化學專業。畢業後進入一家科技公司的研發部門,專門負責新型環保油墨和顏料的研發。好在她從小喜歡繪畫,也有自己的工作室,或許是興趣所致,她對自己的兩份工作都應付的得心應手,甚至很有樂趣。
但她沒想到會穿越。她的父母一直忙於事業,對她關心很少,只在大事上幫她拿主意。而且她還有個弟弟,即便沒有她父母應該也能很快走出來。
這麼一想,林之瑤心情又有些低落,她好像在與不在對別人來說都沒什麼關系。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她好像有了責任,一個推不掉,也沒辦法問心無愧推掉的責任。
林之瑤摸了摸陸錚軟軟的頭發,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她好像找到了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的動力。
鎮上的衛生院不大,一個院子外加一圈平房,後面還有一排是住院的地方。
林建軍找位置把拖拉機停好,才從林之瑤手裏接過陸錚。
小家夥被顛醒後一直沒睡,他顯然對林建軍更熟悉一些,林建軍抱他的時候,他並沒有特別抗拒。
進了衛生院大門,林建軍忍不住問林之瑤:“小瑤,錚錚這孩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陸錚過什麼日子的,他看在眼裏。可惜張秀芬對他十分排斥,他想要幫孩子都會被她找各種理由拒絕,有時候甚至罵他多管閒事。
林之瑤明白他的意思,保證道:“大哥,以後錚錚跟我,我們廠有托兒所,我想把錚錚送去上學。多和別的小孩相處,說不定慢慢他就會說話了。”
林建軍道:“這樣也好,不過你在廠裏不是住職工宿舍嗎?錚錚過去會不會別人不樂意?”
林之瑤也很爲難,但是不管怎樣,孩子她一定要帶在身邊。
“我會想辦法克服。”
“要是有什麼困難,你跟我說,我有認識的戰友……”
“不用,大哥,現在問題不大,要是我真解決不了,我不會客氣的。”
林建軍不是個喜歡求人的人,否則他現在也不可能回村做什麼村幹部。
林建軍點頭,“行,別跟我客氣。”
林之瑤點頭,這是她在這個時代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她覺得心裏很暖。
林之瑤先去掛號,衛生院科室不多,林之瑤帶着陸錚等叫號的時候,前面只有三個人。
給陸錚看診的是個老大夫,他簡單問過一些問題,又檢查了一下陸錚的舌苔。
半響對林之瑤道:“有點發燒,孩子有些瘦弱,多吃點有營養的補補。”
林之瑤忙應是,她沒問陸錚不說話的問題,林之瑤知道原因,這是心病,根本急不來。
看過醫生,開完藥,護士還給陸錚打了一針。
陸錚全程都很配合,完全不像別的小朋友哭鬧掙扎。
從醫院出來,天已經有些晚了。
林之瑤工作的繡花廠在縣城,她在醫院看過時間,最後一班車馬上就要發車。林之瑤本來想請林建軍吃飯的,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大哥,今天多謝你了,本來還想請你吃飯的,現在也來不及了。”
林建軍擺手,“不用,你回去路上小心些,有事寫信或者托人帶消息回來。”
林之瑤點頭,除非特殊情況,她以後應該不會回村裏了。
林之瑤連忙答應了。
陸錚見林建軍走了,眼睛一直盯着遠去的拖拉機看。他臉上沒多餘的表情,但林之瑤總覺得他快要哭了。
那是一種遠離熟悉之人的害怕。
“錚錚,以後你跟我一起住,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陸錚沒說話,眼瞼低垂。
林之瑤嘆口氣,慢慢來吧。
等她帶着陸錚到了縣城,天已經快要黑了。
她先帶着陸錚在車站一家賣餛飩的攤位上點了兩碗香菇鮮肉餛飩。
原身身上的票和錢都不是很多,但這個月的工資她還沒交給張秀芬,勉強算是一點安慰。
很快餛飩上了。
餛飩皮薄餡大,湯裏撒着蔥花,飄着豬油,林之瑤將勺子放在陸錚面前。她拿着裝醋的瓶子問陸錚,“要不要加點醋?”
陸錚從餛飩端上來的那一刻,眼睛就沒從餛飩上離開,聽見林之瑤的話,輕微點了點頭。
林之瑤給他碗裏加了很少的醋,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她加了許多。
陸錚似乎有些不解。
林之瑤笑:“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吃酸,你嚐嚐,小心燙。”
原身之前從未在外吃過,林之瑤也不知道這家攤位的餛飩味道怎麼樣 ,直到吃進口裏的刹那,一股鮮香裹着肉汁滾過舌尖,林之瑤眼睛都亮了。
“好吃嗎?”
陸錚拿着勺子,有些笨拙地撈起餛飩,林之瑤怕他被湯水燙着,問老板另外要了一只碗。
兩人吃的心滿意足。
吃完飯,陸錚對林之瑤的戒備好似少了一些,甚至主動握住林之瑤的手。
繡花廠在縣城東側,離汽車站不遠,生產區和生活區分開。
林之瑤按照記憶走到廠區後面的職工宿舍樓。
職工宿舍樓一共兩層,在家屬樓的前面。
她現在住的宿舍是四人間,但是現在入住的只有兩人。
她的室友是一個臉蛋圓圓的姑娘,名叫張鳳蘭。
張鳳蘭的母親是繡花廠的老師傅,專門負責精品手繡。張鳳蘭自己做的是機繡。
而原身要簡單多了,她是檢驗車間的質檢員,專門檢查一些半成品,順便剪線頭,沒什麼技術含量。
和原身是鄉下過來的不同,張鳳蘭一家在廠裏有房子,但家裏分到的房子空間有限,張鳳蘭不願意在家擠,幹脆搬職工宿舍來了。
張鳳蘭見林之瑤帶個孩子回來有些吃驚。
林之瑤把陸錚放在自己床上,又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捧着小口喝。
“這是我兒子,暫時先在宿舍住一段時間,可能要打擾你了。”
“沒事,多大事啊。”
林之瑤道:“還是要多謝你包容。”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好了,等休息日她要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出租的房子。
她一個人就算了,帶着孩子一直住在宿舍不太方便,時間長了張鳳蘭不在意,別的工友也會說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