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剛亮,外門的石板地還溼着。方圓推開卡骸房的門時,冷風順着領口往裏灌,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他站在門口,沒有急着走。腦子裏原身的記憶和他自己的記憶混在一起,有點亂,他得先理一理。

原身叫方圓,是玄家外門的雜役,資質丁等,空竅狹窄,在玄家這種地方,算是最底層的人。昨天被趙三踹進卡骸房,怨意入體,差點沒挺過來。

而他,古月方源,就在這具身體快斷氣的時候,被卷進了這個世界。

他輕輕呼了口氣,把這些念頭壓下去。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得先把今天過了。

他剛走兩步,身後就傳來腳步聲。

趙三的聲音帶着慣有的嘲弄。

“喲,方圓,命挺大啊,還能站起來?”

方圓腳步頓了一下,心裏嘆了口氣。麻煩還是來了。

趙三帶着兩個跟班走過來,堵住了他的路。

“昨天不是讓你在卡骸房裏反省嗎?怎麼,還敢出來?”

趙三說着,抬腳就往他腿上踢。

方圓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動作不大,也不快,就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趙三踢空了,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沉了下來。

“好啊,你小子現在還敢躲了?”

方圓低下頭,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不能硬,他這身體太弱,硬的話只會被打得更慘。

趙三見他低頭,以爲他怕了,抬手就往他臉上扇去。

啪。

聲音清脆。

方圓被打得偏過頭,嘴角被扇破了,滲出血來。

他沒有抬手反抗,也沒有憤怒,只是靜靜站着。

趙三收回手,拍了拍衣袖,像碰了什麼髒東西。

“記住,在這外門,我說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

“別以爲你命大,就能跟我作對。”

他又踢了方圓一腳,把他踹得一個趔趄。

“滾吧,下次再敢躲,我讓你躺三個月。”

趙三帶着跟班轉身離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方圓站在原地,輕輕吐了口帶血的唾沫。

他沒有生氣,也沒有委屈。

他只是在觀察。

觀察趙三的性格。

觀察外門的秩序。

觀察這個世界的規則。

他知道,在這裏,弱者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

他抬頭看了看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他輕輕呼了口氣。

“這個世界……比我想的更麻煩。”

他沒有回雜役房,而是朝執事堂方向走去。

他知道,趙三這種人,被他躲了一下,心裏肯定不舒服,說不定已經去告狀了。

他得先一步去,免得被人抓個“逃跑”的罪名。

在玄家外門,任何一點小錯,都可能被放大成死罪。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

腳步很穩。

因爲他知道——

“在這裏,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趙三那一巴掌扇在臉上,火辣辣地疼。方圓被打得偏過頭,嘴角破了,血慢慢滲出來。他抬起手,輕輕擦了一下,動作很輕,像是怕把傷口弄大。

趙三見他這個樣子,以爲他慫了,嗤笑一聲:“知道怕就好,以後給我放老實點。”

他說完,又踢了方圓一腳,把他踹得踉蹌幾步。

跟班在旁邊笑着附和:“三哥,這小子就是欠收拾。”

“昨天讓他去卡骸房,他還敢偷懶。”

“這種雜役,不打不長記性。”

趙三聽着跟班的話,臉上的得意更明顯了。他伸手拍了拍方圓的臉,動作輕佻又侮辱人。

“小子,記住了,在這外門,我讓你往東,你就別往西。”

“下次再敢躲,我把你腿打斷。”

方圓低着頭,沒有說話。

他不是怕,也不是慫。

他只是在判斷。

判斷趙三的性格。

判斷跟班的態度。

判斷周圍有沒有人在看。

判斷自己現在能不能承受第二次毆打。

他心裏很清楚——

現在反抗,只會被打殘。

而被打殘,就意味着失去行動能力。

失去行動能力,就等於死。

在玄家外門,一個失去價值的雜役,是沒有資格活下去的。

趙三見他一直低着頭,以爲他被打服了,罵了幾句,便帶着跟班離開了。臨走前,還故意撞了方圓一下,把他撞得倒在地上。

灰塵揚起,撲了他一臉。

方圓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動作不急不緩,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抬頭看了看趙三離開的方向,眼裏沒有憤怒,也沒有屈辱。

只有冷靜。

像在看一條咬人的狗。

“這種人……”他輕輕呼了口氣,“最容易成爲棋子。”

他沒有急着回雜役房,而是朝執事堂方向走去。

他知道趙三一定會去告狀。

在玄家外門,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

先動手,再惡人先告狀。

如果他現在不主動去執事堂,等趙三告完狀,他就會變成“不服管教”“毆打同門”的雜役。

那時候,他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執事堂在北邊,路有點遠。他走得不快,因爲身體還沒恢復,每走一步,胸口都會隱隱作痛。

那是昨天怨意入體留下的傷。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

外門的雜役們大多在掃地、挑水、砍柴,每個人臉上都寫着麻木。偶爾有人抬頭看他一眼,眼神裏帶着同情,卻沒有人敢靠近。

在玄家,同情別人是一種奢侈。

方圓心裏很清楚這一點。

他走到執事堂門口時,門是關着的。他抬手敲門,敲了三下,不輕不重。

門很快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弟子,看了他一眼,皺着眉道:“你就是方圓?”

方圓點頭:“是。”

那弟子側身讓開:“進來吧,執事在等你。”

方圓走進去時,心裏已經把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況推演了一遍。

執事可能會:

一,直接罰他。

二,先問情況。

三,觀察他。

四,把他當棋子利用。

他更傾向於第三種。

因爲玄山不是傻子。

趙三是什麼樣的人,整個外門都知道。

如果玄山直接罰他,那只能說明——

他需要一個殺雞儆猴的對象。

但從原身的記憶來看,玄山不是那種喜歡隨便殺人立威的人。

他更像是那種——

把人放在手裏掂量掂量,再決定要不要用的人。

執事堂裏光線有點暗,玄山坐在桌後,手裏翻着一本冊子。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

“你來了。”

語氣很平淡。

方圓行禮:“弟子見過執事。”

玄山擺擺手:“不用裝樣子,我知道你不是自願來的。”

他合上冊子,盯着方圓:“趙三說你不服管教,還敢還手?”

方圓心裏微微一緊。

趙三果然告狀了。

但他沒有慌,只是平靜道:

“我沒有還手,只是躲了一下。”

玄山盯着他,沒有說話。

那目光像刀子一樣,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昨天進了卡骸房?”

方圓點頭:“是。”

“怨意入體,你能活着出來,也算運氣。”

玄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繞着他走了一圈。

“不過你要記住,在這外門,運氣不是長久的東西。”

“想要活得久,就得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拍了拍方圓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

“你現在的位置……很低。”

方圓低頭:“弟子明白。”

玄山“嗯”了一聲:“明白就好。”

他走回座位,重新坐下:“趙三那邊,我會說幾句。”

“你以後別再和他起沖突。”

“你惹不起他。”

方圓心裏知道,這是警告。

也是一種“安撫”。

讓他忍着。

讓他別鬧事。

讓他繼續當一個安分的雜役。

玄山忽然話鋒一轉:“從今天起,你不用去卡骸房了。”

方圓抬頭,有些意外。

玄山淡淡道:“去藥圃吧。”

“藥圃那邊缺人,你去那邊幫忙。”

藥圃。

方圓心裏微微一動。

是林正所在的地方。

玄山看着他:“你別以爲這是好事。”

“藥圃也不是什麼輕鬆的地方。”

“你要是敢偷懶,我一樣罰你。”

方圓低頭:“弟子不敢。”

玄山揮揮手:“去吧。”

方圓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玄山忽然又說了一句:

“記住,在這外門,不要太顯眼。”

“太顯眼的人……死得快。”

方圓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繼續往外走。

他知道玄山這句話的意思。

也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他走出執事堂時,風更大了,吹得他胸口隱隱作痛。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灰蒙蒙的。

像要下雨。

他輕輕呼了口氣。

“看來……”

“這第一步棋,比我想的要復雜。”

但他沒有害怕。

也沒有退縮。

他只是在心裏默默道:

“既然成了雜役,那就先當好雜役。”

“等時機到了……”

“我會讓整個外門,記住我的名字。”

方圓從執事堂出來時,外面的風更大了,吹得他胸口隱隱作痛。他抬手按了按胸口,動作很輕,像是怕把裏面的傷弄裂。

他知道,那是怨意入體留下的痕跡。

這種東西不會一下子要人命,卻會慢慢侵蝕身體,讓你越來越虛弱,直到某一天突然倒下。

在玄家外門,像他這樣的雜役,一旦倒下,就沒人會管。

他輕輕呼了口氣,把這點疼痛壓下去。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得先去藥圃。

不是因爲他想去,而是因爲——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走的路。

他沿着石板路往西走,腳下的石子被風吹得滾來滾去。外門的雜役們都在忙自己的活,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沒有人注意他。

也沒有人關心他。

方圓心裏很清楚,在這種地方,每個人都只顧着自己。

他走到外門西側的木柵欄時,已經能聞到藥草的味道。那味道很淡,卻帶着一點苦澀,聞久了會讓人頭暈。

藥圃的門沒關,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在思考。

他知道,從踏進藥圃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被趙三欺負的雜役”,而是——

被林正盯着的雜役。

這兩者的危險程度,完全不一樣。

趙三只是一條亂咬人的狗。

林正卻是一把藏在暗處的刀。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邁步走了進去。

藥圃裏很安靜,只有風吹動葉子的聲音。幾株藥草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光,看上去很普通,卻價值不菲。

一個穿着外門弟子服飾的青年正蹲在地裏,檢查一株青紋草。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

正是林正。

他看到方圓,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哎呀,方圓,你來了?”

那笑容看上去很和善,像是見到了熟人。

方圓心裏卻很清楚——

林正這種人,笑只是一種工具。

他低頭行禮:“林師兄。”

林正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執事堂那邊已經跟我說了,從今天起,你就在我這裏幹活。”

他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別怕,藥圃不累,比卡骸房好多了。”

方圓點頭:“謝謝林師兄照顧。”

林正擺擺手:“大家都是外門的人,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他說着,目光卻在方圓身上掃了一圈。

那目光看似隨意,卻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方圓心裏清楚,這是觀察。

也是試探。

林正看了一會兒,才笑着說:“聽說你昨天進了卡骸房?”

方圓心裏一緊。

來了。

這是林正的第一個問題。

他平靜道:“是趙三師兄讓我去清理的。”

林正的笑容不變:“趙三那人脾氣急,你別往心裏去。”

“不過你能從卡骸房裏活着出來,也算運氣不錯。”

方圓沒有接話。

他知道,這種時候,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林正見他不說話,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溫和了:“你放心,在我這裏幹活,只要你聽話,我不會虧待你。”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外門這種地方,能遇到一個願意教你的人,不容易。”

這句話聽着像拉攏,其實是提醒。

提醒他——

你欠我一個人情。

你以後要聽話。

方圓低頭:“我會盡力做好。”

林正滿意地點點頭:“好,你先去把那邊的草除了。”

他指了指藥圃角落的一片雜草。

“記住,別碰壞藥草。”

“這裏每一株,都比你這條命值錢。”

方圓沒有抬頭:“是。”

他轉身朝角落走去。

林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他輕輕哼了一聲:

“能從卡骸房活着出來……”

“有點意思。”

“看看你能撐多久吧。”

……

方圓走到角落,蹲下身子,開始除草。

動作很慢。

很小心。

很普通。

他知道,現在的他,必須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普通。

只有普通,才能活下去。

他一邊除草,一邊在心裏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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