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死寂無聲。
唯有蘇夜那三聲清脆響亮的磕頭聲,在空曠的白玉殿堂中回蕩不休。
“師尊萬安!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蘇夜依舊保持着五體投地的姿勢,連頭都不敢抬。
他心裏門兒清,眼前這位主兒,絕對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
實力差距大到無法用道理去衡量,任何的骨氣和尊嚴,在她面前都只是個笑話。
識時務者爲俊傑。
先跪了再說!
然而,預想中的贊許或是命令並沒有傳來。
那只踩在他肩頭的玉足,依舊穩如泰山,沒有絲毫要挪開的意思。
一股若有若無的,宛如雪巔寒梅般的清冷幽香,不斷地從那只玉足之上絲絲縷縷地傳來,鑽入他的鼻腔,讓他心神一陣恍惚。
蘇夜偷偷用眼角的餘光,向上瞥了一眼。
這一眼,正好讓他看到了此生都難以忘懷的景象。
從他這個卑微的視角望上去,憐舟月那月白色的宮裝裙擺微微蕩開,露出了她那截懸在空中的小腿。
那是一條怎樣完美的腿?
線條流暢,多一分則腴,少一分則柴。
肌膚勝雪,細膩得仿佛看不見一絲毛孔,在殿內繚繞的朦朧紫氣映襯下,泛着一層羊脂白玉般溫潤柔和的光澤。
尤其是那繃緊的優美弧度,蘊含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與力量感。
明明看上去是如此的纖細嬌弱,卻能輕而易舉地將自己這個蘇家少主,未來的聖人,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咕咚。”
蘇夜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真……滑溜……
不對!
真白!
呸!
蘇夜,你怎麼能有這麼齷齪的想法!
這是你的師尊!
是那個一句話就能嚇跑十幾位老祖的殺神!
你要有尊嚴!
可是……真的好想摸一下啊……
就在蘇夜腦海裏天人交戰,思想逐漸滑向深淵的時候。
那股壓在他肩頭,讓他連靈魂都爲之戰栗的恐怖法則之力,悄然散去。
憐舟月,終於緩緩收回了她那只完美的玉足。
“呼……”
蘇夜如釋重負,整個人瞬間癱軟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剛剛那一瞬間的壓力,比他之前硬抗九道鍾鳴還要恐怖百倍!
他毫不懷疑,只要對方的腳尖再往下輕輕一壓,自己的這副身板,連同神魂,都會被瞬間碾成齏粉!
“起來。”
冰冷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是,師尊。”
蘇夜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活脫脫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憐舟月重新坐回了那張萬載寒玉寶座之上,一頭銀色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襯得她那張絕美的容顏愈發清冷出塵。
她用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鳳眸,淡淡地瞥了蘇夜一眼。
“本座這裏,沒有那麼多規矩。”
蘇夜聞言,心中一喜。
沒規矩好啊!他就喜歡沒規矩的地方!
然而,憐舟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紫竹峰的規矩,只有三條。”
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仿佛在闡述着某種天地至理。
“第一,沒有本座的允許,不得踏出紫竹峰半步。”
蘇夜:“……”
臥槽!這是變相的囚禁啊!
“第二,沒有本座的傳喚,不得踏入本座的寢殿‘寒月洞’百丈之內。”
蘇夜眨了眨眼,這個倒是可以理解。
畢竟男女有別,雖然他很想進去……咳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憐舟月的聲音,陡然冷冽了幾分,一股無形的寒意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不要試圖去探尋本座的秘密,更不要對本座……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
“否則,死。”
最後一個“死”字落下,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十度,空氣中凝結出點點冰晶。
蘇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他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這個女人,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弟……弟子明白!弟子一定謹遵師尊教誨!”
蘇夜的腰彎得更低了,腦袋幾乎要埋進胸口裏,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心裏卻在瘋狂吐槽:
“媽的,不就是剛才多看了兩眼你的腿嘛,至於嗎?還帶殺氣警告的!”
“再說了,長得這麼好看,還不讓人想了?”
“簡直是霸王條款!”
憐舟月看着他這副慫樣,清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玩味。
她緩緩開口,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淡。
“本座座下,算上你,共有八位親傳弟子。”
“你,是老八。”
蘇夜一愣,抬起頭,有些驚訝。
“弟子還有七個師兄?”
“不。”
憐舟月搖了搖頭。
“是七個師姐。”
“她們如今都在外歷練,短則三五年,長則數十年,才會回來一次。”
“平日裏,這偌大的紫竹峰,只有本座一人。”
七個……師姐?!
蘇夜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好家夥!
他直接好家夥!
還以爲拜了個孤寡老人爲師,沒想到上面還有七個仙女師姐!
雖然師尊是個脾氣古怪的冰山美人,但這福利待遇……好像也不錯啊!
就是不知道那七個師姐,長得有沒有師尊這麼……嗯,有特色。
看着蘇夜那雙桃花眼裏瞬間冒出的精光,憐舟月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黛眉微蹙,冷哼一聲。
“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的那七個師姐,任何一個,想捏死你,都比捏死一只螞蟻要簡單。”
蘇夜聞言,訕訕一笑,連忙收斂了心神。
他知道,這女人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能被這種怪物收爲親傳弟子,那七個師姐,恐怕也都是些不世出的妖孽!
自己現在這個煉氣境的小菜鳥,在她們面前,估計連提鞋都不配。
不過……
蘇夜心裏還是有些疑惑。
前面那些老祖和峰主,爲了搶自己都快打起來了,無非是看中了自己的“聖靈根”。
可眼前這位師尊,修爲深不可測,眼界之高,恐怕連聖人都未必放在眼裏。
區區一個聖靈根,雖然萬古罕見,但真的足以讓她破關三百年,親自出手搶人嗎?
這其中,必有蹊蹺!
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的疑惑,憐舟月那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這一次,卻帶着一絲莫名的審視與……熾熱?
蘇夜被她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師……師尊,您這麼看着弟子……弟子心裏有點慌。”
憐舟月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而是緩緩開口,聲音幽幽。
“蘇夜。”
“弟子在。”
“你可知,本座爲何要收你爲徒?”
來了!
正題終於來了!
蘇夜心中一凜,表面上卻裝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撓了撓頭。
“弟子愚鈍,不知師尊爲何如此垂青。”
“弟子猜想,或許……或許是因爲弟子這萬古無一的聖靈根資質?”
“呵呵……”
憐舟月聞言,竟是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着一絲嘲弄的輕笑。
這一笑,如冰山消融,雪蓮綻放,讓整個清冷的大殿都仿佛明亮了幾分。
蘇夜直接看呆了。
他發誓,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然而,這笑容背後的言語,卻讓他如墜冰窟。
“聖靈根?”
憐舟舟月慵懶地靠在寶座上,單手支着雪白的下巴,眼神中帶着一絲睥睨天下的傲然。
“在本座眼中,所謂的聖靈根,與路邊的頑石,並無區別。”
蘇夜的瞳孔驟然一縮!
聖靈根……與頑石無異?!
這話要是傳出去,整個東荒,不,是整個修仙界都要爲之瘋狂!
那可是聖靈根啊!是億萬中無一,注定要成聖的無上資質啊!
在她口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那她……究竟是爲了什麼?
蘇夜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本座收你,並非因爲你的靈根。”
憐舟月的聲音,悠悠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蘇夜的心頭。
“而是因爲你的體質。”
“你的……純陽聖體。”
轟!
蘇夜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純陽聖體?!
他竟然是傳說中的純陽聖體?!
他只知道自己從小體溫就比常人高,精力旺盛得有些過分,沒想到……竟然是這種萬古罕見的無上道體!
難怪……難怪之前他看到憐舟月的時候,體內的血液會不受控制地沸騰!
那是純陽聖體,在感應到太陰聖體時,最本能的反應!
陽與陰,本就是相互吸引的!
蘇夜的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臉上涌現出難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純陽聖體啊!
這可是與師尊的太陰聖體齊名的無上體質!
一旦覺醒,修煉速度一日千裏,戰力更是同階無敵!
“原來……原來我這麼牛逼的嗎?”
蘇夜忍不住喃喃自語。
然而,憐舟月接下來的話,卻像是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純陽聖體,至剛至陽,對於尋常修士而言,是無上道體。”
“但同時……”
她頓了頓,那雙清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幽光,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寶。
“它也是這世間,最極品的……雙修鼎爐。”
雙……修……鼎……爐……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蘇夜的腦海中!
他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錯愕與驚駭!
鼎爐?!
他竟然是……鼎爐?!
在修仙界,“鼎爐”這兩個字,可不是什麼好詞!
它通常指的是那些體質特殊,被人當做修煉工具,采補元陰或元陽,以助自身修爲精進的可憐蟲!
一旦被榨幹了所有價值,下場往往淒慘無比!
他蘇夜,堂堂蘇家少主,天生聖靈根,身負純陽聖體,未來的大帝!
竟然……竟然只是一個用來給人“采補”的鼎爐?!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與寒意,瞬間席卷了蘇夜的全身!
他終於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爲什麼那些老祖看自己的眼神那麼狂熱!
爲什麼憐舟月會不惜破關而出,也要將自己搶到手!
什麼狗屁的聖靈根!
他們真正看上的,是自己這具“極品鼎爐”啊!
蘇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雙拳死死地握緊,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他抬起頭,死死地盯着寶座上的那個女人,聲音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
“所以……師尊收我爲徒,就是爲了……把我當成鼎爐?”
憐舟月迎着他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絕美的俏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而是換了個話題,語氣清冷地告誡道:
“從今日起,關於你純陽聖體的秘密,除了爲師,絕不可對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否則,消息一旦泄露,這偌大的修仙界,不知會有多少吃人不吐骨頭的妖女,會將你抓走,囚禁起來,日夜采補,直到將你吸成人幹。”
“到那時,就算是爲師,也未必能護得住你。”
她的話,很平靜,卻蘊含着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真實感。
蘇夜心中的怒火,被這盆冷水一澆,瞬間熄滅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憐舟月說的,都是事實。
一個尚未覺醒,毫無反抗之力的純陽聖體,一旦暴露在世人面前,下場絕對比他想象的還要淒慘一萬倍!
他就像一個抱着金元寶招搖過市的三歲孩童,隨時都可能被人搶走,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而憐舟月,這個將他搶到手的“強盜”,某種意義上,卻也成了他唯一的……庇護所?
這他媽的算什麼事兒啊!
蘇夜感覺自己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憋屈。
他看着寶座上那個風華絕代的女人,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掉進了蜘蛛網裏的蝴蝶。
而這個女人,就是那只織網的蜘蛛。
她可以隨時吃掉自己,卻又暫時保留着自己的性命,甚至……還警告別的蟲子不要靠近。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難道真的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儲備糧,等養肥了再吃?
蘇夜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就在他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之際。
憐舟月,再次開口了。
她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你的純陽聖體,尚未真正覺醒,空有其形,而無其神。”
“體內的純陽之氣,也處於沉寂閉塞的狀態,無法爲你所用。”
“這,也是你空有聖靈根,卻至今還停留在煉氣境的原因。”
蘇夜聞言,精神一振。
這確實是他一直以來的困惑。
他的修煉速度,比起尋常天才,確實快上不少,但卻遠遠沒有達到聖靈根該有的那種變態程度。
原來,根源是在這裏!
“那……師尊,弟子該如何覺醒聖體?”
蘇夜下意識地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急切。
無論如何,提升實力才是王道!
只要自己變得足夠強,強到連這個女人都無法掌控,才能真正擺脫“鼎爐”的命運!
憐舟月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鬥志,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那弧度,依舊是那麼的美,卻讓蘇夜看得心裏直發毛。
只見她緩緩從寶座上站起身來。
一襲月白宮裝,襯得她仙軀婀娜,風姿綽約。
她沒有走向蘇夜,而是轉身,朝着大殿的後方走去。
一道清冷而又帶着一絲莫名的,讓人想入非非的縹緲聲音,緩緩傳來。
“今晚子時。”
“來本座的寢殿‘寒月洞’。”
“爲師,親自助你……覺醒純陽聖體。”
話音落下。
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大殿深處的紫色霧氣之中,只留下一縷清冷的幽香,在大殿內久久不散。
整個大殿,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蘇夜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如遭雷擊,徹底石化了。
什……什麼?!
去她的寢殿?
還要……親自助他覺醒?!
蘇夜的腦海中,瞬間就腦補出了一萬種不可描述的覺醒方式。
一想到憐舟月那完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顏與身段,再聯想到“雙修鼎爐”這四個字……
蘇夜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轟”的一下,沖上了頭頂!
鼻腔裏,甚至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摸。
臥槽!
流鼻血了!
“媽的,這女人……是個妖精吧!”
蘇夜手忙腳亂地擦着鼻血,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心髒“怦怦”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這到底是鴻門宴,還是天大的機緣?
是去,還是不去?
去,可能會被吃幹抹淨,渣都不剩。
不去,恐怕現在就會被一巴掌拍死。
“這他媽的……還有得選嗎?!”
蘇夜哀嚎一聲,看着空蕩蕩的寒玉寶座,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看來今晚,自己是羊入虎口,在劫難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