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一碗剛出鍋的鮮肉餛飩】
【狀態:滾燙,建議吹涼後食用】
【隱藏信息:大腸杆菌輕微超標,但不致死】
2024年,初秋,清晨六點半。
江野坐在派出所對面巷子口的早餐攤上,看着面前這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拿起勺子攪了攪,最終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這是他警校畢業入職濱海市南城區新河派出所的第一天。
也是他眼睛出問題的第二天。
前天剛到南城區安頓好出租屋,一覺醒來,他就發現整個世界變了樣。
只要他集中注意力盯着某樣東西或者某個人超過三秒,視網膜上就會自動彈出一個淡藍色的半透明方框,上面寫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備注。
起初他以爲是視網膜脫落的前兆,或者自己這是得了什麼精神分裂症,連夜去市三院掛了急診。
結果眼科醫生拿着手電筒照了半天,說他視力好得能去當飛行員,建議他去隔壁精神衛生科看看腦子。
江野沒去,他怕剛入職就被退貨。
“嗡……”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着“母上大人”四個字。
江野接起電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精神些:“媽,這麼早?”
“兒啊,今天第一天上班,衣服穿整齊沒?警銜別戴歪了。”電話那頭,老媽的聲音透着股掩飾不住的擔憂,“你說你這孩子,當初讓你考公務員去坐辦公室多好,非要當警察,我都聽說了,派出所最累,天天跟雞毛蒜皮的事打交道,還危險……”
“爸呢?”江野不想聽老生常談,岔開話題。
“你爸在陽台抽煙呢,嘴上說不管你,剛才還在擦他的老花鏡,估計是想看你發朋友圈的照片。”老媽頓了頓,“行了,媽不囉嗦了,注意安全,別逞強,遇到危險往後……咳,遇到危險要機靈點。”
“知道了,放心吧,我這是社區派出所民警,又不是刑警,沒那麼多大案子。”
江野安撫了幾句,掛斷電話。
看着餛飩上飄着的【大腸杆菌輕微超標】的備注,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爲了填飽肚子大口吃了起來。
既然醫生說眼睛沒病,那就當是個自帶的AR眼鏡好了。
付了錢,江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警服,邁步走向馬路對面的新河派出所。
剛走到派出所大門口的花壇邊,一條渾身髒兮兮的流浪狗正趴在陰影裏瑟瑟發抖。
這狗看着像是普通的中華田園犬,瘦骨嶙峋,左後腿還有點瘸,毛發上沾着泥土和枯草葉子。
江野下意識地多看了它兩眼。
三秒後。
淡藍色的方框在狗頭上慢悠悠地浮現出來。
【生物:一條極度驚恐的中華田園犬】
【狀態:飢餓、脫水、應激反應】
【隱藏信息:它在四小時前於城西廢棄造紙廠目睹了一場殘忍的拋屍過程,凶手身上有濃烈的古龍水味,建議立即審問(投喂)。】
江野的腳步猛地頓住。
他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死死盯着那行字。
拋屍?
城西廢棄造紙廠?
如果是昨天,他可能會覺得這是自己腦補過度的幻覺。
但經過昨晚對自己出租屋裏那只蟑螂的測試……眼睛裏顯示蟑螂剛爬過隔壁鄰居的剩飯,而他確實在門口聞到了鄰居家扔出的餿飯味,他已經隱約覺得,這玩意兒可能是真的。
江野深吸一口氣,左右看了看。
派出所門口人來人往,幾個來辦戶籍業務的大爺大媽正排着隊。
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他轉身跑回剛才的早餐攤,買了根純肉火腿腸,剝開皮,慢慢蹲在那條流浪狗面前。
“噓……別怕。”江野盡量放緩語氣,把火腿腸遞了過去。
狗警惕地看着他,鼻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抵擋不住香味的誘惑,小心翼翼地叼過火腿腸,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江野盯着它的眼睛。
備注欄再次刷新。
【隱藏信息更新:它在逃離現場時,爪縫中殘留了凶手車輪帶起的紅泥,以及微量的屍體血液。】
江野的心髒狂跳了兩下。
紅泥。
濱海市的土質大多是黃土,只有城西那一帶的老工業區,因爲特殊的礦物質土壤,呈現出紅褐色。
這狗真的去過那裏。
而且,它身上有血。
江野不再猶豫,站起身,大步走進派出所。
……
新河派出所的教導員叫何建國,是個頭發花白、面容和善的老警察。
“小江啊,歡迎加入我們新河所。”何建國笑着拍了拍江野的肩膀,指着大廳裏一個正埋頭整理卷宗的中年警察,“那是你師父,老魏,魏大勇,以後你跟着他,多看多學。”
魏大勇抬起頭,露出一張略顯疲憊的臉。
他眼袋很大,胡茬也沒刮幹淨,看着像是個熬了好幾個大夜的樣子。
【人物:魏大勇】
【職業:新河派出所民警(曾任市局刑偵支隊副隊長)】
【狀態:腰肌勞損,極度缺覺,煙癮犯了】
【隱藏信息:因三年前一次抓捕行動失誤導致人質受傷,主動申請下放基層,心中仍有一團未熄的火。】
江野看着師父頭頂的備注,心中微動。
原來是個有故事的老刑警。
“師父好。”江野敬了個禮,規規矩矩。
魏大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把手裏的卷宗往桌上一扔,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茶。
“警校畢業的?”魏大勇嗓音沙啞。
“是,濱海警官學院,偵查系。”
“偵查系跑來當片警,心裏有落差吧?”魏大勇念叨了一句,也沒等江野回答,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咱們所沒那麼多講究,既然來了,就把心沉下來,今天上午沒什麼事,你先看這幾本案卷,熟悉熟悉轄區情況。”
江野剛坐下,屁股還沒熱,大廳門口就傳來一陣喧譁。
“警察同志!你們得給我評評理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個穿着花睡衣的大媽拽着另一個燙着卷發的大媽沖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個一臉無奈的保安。
“怎麼了這是?”魏大勇習以爲常地站起來,那股子疲憊感瞬間被職業性的耐心取代。
“她!王桂芬!天天往我家門口潑髒水!今天早上我一開門,好家夥,一地的魚鱗!”花睡衣大媽指着卷發大媽的鼻子罵。
“你血口噴人!誰潑髒水了?我還說你偷我家種的蔥呢!”卷發大媽毫不示弱。
魏大勇揉了揉太陽穴,剛要開口調解。
江野站在一旁,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