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滑鐵盧,來得比外賣都快。
前一秒,我還在工位上盤算着怎麼把泡面錢省下來,給我弟湊那還差七萬的手術費。
後一秒,公司副總,也就是我那遠房表哥姜大強,就帶着人事經理,像押送犯人一樣把我堵在了茶水間。
“林溪,你被解雇了。”他聲音洪亮,確保方圓十米的同事都能聽見,“公司不養道德敗壞的員工!小小年紀不學好,仗着有幾分姿色就去勾引豪門男友騙錢,我們姜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懵了。
豪門男友?
我連共享單車的月卡都續不起了,上哪兒找個豪門男友給我騙?
周圍同事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竊竊私語聲鑽進耳朵,每一句都像針扎。
我捏着手裏那張餘額只剩三百二的銀行卡,氣得發抖:“姜大強,你血口噴人!”
他冷笑一聲,從公文包裏甩出一份文件,拍在飲水機上,水桶都跟着震了三震。
“血口噴人?那你看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份《墓地捐贈協議》,上面赫然是我爸媽的名字,內容是他們“自願”將老家那塊祖墳墓地,捐給姜氏家族作爲公用。
而據我所知,最近有個開發商看上了那塊地,出價八十萬。
我爸媽過世早,那塊墓地是他們留給我和弟弟唯一的念想。
姜大強這是要刨我家祖墳,斷我最後的路!
“我爸媽早就過世了!這籤名是僞造的!”我沖上去想搶協議,卻被他一把推開。
“你爸媽生前就答應了,只是沒來得及籤字。我作爲家族長輩,代勞一下合情合理。”他整了整領帶,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林溪,別給臉不要臉。拿着你的東西,滾。”
那天,我像個喪家之犬,抱着一個紙箱子站在公司樓下。
盛夏的太陽毒得能把人烤化,可我心裏卻像結了冰。
閨蜜林小雨開着她的小破車趕到時,我已經哭得快脫水了。
她二話不說,把我塞進副駕,直接開到大排檔,點了一斤麻辣小龍蝦。
她一邊遞給我半盒冷掉的蝦,一邊怒罵:“姜大強就不是個人,他就是你家祖傳的蛔蟲,專盯着自家親戚吸血!”
我頂着兩只核桃眼,一邊嗦着又麻又辣的蝦尾,一邊含糊不清地發誓:“小雨,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要用魔法打敗魔法,我要用綠茶的力量,拿下那個守墓的男人!讓他站在我這邊!”
林小雨剝蝦的手一頓,震驚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個失心瘋患者:“你說陸沉?西郊墓園那個?那個一年四季穿着黑風衣、打着黑傘、住在墳堆裏、連墓地的狗見了他都得繞着走的究極陰間BOSS?”
我狠狠點頭,眼淚混着紅油一起往下掉:“就是他!只要他不籤字,姜大強那份破協議就是廢紙!”
爲了保住我爸媽最後的安身之所,我豁出去了。
第二天,我啓動了我的“柔弱無助但很有錢”的富家千金作戰計劃。
我翻出衣櫃裏唯一一條白色蕾絲連衣裙,畫了個楚楚可憐的無辜眼妝,又從書架上抽了本《百年孤獨》夾在腋下,假裝自己是個飽讀詩書、爲情所傷的文藝少女。
然而,計劃從我踏進墓園大門的那一刻起,就走向了崩壞的邊緣。
一只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橘貓,熱情地蹭了我的小腿,順便用它鋒利的爪子,在我新買的玻璃絲襪上,留下了一道從腳踝到膝蓋的“天梯”。
我心態有點崩,提着裙子追了它兩步,想讓它賠我絲襪錢。
結果腳下一滑,精準地踩進了一個被雨水填滿的泥坑裏。
“噗通”一聲,我整個人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五體投地。
撲街的瞬間,求生的本能讓我胡亂抓了一把,恰好抓住了旁邊祭台上的一盤供果。
蘋果、梨、還有橘子。
我當時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反正也髒了,別浪費。
我爬起來,也顧不上滿身的泥點子,抓着一個蘋果就往嘴裏塞,結果啃得太急,一塊蘋果核卡在喉嚨裏,嗆得我差點當場過去見我爸媽。
就在我一邊猛捶胸口一邊翻白眼,試圖把那要命的蘋果核咳出來,重拾我僅存的優雅姿態時,一道低啞又帶着一絲戲謔的聲音,從我背後幽幽響起。
“第幾次了?這月你是第三個來這兒裝白月光的。”
我渾身一僵,緩緩轉身。
只見不遠處的石板路上,一個男人撐着一把巨大的黑傘,靜靜地站在雨中。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風衣下擺被風吹得翻飛。
雨幕模糊了他的輪廓,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晰,深邃得像一潭不見底的古井,正涼颼颼地打量着我,眼神像在看動物園裏剛越獄成功的猴。
他邁開長腿,慢悠悠地朝我走近,皮鞋踩在溼漉漉的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最後,他在我面前站定,黑傘傾斜,爲我擋住了一半的細雨。
他瞥了一眼我手裏啃了一半的供果,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順便提醒一下,”他慢悠悠地說,“你手裏拿的那個梨,是我昨天燒給我媽的。”
我:“……”
我僵硬地低下頭,看着自己嘴裏正嚼得咔哧作響,汁水四溢的東西。
那清甜的口感,好像……確實是梨。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點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和我逐漸石化的心跳聲。
但我不能放棄!我可是背負着全家希望的鈕祜祿·林溪!
我強行啓動我的綠茶模式,眼眶一紅,兩行清淚恰到好處地滑落,聲音帶着哭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對不起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個迷路的富家小姐,因爲太思念我去世的母親,才誤入了這裏……看到這些水果,就想起了媽媽以前給我削水果的樣子,一時情難自禁……”
我一邊說,一邊用沾着泥的手背去擦眼淚,成功把自己的臉抹成了一只花貓。
他聽完我的解釋,居然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嗯,說得通,邏輯很嚴謹。畢竟,你眼淚流得比鼻涕還順暢。”
我:“?”
這天聊不下去了。
他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我。
我感激涕零地接過來,擦了把臉,正準備繼續我的表演,卻發現紙巾背面用黑色的水筆寫着一行字。
字跡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演技:B-,動機:可疑,建議:改行做吃播,很有前途。”
我捏着那張紙巾,感覺自己的人格和演技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最後,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臨走前,我還是不死心地,把我早就準備好的“感謝卡”偷偷塞進了他風衣的口袋。
上面寫着我的微信號,和一句我從偶像劇裏抄來的深情告白:“先生,謝謝您的紙巾,您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我相信,沒有男人能抵擋這種直球又純情的攻擊。
當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每隔三分鍾就看一次手機。
終於,在凌晨一點,微信彈出了一條好友申請。
頭像是一片漆黑,昵稱只有一個字:陸。
我激動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魚兒上鉤了!
我通過了申請,對方立刻發來一條消息,言簡意賅,只有兩個字。
蝦呢?
我盯着屏幕,愣住了。
蝦?什麼蝦?
等等……
我猛地回憶起今天在祭台前的那一幕,我撲倒的時候,好像不僅抓了水果,旁邊還有一盤紅彤彤、油亮亮、散發着濃鬱蒜蓉香味的東西……
我記得我當時太餓了,順手就剝了兩個塞進了嘴裏。
那是他供桌上,那盤沒來得及收的蒜蓉小龍蝦!
他居然記得!他連丟了兩個小龍蝦都記得!
我握着手機,陷入了沉思。
看來,柔弱小白花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這個男人,比我想象中要難搞一百倍。
那麼明天,我該換個什麼人設再去拜訪他呢?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默默下定了決心。
陸沉,咱們走着瞧。
這回,我演的可不是什麼迷路小白花,我演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掃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