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頭,一陣陣鈍痛,像是有人拿着小錘子在她太陽穴上不停敲打。

林曉月呻吟一聲,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眼不是她熟悉的、貼滿便利貼的電腦屏幕,也不是她那精心布置的直播背景牆,而是低矮、斑駁,甚至還帶着幾縷蛛網的深色房梁。

一股混雜着陳舊木料、淡淡黴味和某種食物隱約酸餿氣的味道,蠻橫地鑽進她的鼻腔。

“我的……‘渾羊歿忽’……”她無意識地呢喃,舌尖仿佛還殘留着那道復刻成功的唐代名菜應有的、想象中的醇厚香氣。

“什麼羊?什麼忽?”一個帶着點急切和好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曉月,你嘟囔什麼呢?快醒醒!再不起,當心你爺爺親自來掀被子!”

林曉月猛地側過頭,看到一個穿着青色粗布衣裙、梳着雙丫髻的小姑娘,正俯身看着她,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

【誰?這是誰?劇組?不對……】

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沖入腦海,疼得她瞬間蜷縮起來。大晟朝……宮女……御膳房……林公公……親孫女?!

“啊!”她低呼一聲,抱住了頭。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頭還疼?”那姑娘更急了,伸手想扶她又不太敢,“你說你,好端端地怎麼就在井邊滑了一跤,磕到了頭?可嚇死我們了!林總管的臉都白了!”

林曉月透過指縫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臉龐,一段記憶浮現——春桃,同屋的小宮女。

“春……桃?”她試探着叫出名字,聲音幹澀。

“是我呀!你摔糊塗了?”春桃見她眼神聚焦,稍稍鬆了口氣,但立刻又被更大的焦慮取代,“快別磨蹭了!聽見外面的聲音沒?再不去集合,咱們今天都得吃掛落!”

仿佛爲了印證她的話,窗外,一道尖細又拖長了調子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傳了進來:“辰時已到——各司其職,不得有誤——”

這聲音像一把冰冷的鑰匙,徹底打開了屬於“原主林曉月”的世界。她打了個寒顫,連滾帶爬地從那張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起身。

“我的衣服……”她看着身上粗糙的白色中衣,有些無措。

“這兒呢!快穿上!”春桃手腳麻利地從床尾拎過一套灰撲撲的宮女服飾,塞到她手裏,“動作快點,我幫你梳頭!”

在春桃的幫助下,林曉月手忙腳亂地套上那身別扭的古裝,感覺渾身都不對勁。她被春桃拉着,跌跌撞撞地跑出簡陋的居所,融入了一群同樣穿着青衣、行色匆匆的宮女隊伍中。

七拐八繞,一座龐大、喧鬧,充斥着各種氣味和聲音的古代廚房出現在她眼前。巨大的灶台,數不清的灶眼,跳躍的火舌,彌漫的水蒸氣,以及穿梭其間的人影和不絕於耳的各種聲響——切剁、翻炒、吆喝……

“這……這就是御膳房?”林曉月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那股復雜的氣味讓她這個美食博主的鼻子本能地開始分析,“高湯熬過頭了,鮮味損了,反倒熬出了濁氣……嗯?這五花肉品質極佳,可惜只會紅燒……還有那豆腐……”

“曉月!這邊!”春桃用力拉了她一把,把她從職業病的品評中拽了出來,低聲道,“你發什麼呆呢!林總管在看你了!”

林曉月一個激靈,順着春桃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面容清癯、眼神透着精明的老太監正站在不遠處,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就是林福,御膳房總管,也是她這具身體的爺爺——一個理論上不該有親孫女的太監。

她趕緊低下頭,學着周圍宮女的樣子,小步快走過去。

“身子可大好了?”林公公的聲音不高,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平穩。

林曉月福身,學着記憶裏的樣子,細聲回答:“謝總管關心,奴婢……奴婢好多了。”

“嗯。”林公公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既好了,便不可懈怠。今日,你仍負責摘洗東南角那筐青菜,再去庫房領一筐新鮮蘿卜回來,午膳各宮主子們的湯品需要搭配雕花。”

“是,奴婢遵命。”林曉月恭敬應下。

這顯然是最輕省的活兒。她走到那個角落,看着那小筐水靈靈的青菜,認命地蹲下來。

旁邊幾個宮女正圍着堆積如山的土豆忙碌,削皮刀飛快起落,額角都沁出了汗珠。

“唉,這得削到什麼時候去……”一個圓臉小宮女小聲抱怨,甩了甩酸疼的手腕。

林曉月看了一眼,忍不住小聲嘀咕:“芽眼……沒去幹淨呢。”

“什麼?”那圓臉宮女沒聽清。

“啊,沒什麼。”林曉月趕緊搖頭。

這時,一個看着更瘦小些的宮女端着一大盆清洗過的碗碟路過,腳步虛浮,踉蹌了一下,盆裏的碗碟哐當作響。

林曉月眼疾手快,起身扶了她一把。

“謝謝,謝謝曉月姐。”小宮女臉色發白,聲音微弱,“早上……起晚了,沒趕上吃食……”

林曉月看着她瘦弱的樣子和泛紅的眼圈,心裏一軟。她記得原主習慣在懷裏揣點吃的。伸手一摸,果然有一小塊用油紙包着的幹餑餑。

“給,先墊墊。”她塞了過去。

小宮女一愣,眼中瞬間涌上感激,連連低聲道謝:“謝謝曉月姐!謝謝!”

摘完菜,林曉月按吩咐去庫房領了蘿卜。回來時,經過主灶區附近,看到那個被稱爲“張師傅”的雕花太監正對着一個蘿卜頭唉聲嘆氣。

“並蒂蓮,並蒂蓮……貴妃娘娘宮裏點名要的……這蘿卜質地不行,又廢了一個!”

林曉月腳步慢了下來。她看着張師傅手裏那個略顯疏鬆的蘿卜,又看了看他手邊那幾朵雕得略顯呆板、已經有些蔫了的蘿卜花,職業病再次蠢蠢欲動。

【選材不對啊,要用靠近蘿卜纓子那頭,水分足,纖維緊實。刀也不行,太鈍了,花瓣雕不出靈氣。】

她鬼使神差地走回自己的角落,從那筐新領的蘿卜裏挑了一個形狀合適的,又從懷裏摸出原主那把削果皮的小巧匕首。

坐在小凳上,她低着頭,假裝練習。手指靈活地轉動蘿卜,匕首尖如同有了生命,削、刻、挖、旋……動作快得幾乎帶起殘影。不過幾分鍾,一朵層次分明、花瓣纖薄微卷、形態嬌豔欲滴的蘿卜月季,在她掌心悄然綻放。

“我的天……”剛走過來的春桃恰好看到這一幕,驚得捂住了嘴,“曉月!這……這花是你雕的?!”

林曉月心裏“咯噔”一聲,想把花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就……瞎弄的。”她試圖蒙混過關,“以前在家看人弄過,隨便學學……”

“瞎弄?!”春桃的聲音拔高,引來了周圍幾個宮女的注意,“你這叫瞎弄?這比張師傅雕的還好呢!你看這花瓣,薄得都能透光了!”

這邊的動靜果然驚動了那位正發愁的張師傅。他皺着眉頭走過來:“吵吵什麼?……嗯?這花……”他的目光一下子被春桃搶過去展示的蘿卜月季吸引住了,拿在手裏反復端詳,臉上滿是驚異,“這刀工,這靈氣……誰雕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曉月身上。

林曉月頭皮發麻,硬着頭皮站起來,小聲道:“回張師傅,是……是奴婢。”

張師傅上下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你?林總管那個……你叫什麼來着?”

“奴婢林曉月。”

“林曉月……”張師傅捻着那朵蘿卜月季,眼神變幻,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林曉月心裏七上八下。果然,沒過多久,林公公就沉着臉出現了。

他揮揮手,春桃和其他宮女立刻識趣地散開,各忙各的。

“怎麼回事?”林公公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明顯的不悅。

“爺爺,我錯了。”林曉月立刻認錯,態度誠懇,“我就是看張師傅着急,一時沒忍住……”

林公公盯着她,嘆了口氣:“你這孩子,病了一場,倒是多了些‘能耐’。宮裏是什麼地方?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這點雕蟲小技,若被有心人利用,輕則挨板子,重則……你這雙手還想不想要了?”

林曉月聽得後背發涼:“孫女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林公公臉色稍霽,沉默片刻,話鋒一轉:“既然閒不住……午膳後,你去給西六所送今日的份例菜。”

“西六所?”林曉月抬頭,有些茫然。記憶裏,那是宮中偏僻之處。

“嗯。”林公公語氣不容置疑,“那邊規矩沒那麼嚴,但記住了,送完就回,不許東張西望,不許與人攀談,更不許惹是生非。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林曉月雖然不解,但還是老實答應。

看着爺爺轉身離去的背影,林曉月摸了摸懷裏那把小匕首,又看了看自己這雙似乎惹了禍的手。

【西六所……送飯?聽起來像是發配邊疆啊。】

不過,能離開這喧鬧的御膳房出去透透氣,似乎……也不壞?

她輕輕掂了掂手裏另一個圓滾滾的蘿卜,嘴角無意識地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不知道那邊,缺不缺會雕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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