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兩秒。
整個客廳的空氣像是凝固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周揚,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
“林妤!你胡說什麼!”
他壓着嗓子吼,眼睛裏全是血絲,像是要吃了我。
我手腕生疼,但沒掙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說,分手。”
“爲了這點錢?我們三年的感情,爲了這點錢你就要分手?”他提高了音量,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媽也站了起來,手指着我,聲音尖利。
“林妤你這孩子怎麼回事!結婚前三天說分手?我們周家的臉往哪兒擱!不就讓你養幾個老人嗎?你就這麼沒良心?”
“這點錢?”我甩開周揚的手,站起來,目光掃過一桌人,“一個月一萬六,一年十九萬二。這叫‘這點錢’?”
我轉向我那未來的前婆婆,“阿姨,您一個月退休金多少?叔叔一個月多少?你們倆加起來,有沒有一萬六?”
她被我問得一噎,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們養大周揚容易嗎!你嫁過來就是我們家的人,孝順長輩不是應該的嗎!”
一個我不認識的“伯公”敲了敲桌子,沉着臉教訓我。
“現在的年輕人,太自私了,眼睛裏只有錢,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周揚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另一個“姨婆”也幫腔,“就是就是,還沒過門呢,就這麼算計,以後還得了?”
七嘴八舌的指責聲像潮水一樣涌過來。
我沒理他們,只盯着周揚。
“周揚,我只問你,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眼神躲閃,嘴唇動了動,“我…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他們要來。我媽說…說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長子長孫要負責養老。”
“所以你就打算瞞着我,等結了婚,生米煮成熟飯,我跑不掉了,再告訴我?”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冰碴子。
他被我說中了心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惱羞成怒。
“那又怎麼樣!我是一家之主,這點事我不能做主嗎?我孝順我家長輩,有錯嗎?你就不能多體諒一下我,支持我一下嗎?”
“一家之主?”我氣笑了,“你的家,你自己做主。我不奉陪。”
“你不能走!”他再次上來拉我。
“你們這是騙婚!”我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結婚前三天,把八個我不認識的遠房親戚弄到家裏來,告訴我以後每個月要拿一萬六去養着!你們但凡早一個月告訴我,我都算你們有種!”
我指着他,指着他媽,指着這一屋子等着吸血的人。
“你們不是在找兒媳婦,你們是在找一個冤大頭,一個扶貧的!”
“你…你罵誰!”他媽氣得渾身發抖,想上來打我。
他爸一直沒說話,這時攔住了她,對我沉聲說:“小妤,有話好好說,別把事情做絕了。親戚們都在,鬧大了不好看。”
“現在嫌不好看了?你們做這件事的時候,怎麼不怕不好看?”
我拿起我的包,轉身就走。
周揚從後面死死抱住我,“不許走!林妤,你今天走了,我們就真的完了!”
“我們已經完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掰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身後的咒罵聲、拉扯聲、周揚的咆哮聲,亂成一鍋粥。
我拉開門,走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把門摔上。
世界清靜了。
電梯門打開,我走進去,看着鏡子裏那個臉色蒼白、眼睛卻亮得嚇人的自己。
電-梯到了一樓。
我走出單元門,外面天已經黑了。晚風一吹,我才發覺後背全是冷汗。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車開動後,我從包裏摸出手機,手指有些發抖,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喂,閨女,這麼晚打電話,跟周揚還在忙呢?”我爸的聲音很溫和。
我的眼淚,在那一瞬間,涌了出來。
“爸。”我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我分手了。這婚,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