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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些時候,齊君山托人給我送了桂花醬。
滿滿一大罐。
我剛打開瓶蓋,病房門就被粗暴地打開。
下一秒,我手中的瓶子就被人打翻在了地上。
齊君屹帶着怒意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
「你跟瀾瀾說了什麼?」
「瀾瀾現在不肯做手術!那天她出病房前還好好的,來見了你一面就又哭又鬧!是不是你在她面前胡說了什麼?!」
我盯着流了滿地的桂花醬,看了很久。
然後,我抬起頭,迎着他憤怒到有些發紅的眼睛,聲音平靜到自己都有些意外。
「是啊。」
「我說我不想死,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我心底的真實想法,但恐怕在齊家人聽起來是大逆不道的。
齊君屹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我笑了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跟她說我才二十七歲,我還這樣年輕,我不想死。」
「你滿意了?齊二少爺。」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盯着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半晌,他猛地避開我的眼睛,幾乎是踉蹌着跑了出去,連門都沒顧上關。
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濃鬱到發苦的桂花香。
其實我騙他的。
那天齊君瀾坐着輪椅的確來了我的病房。
只不過是齊君山陪着一起來的,他全程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我。
齊君瀾以爲我是因爲闌尾炎來住院動手術。
她臉色蒼白,幾乎是撒嬌一樣跟齊君山說:
「大哥,青瓷生病你們都不告訴我,還好我聰明發現你總會偷偷坐電梯上樓。」
齊君山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溫軟:「是大哥不對,大哥跟你道歉。」
齊君瀾這才笑着看向我:「青瓷,闌尾炎手術很小的,你別怕。」
說着說着,她的笑容變得勉強,垂下了眼睛:
「不像我,我過幾天就要做換心手術了,取出心髒什麼的,應該很可怕吧。」
我站在原地,抬起手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胸口。
胸腔裏那顆健壯的心髒此刻正蓬勃的跳躍。
是啊。
取出心髒應該很可怕吧。
我也好害怕。
那天她走的時候,明明還笑得很開心。
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鬧着不想動手術,以至於齊君屹像條瘋狗一樣跑過來找來。
他是家裏最護着齊君瀾的人。
誰讓齊君瀾掉一滴眼淚,他都能跟人拼命。
不得不說,齊君瀾的胎投得是真好啊。
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希望我不要再抓到這輩子這麼爛的劇本了。
我嘆了一口氣,慢慢走下床。
我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沾了一點地上的桂花醬塞進嘴裏。
真甜。
我咂咂嘴,看着地上琥珀色的醬,聲音輕得像嘆息:
「可惜,以後都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