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生物鍾準時把劉暉叫醒。
他睜開眼，花了半秒鍾確認自己不在修仙界的洞府，而是在北電門衛室後那間十平米的值班室。窗外天色灰藍，遠處傳來第一班公交車的引擎聲。
起身，洗漱，換上那身灰藍制服。鏡子裏的年輕人眼中有晨起特有的清明，但更深處藏着三百年養成的、屬於清晨打坐後的那種透徹。
“新的一天。”他對着鏡子整理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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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整，老王準時來接班。老頭拎着豆漿油條，看見劉暉已經泡好茶坐在窗邊，樂了：“你小子，比我還勤快。”
“習慣了。”劉暉接過老王遞來的油條，“昨晚挺平靜，就三份夜宵快遞，都登記好了。”
“成。”老王咬了口油條，含糊不清地說，“白天活兒雜，你慢慢熟悉。主要就三件事：收發快遞、登記訪客、指路——咱們學校跟迷宮似的，新生能繞暈。”
正說着，第一輛快遞三輪車突突突開到了校門口。
“喲，來活了。”老王抹抹嘴，“小劉，你先試試。”
劉暉放下茶杯走出去。快遞小哥遞過來一沓單子：“北電的，一共二十三件。”
“稍等。”劉暉接過，快速掃了一遍。姓名、電話、樓號……信息在眼裏過一遍就記住了。他拿起登記本，一邊核對一邊分類，動作利落得像幹過十年。
快遞小哥都看愣了：“兄弟，新來的？手挺熟啊。”
“第一次。”劉暉頭也不抬，把最後一箱放到指定區域，“好了，籤個字。”
小哥籤完字，忍不住多看他兩眼，才騎着車走了。
老王在屋裏豎大拇指：“可以啊，這效率。”
劉暉笑笑沒說話。三百年修煉，最基礎的就是神識運用——過目不忘、分心多用都是基本功。處理快遞這種信息流，簡直是大材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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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過後，校門口熱鬧起來。
劉暉坐在門衛室窗口，像個人形導航儀加信息中心：
“同學，導演系教學樓？往前走到紅磚樓右拐，門口有牌子。”
“師傅，二號攝影棚在操場東側，劇組有通行證嗎？”
“阿姨，找表演系王老師？她今天有課，您可以去教學樓休息區等等。”
回答簡潔準確，態度不卑不亢。漸漸地，幾個常進出的學生開始專門找他問事——這保安小哥指路特別準，說話也清楚。
九點多，一輛快遞車又來了。這次有個大箱子，收件人寫着“表演系楊宓”，寄件方是“華藝影視”。
劉暉登記時多看了一眼。華藝……這時候應該剛成立不久，能直接給在校生寄劇本，這姑娘已經有點苗頭了。
他把箱子搬到裏側，貼上取件碼。剛坐下，就看見胡戈耷拉着腦袋從教學樓方向走過來。
“胡戈同學。”劉暉叫了一聲。
胡戈抬頭，眼睛一亮：“劉哥！”小跑過來，趴在窗口，“我正想找你呢。”
“李逍遙琢磨明白了？”
“有點感覺了！”胡戈興奮地比劃，“昨天按你說的，我試着去想他‘輕’下面的‘重’——比如他跟酒劍仙學御劍術那段，表面嘚瑟，其實心裏特慌，怕自己學不會，辜負了嬸嬸的期待……”
劉暉給他倒了杯茶：“嗯，方向對了。”
胡戈接過茶咕咚喝了一大口：“導演今天誇我有進步！劉哥，你真是神了，幾句話就點醒我。”
“是你自己悟性好。”劉暉實話實說。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理解角色內核，這年輕人的天賦確實不錯。
兩人正聊着，又一個人影晃到窗口。
是個皮膚黝黑、眼睛挺亮的男生，嘴裏叼着半個包子，含糊不清地問：“勞駕，表演系小劇場怎麼走？”
劉暉抬眼：“往前走一百米，白色平房，門口有海報。”
“得嘞，謝了兄弟。”男生咽下包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瞥見胡戈，愣了一下，“喲，胡戈？你也在這兒？”
“渤哥！”胡戈站起來，“這是我劉哥，門衛——劉哥，這是黃渤，咱們學校進修班的，演技特牛。”
黃渤擺手：“別別別，混口飯吃。”他打量劉暉，眼神裏帶着好奇，“哥們兒挺年輕啊，怎麼想着幹這個？”
劉暉笑了笑：“混口飯吃。”
黃渤樂了：“這話我愛聽。成，你們聊，我排練去了。”他揮揮手，叼着剩下半個包子晃悠走了。
胡戈小聲說：“渤哥人特好，就是總接不到好角色，老跑龍套。”
“是金子總會發光。”劉暉看着黃渤的背影，“他眼裏有東西。”
那種市井裏打磨出來的韌勁兒，和胡戈這種學院派的靈性不一樣，但同樣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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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左右，楊宓來了。
她今天扎了個丸子頭，穿着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腳步輕快地跑到窗口：“取快遞，尾號3281。”
劉暉起身去拿箱子。箱子確實沉，他單手拎起來，穩穩放到窗口台上。
楊宓眨了眨眼：“您勁兒挺大。”
“還好。”劉暉把登記本推過去，“籤個字。”
楊宓籤完字，正要搬箱子，目光忽然停在劉暉桌上——那本《營造法式》攤開着，頁面是復雜的榫卯結構圖。
“您還看這個？”她忍不住問。
“隨便翻翻。”劉暉合上書。
楊宓歪頭看他：“您是學建築出身的？”
“不是，興趣愛好。”劉暉語氣平淡，“快件挺沉，需要幫忙搬嗎？”
“不用不用，我叫同學來幫忙。”楊宓掏出小靈通發短信，眼睛卻還瞄着那本書，“我爺爺以前是木匠，家裏也有這種書……不過沒您這本看起來老。”
劉暉心說這書確實老，老到不屬於這個時代。但面上只是笑笑：“舊書攤淘的，印刷質量一般。”
楊宓還想說什麼，兩個女生跑過來幫她搬箱子。臨走前，她回頭看了劉暉一眼，眼神裏好奇更濃了。
老王湊過來：“這姑娘挺靈，就是太拼。聽說同時接了三部戲的配角，天天學校劇組兩頭跑。”
劉暉嗯了一聲，重新坐下喝茶。
拼是好事，但過猶不及。三百年他見過太多天才因爲急功近利而道心崩毀。不過這話沒必要說——各人有各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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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輪休時，劉暉回值班室換了便服，揣上存折去了趟銀行。
吳老板的效率很高，第二筆款子四百八十萬已經到賬。加上昨天的，他手裏現在有一千六百八十萬流動資金。
2002年的北京，這是一筆能砸出響兒的巨款。
但他沒張揚，只取了五千現金備用，其餘全轉成定期。銀行櫃員看他的眼神都變了——這麼年輕的客戶，這麼大額的存款，穿着卻樸素得像學生。
“先生，您需要理財顧問嗎？”經理親自過來遞名片。
“暫時不用，謝謝。”劉暉禮貌拒絕。
走出銀行時，陽光正好。他站在台階上，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車流，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第一次拿到靈石礦分紅時的場景。
那時他興奮得整夜沒睡，盤算着要買什麼法寶、丹藥。而現在，手握千萬巨款，心裏卻平靜得像潭深水。
錢只是工具，夠用就好。重要的是用這些錢打造的生活，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摸了摸口袋裏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是房產中介小吳的電話。東四那座四合院，房主急着出手，開價八百萬。
“下午去看看。”他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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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時，正好趕上下午第一節課下課。學生涌出教學樓，校門口又熱鬧起來。
劉暉換了制服剛坐下，就看見黃渤拎着個塑料袋晃過來，隔着窗口遞進來一瓶冰鎮可樂：“哥們兒，謝了上午指路。請你喝可樂。”
劉暉接過：“小事，不用客氣。”
“要的要的。”黃渤趴在窗台上，“我初來乍到，學校跟迷宮似的，沒少走冤枉路。你這指路指得準，省我不少時間。”
他打量劉暉：“說真的，你這樣的當保安屈才了。上午我聽胡戈說了，你對表演的理解比我們老師還透徹。”
“瞎說。”劉暉擰開可樂喝了一口，“我就隨口聊聊。”
“隨口聊聊能點醒人？”黃渤笑了，“得了，我不多問。反正以後有事兒我還找你——指路，或者……聊戲。”
“隨時。”劉暉點頭。
黃渤晃晃悠悠走了。劉暉看着他背影，想起這人未來會成爲影帝，還會當導演。但現在，他只是個叼着包子問路的進修生。
命運這東西，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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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最後一批快遞車來了。劉暉正登記，手機在口袋裏震了一下。
是吳老板短信：“第三筆款720萬已匯。另：洛克菲勒基金會再次聯系，詢問您是否有意出售‘同類藏品’。已按原話婉拒。”
劉暉看完，刪了短信。
同類藏品？小洞天裏照明珠還有一堆，但他不打算再出手了。懷璧其罪的道理，一次就夠了。
他繼續登記快遞，動作平穩，眼神都沒變一下。
晚上七點，交班時間。老王來接班時，劉暉已經整理好登記本，把門衛室收拾得幹幹淨淨。
“嚯，你這弄得跟賓館似的。”老王樂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你早班。”
“好，王叔辛苦。”
劉暉走出門衛室，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間小小的屋子——今天在這裏，他指了十七次路，收了四十二件快遞，聽了三個學生的煩惱，喝了兩瓶別人請的飲料。
平凡，但充實。
更重要的是，沒人用看“凌霄真人”那種敬畏或算計的眼神看他。他們看他，就是個有點特別的年輕保安。
這種普通人的身份，讓他久違地感到……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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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值班室，劉暉洗了個澡，換了睡衣坐到書桌前。他攤開四合院的草圖，鉛筆在紙上輕輕勾畫。
突然，筆尖一頓。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深藍的夜空。神識深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不是靈氣，是類似“漣漪”的東西，一閃即逝。
就像平靜湖面被風吹起的一圈波紋，小到幾乎無法察覺。
但他察覺到了。
“開始了？”他輕聲自語。
地球的靈氣復蘇，或者說某種能量場的緩慢激活，比他預想的還要早。
不過這漣漪太微弱了，別說普通人，就是低階修士來了也未必能感知。暫時還掀不起風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