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劉暉剛換好保安制服，手機就在口袋裏震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吳老板。走到門衛室角落接起：“喂。”
“劉先生，最後兩筆款子到了！”吳老板聲音壓得低，但壓不住興奮，“一共六千四百萬，分四個賬戶入境，全部幹淨。加上之前的，一億八千萬，齊了！”
“辛苦了。”劉暉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還有件事……”吳老板頓了頓，“洛克菲勒基金會那邊，調查升級了。他們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查到了四合院的翻修項目，還找人‘諮詢’了古建木材的市場行情。雖然沒直接聯系咱們，但這動作……不太對勁。”
劉暉抬眼看向窗外。秋日晨光透過梧桐葉灑在地上，光影斑駁。幾個學生正匆匆走過，討論着上午的表演課。
“知道了。”他說。
“就……知道了？”吳老板愣了，“劉先生，他們明顯在懷疑老料的來源。要不要我做點準備？比如把皖南那邊的‘證明文件’做得更扎實些？”
“不用。”劉暉轉身靠在窗台邊，“讓他們查。查得越細，越會相信那只是祖上留下的普通老料——頂多品質好點。”
“可……”
“老吳，”劉暉打斷他，“你記住，咱們所有手續合法合規。木材來源有證明，資金流向有記錄，翻修有審批。他們就算把聯合國調查組請來，也查不出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吳老板長長吐了口氣：“明白了。那我這邊保持正常，不額外動作。”
“嗯。另外，”劉暉補充，“四合院的工程款，從新到的賬上走。分批次付，別一次性大額轉賬。”
“好，我安排。”
掛了電話，劉暉回到座位上。老王正泡茶，抬頭看他一眼：“有事？”
“沒事。”劉暉翻開快遞登記本，“家裏一點小事。”
老王也沒多問，遞過來一杯茶：“嚐嚐，新到的茉莉花，香！”
劉暉接過，抿了一口。茶香撲鼻，但比起小洞天裏那些靈茶，終究差了點韻味。
不過，人間煙火有人間煙火的好。
·
上午十點，胡戈又來了。這次不是訴苦，是報喜。
“劉哥！導演誇我了！”他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昨天按你說的，我試着‘本能反應’，今天一條過！導演說我開竅了！”
“恭喜。”劉暉給他倒了杯茶。
胡戈接過茶，沒喝，湊近了些：“劉哥，我能不能……經常來你這兒坐坐？不打擾你工作，就……聽聽你說話。總覺得跟你聊完，心裏特踏實。”
劉暉看了他一眼：“我這門衛室不是心理諮詢室。”
“我知道我知道！”胡戈連忙說，“我就偶爾來！而且……”他撓撓頭，“我還可以幫你幹活！搬快遞、整理東西，我力氣大！”
劉暉失笑：“用不着。你想來就來，別耽誤正事就行。”
“得嘞！”胡戈高興了，咕咚咕咚喝完茶，放下杯子，“那我先走了，下午還有排練！”
人風風火火跑了。老王在旁邊樂：“這孩子，挺實誠。”
“嗯。”劉暉繼續登記快遞。
心裏卻在想：胡戈這樣的年輕人，赤子之心，難得。在這個浮躁的圈子裏，能保持這份純粹，將來成就不會低。
但也因爲純粹，容易受傷。
他能做的，也就是偶爾點撥兩句，護着點這份心性。
·
中午輪休時，劉暉去了趟銀行。把新到的款項做了分配：兩千萬轉入長期理財賬戶，一千萬作爲四合院改造備用金，剩下的留作流動資金。
櫃員看他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驚訝變成了麻木——這年輕人隔三差五來辦大額業務，穿着卻樸素得像學生，態度還特別淡定。要不是手續齊全，真懷疑是哪家少爺出來體驗生活。
辦完業務走出銀行，秋日陽光正好。劉暉站在台階上，看着街上車水馬龍。
手機又震了。這次是趙建國，語氣有點急：“劉先生，出怪事了！”
“慢慢說。”
“就剛才，來了兩個人，說是‘古建保護協會’的，要進院子‘考察傳統工藝’。我攔着沒讓進，他們就在門口拍了好多照片，還問東問西——木材哪來的，師傅哪請的，圖紙誰畫的……”趙建國喘了口氣，“我按您交代的說了，可他們那架勢，不像普通愛好者。”
劉暉眯起眼：“長什麼樣？”
“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人，說話文縐縐的。另一個年輕點，背着相機包，一直沒說話，但眼睛滴溜溜亂轉。”趙建國壓低聲音，“劉先生，我感覺……來者不善。”
“知道了。”劉暉語氣依舊平靜，“今天停工半天，讓大家休息。門鎖好，誰也別放進去。”
“那明天……”
“明天照常開工。”劉暉說，“他們再來，就讓他們拍，讓他們問。但有一條——不準進院子，不準碰材料。”
“行！有您這話我心裏就有底了！”
掛了電話，劉暉站在原地，仰頭看了看天。
北京秋天的天空，高遠湛藍。幾縷白雲慢悠悠飄過，像宣紙上隨意潑灑的淡墨。
“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他輕聲自語。
洛克菲勒基金會……或者他們背後的勢力。從熒光珠到老木料，從資金流到四合院，一步步靠近，像嗅到獵物的狼。
不過，他們大概沒想到，這次盯上的，不是羊。
是條裝成羊的龍。
·
下午回到學校，門衛室難得清靜。老王去開會了，劉暉一個人值班。
他泡了壺茶，翻開《園冶》的水景篇，腦子裏卻在推演後續可能的發展。
資金方面，已經徹底洗幹淨，不怕查。木材來源，有全套“合法證明”，頂多算“品質異常”，但法理上挑不出毛病。四合院翻修，手續齊全，合規合法。
對方能做的，無非是繼續調查、試探，或者……更直接的接觸。
正想着，玻璃門被推開。
是楊宓，這次一個人，手裏拎着個小紙袋。
“劉哥。”她笑吟吟走進來，“給您帶了點我們老家的龍井，謝謝您上次指點。”
“客氣了。”劉暉接過紙袋，茶葉包裝普通，但一聞就知道是今年的新茶，品質不錯。
楊宓沒急着走，在椅子上坐下：“劉哥，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問。”
“您懂這麼多，爲什麼甘心當保安呢？”她眼睛清澈，問得直接，“我爺爺說，有本事的人，都想往高處走。”
劉暉給她倒了杯茶：“你覺得什麼是高處？”
楊宓想了想：“就是……成功，有名氣，受人尊敬。”
“然後呢？”
“然後……”她卡住了。
“然後繼續往更高處爬，爬一輩子？”劉暉笑了，“楊宓，你演戲是爲了什麼？是爲了有一天拿影後，還是因爲喜歡演戲本身？”
楊宓怔了怔。
“如果是前者，你會很累，因爲總有人比你更成功。如果是後者，”劉暉端起茶杯，“那你現在就可以享受演戲的快樂，不用等將來。”
他頓了頓：“我當保安，是因爲我喜歡現在的生活——清靜，踏實，有時間做喜歡的事。這就是我的‘高處’。”
楊宓呆呆坐着，良久，才輕聲說：“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你還年輕，慢慢想。”劉暉語氣溫和，“記住，路是自己走的，不是給別人看的。”
女孩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劉哥。我……我先走了。”
她離開時腳步有些飄，顯然腦子裏正在翻江倒海。
劉暉搖搖頭，繼續喝茶。
年輕人啊，總想着征服世界。
卻忘了，先得征服自己。
·
傍晚交班後，劉暉沒回宿舍，直接去了四合院。
夕陽把老槐樹的影子拉得很長，院子裏靜悄悄的。工人們已經按他的吩咐提前下班了，工具擺放整齊，材料蓋着防雨布。
他走到院子中央，蹲下身，手掌按在泥土上。
神識下沉，觸及埋在地下的陣基。青磚和銅錢排列成的簡易陣法，正在緩慢吸收地脈節點滲出的微弱能量——雖然少得可憐，但確實在積累。
“再有一個月，就能激活了。”他自語。
到時，這座院子會成爲真正的“巢穴”：聚靈、防護、預警、甚至簡單的迷幻效果。雖然威力不及修仙界洞府的萬分之一，但在地球上，足夠應付大多數麻煩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夜色漸濃，胡同裏亮起零星燈火。遠處傳來電視聲、炒菜聲、孩子的笑聲。
平凡的人間。
他要守護的，就是這份平凡。
·
深夜，宿舍裏一片寂靜。王胖他們都睡着了，鼾聲此起彼伏。
劉暉躺在床上，忽然睜開了眼睛。
不是被吵醒，是感知到了——那股“能量漣漪”，又出現了。
這次比任何一次都強烈，持續時間長達十秒！波紋清晰得像有人在平靜湖面重重砸了塊石頭。而且源頭……很近！就在北京，甚至就在海澱區！
他猛地坐起，神識全力鋪開。
漣漪的餘波還在空氣中蕩漾，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他捕捉着殘存的痕跡，一點點追溯源頭……
西邊。距離大約……十五公裏。
香山方向？
不，更近些。頤和園？還是……中關村？
痕跡太模糊，無法準確定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引發這次漣漪的，不是自然現象。
是人爲的！
有人在主動激發、或者實驗某種能量！
劉暉翻身下床，走到窗邊。夜色中的北京城燈火璀璨，看不出任何異常。
但暗處，有東西在動。
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
“看來，不止我一個‘異常’。”他輕聲說。
也好。
獨自前行太寂寞。
有同行者——哪怕是對手——這路，才走得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