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卷着梧桐葉的影子,拍在“恒信律師事務所”的玻璃門上,又順着縫隙鑽進來,攪得中央空調吹出的風都添了幾分涼意。
沈清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指尖捏着一支籤字筆,目光落在面前攤開的離婚協議書上。
紙頁邊緣被她無意識摩挲得有些發皺,卻絲毫沒影響她眼神裏的平靜——是那種近乎漠然的冷靜,像結了薄冰的湖面,連一絲漣漪都不肯泛起。
對面的程浩坐得有些局促,原本應挺立的西裝已皺了肩線,頭發也比平時凌亂些,眼底帶着紅血絲,顯然是沒休息好。
他幾次抬眼看向沈清月,嘴唇動了動,最終都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又低下頭盯着自己的鞋尖。
“程先生,沈女士,”中間的張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聲音平穩得沒帶任何情緒,“關於財產分割部分,我們需要重新審視。根據沈女士提交的新證據——”
他從文件夾中抽出一份文件,推向桌子中央。
“程浩先生在婚姻存續期間存在重大過錯。因此,經法律評估,原方案已不適用。調整如下:婚後購置的唯一一套住房,產權歸沈清月女士所有,剩餘房貸也由沈女士負責償還。該房產後續的增值與收益,與程浩先生無關。”
張律師的語調沒有一絲波瀾,卻字字清晰,“因婚姻存續期間的具體情形,程浩先生需以個人財產,在離婚後三個月內向沈女士支付一筆三十萬元的補償款。除此之外,雙方其他財產互不追究。”
張律師頓了頓,指尖點在協議末尾的第九條上,加重了語氣:“‘離婚後,雙方互不幹涉對方生活,不得再以任何理由糾纏、打擾,各自安好,永不再見。’這一條,兩位都沒有異議吧?”
程浩猛地抬頭,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清月,你……你再想想。我們…”
沈清月不想聽他說話,終於有了動作,她提起籤字筆,金屬筆杆在陽光下泛着冷光。
她沒看程浩,只是垂着眼,筆尖落在自己的籤名處,字跡清雋有力,一筆一劃,沒有絲毫猶豫。
“不用想了。”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像冰珠落在玉盤上,“也沒什麼好想的。”
筆尖劃過紙頁,“沈清月”三個字已整齊落下。
程浩看着那個籤名,眼眶瞬間紅了。
他往前傾了傾身子,聲音裏帶着壓抑的痛苦:“清月,我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就因爲……就因爲那件事?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會和她斷得幹幹淨淨,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口中的“她”,是方雅,他的助理,也是這場婚姻的終結者。
沈清月終於抬眼看向他,眼神裏沒有恨,沒有怨,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只有一片沉寂的荒蕪,像深秋過後的荒原,寸草不生。
“程浩,”她叫他的名字,語氣平淡得像在叫一個陌生人,“我們之間,早就不是‘錯不錯’的問題了。”
是心死了。
回想那個下雨天,她攥着B超單的手都在顫抖,看着他將車開到醫院大樓前,她滿心歡喜地想和他分享喜悅,卻在上車時,聞到了一股不屬於她的香水味,還在副駕縫隙裏看到一支不屬於她的女士口紅。
他們爲此起了爭執,他最後只說是她“疑神疑鬼”,說方雅只是搭個便車。再後來兩人就開始冷戰,直到有一天,她下樓梯時因爲心神恍惚踩空摔倒,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