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大步踏入常記糧鋪。
店內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着陳米和灰塵混合的氣味。
櫃台後的掌櫃，依舊揣着手，眼皮耷拉着，仿佛進來的不是潛在的大客戶，而是什麼無關緊要的蚊蠅。
“掌櫃的，買糧！”
陳默壓下心頭的不快，沉聲開口。
掌櫃這才慢悠悠的抬起眼皮。
他渾濁的眼珠在陳默身上掃了一圈，撇了撇嘴，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漠然。
“一兩銀子120斤粟米，你要買多少？”
當掌櫃報出粟米的價格後。
陳默還沒開口呢。
他身後的小弟們頓時就炸了鍋。
“什麼？一兩銀子就120斤粟米？”
“掌櫃的，你莫不是欺我們不懂行情....正常價格，一兩銀子能買300多斤粟米呢！”
“你這價格…比正常的市價高了快三倍！你怎不去搶啊？”
這掌櫃的聞言。
他非但不惱，反而嗤笑一聲，滿是褶皺的臉上寫滿了“愛買不買”的倨傲。
“搶？哼....你愛買不買。”
“嫌貴啊？大門在那兒，好走不送。”
“黑商...簡直就是黑商！”另一名山賊小弟氣的臉色通紅。
“整個河曲縣，難不成就你一家糧鋪啊？我們不會去別處買嗎？”
聽到這話。
掌櫃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竟大笑起來。
“哈哈哈...”
他的笑聲尖銳刺耳。
“別處？你們盡可去尋，去問！”
“看看這河曲縣，除了我常記，還有沒有第二家糧鋪敢開張！”
陳默站在原地，一直沉默沒有吭聲。
見眼前這掌櫃的如此囂張，想來其身後，定有大人物，或者了不得的勢力撐腰。
陳默抬手，制止了還想要爭辯的小弟們。
他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掌櫃的別見怪，手下人不懂事。”
“只是你這價格…着實令人心驚，敢問掌櫃高姓大名，做這般‘大’生意，想必來路不凡吧？”
見眼前這年輕人詢問來路。
掌櫃得意的捋了捋胡須，傲然道。
“老夫無名之輩，不值一提。”
“不過嘛…我東家八大晉商，常家....後生你應該聽過吧？”
八大晉商，常家！！！
這六個字如同重錘，敲在陳默心頭。
他身後的幾名小弟或許不甚了解，但陳默卻清楚的很！
明末晉商，尤其是這所謂的“八大晉商”，靠着與關外韃子走私貿易，囤積居奇，發盡了國難財。
這“八大晉商”隨便拎出來一家，那都是富可敵國，手眼通天。
難怪這掌櫃如此囂張跋扈，壟斷一縣糧價，原來其東家，是八大晉商的常家！
陳默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卻不動聲色。
“原來是常家，失敬失敬！”
“既是常家的買賣，這價格…倒也‘公道’！”
陳默刻意在“公道”二字上咬了重音。
那掌櫃卻渾不在意，只當陳默是服軟認栽，得意的哼了一聲。
“既然知道，那就少廢話，要買多少？現銀交易，概不賒欠！”
形勢比人強。
山寨一百多張嘴等着米下鍋，明知是火坑也得跳。
陳默忍着割肉般的心疼。
隨後...他將身上攜帶的銀錢幾乎掏空，換來了勉強能將八輛木板馬車裝滿的糧食。
小弟們將一袋袋的糧食，往馬車上搬。
陳默走到櫃台前，話裏似有他意的說道。
“常掌櫃，生意興隆。”
“咱們…後會有期！”
這掌櫃眼皮都沒抬，只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像驅趕蒼蠅。
…………
走出常記糧鋪。
陳默掂量着錢袋裏僅剩的最後二兩銀子。
他心頭的邪火噌噌往上冒。
他娘的....
老子堂堂山賊，打生打死搶來的銀子，轉眼進了這黑商的口袋！
這口氣，如何能咽下？
陳默越想越是火大，恨不得現在就沖進去，將這狗屁的糧鋪砸個稀巴爛。
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沖動。
畢竟這可是縣城，自己身邊不到十名小弟呢，沖動不得....
最後...
陳默將剩下的二兩銀錢，扔給身邊的小弟。
“去，買酒！”
“有多少買多少，讓弟兄們今晚都喝痛快，去去晦氣！”
“好嘞，寨主！”
小弟們接過銀子，飛似的跑開了。
沒過多久。
幾名小弟興高采烈的扛着數十壇劣質，但管夠的土酒回來了。
陳默跳上馬車車轅，看着身後裝滿糧食和酒壇...臉上重新露出笑容的弟兄們。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鬱憤，喊了一嗓子。
“兄弟們....回家嘍！”
“回家嘍！”衆人齊聲呼應，車隊吱吱呀呀朝着城門方向駛去。
回去的路上。
陳默臉色沉靜，腦子裏在飛速算計。
片刻後...
他招手叫過一名小弟，低聲吩咐道。
“河曲縣是偏壤之地，產出的糧食可以忽略不計。”
“常家壟斷的糧鋪，這些糧食...必然是從外地運進來的。”
“回頭找幾名弟兄，輪流下山，給老子盯死了常記糧鋪的運糧隊！”
“什麼時候來，走哪條路，有多少人押運，都給老子摸清楚了！”
小弟眼中精光一閃，立刻明白了陳默的意圖。
“寨主您放心，包在俺身上！”
…………
一行人緊趕慢趕。
終於在傍晚天黑前，回到了黑風寨。
看到寨主帶着八輛滿載糧食的馬車安全返回，整個山寨都沸騰了。
老賈叔更是激動的老淚縱橫，抓着陳默的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陳默叮囑手下的小弟。
將這些拉車的馬匹牽到後山，悉心照料。
這些拉車的馬，雖是駑馬，比不上矯健的戰馬。
但也是寶貝疙瘩，以後拉貨搬東西，全指望這些馬車呢。
夜幕...
山寨中間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火光照亮了每一張洋溢着喜悅的臉。
今晚，所有人都吃到飽。
雖然沒有肉腥，但買回來的那些劣酒，所有小弟喝的盡興。
柳氏也在慢慢適應“山賊窩”的生活。
她在小丫鬟的攙扶下，怯生生的走出房間。
柳氏穿着一身素淨的衣裙，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宛如一群牛糞中，插着一朵空谷幽蘭。
她慢慢靠近篝火...
看着周圍面相凶神惡煞的山賊，此刻因爲簡單的飽飯和劣酒笑的如同孩童，她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
有山賊注意到柳氏，立刻端着酒碗興沖沖跑來敬酒。
“夫人！俺敬您一碗！”
“嫂子，多謝您…呃，多謝寨主弄來的糧食，俺幹了，您隨意！”
這些粗豪的漢子言語直白。
甚至說的話很笨拙，但眼神裏的尊敬卻做不了假。
柳氏哪經過這種陣仗。
被山賊們一口一個“夫人”，“嫂子”叫的羞臊不已。
剛開始，她不好意思拒絕。
有山賊小弟上前敬酒，她便淺淺抿上一口。
結果....
幾杯劣酒下肚，她就不勝酒力。
白皙的臉頰飛起兩抹誘人的紅霞，眼神也開始變的迷離起來，身子微微搖晃。
陳默一直留意着柳氏這邊。
見柳氏有些微醺。
陳默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擋過小弟敬來的酒碗，笑罵道。
“滾滾滾...都給老子滾遠點！”
“沒看見你們嫂子喝不得酒嗎？這杯酒，老子替她喝了....”
說罷。
陳默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接下來....
陳默隨手將空碗往地上一扔~！
然後他伸出手，扶住有些站不穩的柳氏。
“外面吵，我扶你回去歇着。”
柳氏軟軟的靠在陳默身上。
進屋後...
將柳氏抱上床，看着她醉眼朦朧，雙頰酡紅的嬌媚模樣。
陳默心頭一熱，笑着說道。
“夫人記好了，你可是我陳默的女人，是這黑風寨的壓寨夫人！”
“以後...”
“這幫渾貨再敢來敬酒，直接罵回去就是，不用給他們好臉色，慣的他們！”
柳氏一雙美眸，怔怔的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
火光透過窗紙映照在陳默臉上，勾勒出硬朗的線條。
他替自己擋酒時的霸道...
夜裏的生猛...
還有此刻帶着寵溺的調侃…
種種畫面，在她腦海中交織....
柳氏忽然覺的。
這張年輕，俊朗，充滿活力的面龐，比記憶中那個永遠刻板，冷漠的縣令面孔，要好看得多，要順眼得多。
不知不覺間。
她看陳默..竟看的有些癡了。
“夫人如此美貌，如此風韻，豈可浪費！”
“今晚....嚐嚐爲夫的一陽指！”
說着...
陳默山賊本性盡顯，直接就撲上去。
柳氏正感動着呢。
結果一轉眼，陳默就化作大灰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