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電閃雷鳴,天空揚下瓢潑大雨。
黎昭被雷聲嚇了一大跳,回家的步子更急促了一些。
“救我……”
暗處伸出一只慘白虛弱的手,緊緊拽住黎昭的裙角。
“啊!”黎昭驚叫一聲,她驚恐地掙開,“鬆開!鬆開!”
地上的人鬆了手,沒了動靜。
黎昭這才大着膽子蹲下身,去看地上的人。
男人發絲凌亂,擋住了大半張臉,就露出一張纖薄蒼白的唇,衣服的料子順滑綿密即使沾染了鮮血和泥水依然能感覺到它的金貴。
一個衣着金貴,卻身受重傷的男子。
帶這樣的人回去,明顯會給自己招惹很大的禍患。
黎昭很想轉身離開,可在一個和平時代長大的人,很少親身接觸過重大意外,死亡這類的事情。
何況如今活脫脫一個人躺在地上,她不救,那這個人很有可能因爲她的放棄而死亡。
看着地上呼吸微弱的男子,黎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救吧。
黎昭丟下傘,吃力地扶起男人。
幸虧離家已經不遠了,不然,她也沒那麼多力氣挪這個男人。
*
“雪雪,他怎麼樣了?”黎昭湊近問道。
池意雪抬手敲了下她的額頭:“昭娘你也真是,大半夜給我這麼大的驚喜,哦不,驚嚇。”
“這個人身上全是刀傷劍傷,能活到現在,真該誇他一句命硬。”池意雪感嘆道。
“藥上的差不多了,今晚看他自己,他要是能熬過去,到明日就沒事了。”
“嗯嗯。”黎昭點點頭。
池意雪拉住她:“走,今晚去我家睡。”
“好咧!”
池意雪是她在穿越那天遇到的第一個人,因爲她的幫助,黎昭才能順利地在古代生活下來。
在黎昭心裏,池意雪就是一個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荒誕的雷雨夜很快過去了。
黎昭和池意雪一起回去。
男子看樣子已經把危險時期熬過去了,還給自己潔了個面,露出自己的真容。
池意雪在門口看見瞥見男子的容貌,變得遲疑:“這人感覺好生面熟……”
說完,池意雪推了推黎昭:“昭娘進去吧,我就不去了。”
黎昭只好認命。
“是姑娘救的在下?”男子端得一副翩翩有禮的做派。
黎昭摸了摸鼻子:“是我,還有一個有醫術的朋友救的。”
“在下姓裴,敢問姑娘和那位朋友的名諱。”
黎昭下意識抬頭,被男子的容貌晃了一下神,又連忙移開視線。
“我姓黎,朋友姓池。”
黎昭抬頭的瞬間,裴敘看到了一雙澄澈的眸子,一汪清水很容易就能望到底。
這是他活了二十年從未見到過的眼睛。
“黎姑娘。”裴敘有禮回應。
“啊,對了,這是給你帶的早飯。”黎昭拿過一個食盒。
很簡單的清粥,包子和配菜。
裴敘倒也沒有嫌棄,用起了餐。
他吃飯聲音很靜,一舉一動都透露出矜貴。
黎昭都覺得,他手裏拿木筷有點掉檔次了。
“藥來了!”池意雪端着藥碗進來。
黎昭抬頭,眸子瞬間瞪圓:“雪雪,你怎麼熬藥把自己熬成這副樣子了!”
“噓。”頂着灰撲撲臉的池意雪暗中給她使了個眼色。
黎昭閉嘴。
“咳咳,公子,喝了這副藥,我同黎娘能做的就都做完了,剩下身體的恢復,只能看公子您了。”
裴敘盯着那碗藥發呆,沉默良久。
黎昭適時提醒:“裴公子?”
聽到“裴”姓,池意雪差點打翻餐盒。
裴敘收回思緒,持着抹溫和的笑:“麻煩二位姑娘了。”
用完餐,喝完藥,幾人大眼瞪小眼。
池意雪悄悄把黎昭拉走:“這個人是京城來的,我是不敢見了。反正該做的都做了,你迂回提醒一下,讓他走就行。”
黎昭咽了咽口水,畢竟穿越過來的大半個月,她幾乎只接觸過池意雪這一個古人。
這裴公子看着溫和有禮,但明顯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
“裴公子覺得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了?”黎昭問。
裴敘垂眸,看不清什麼情緒:“還可以。”
“那……”黎昭剛想說出趕人的話。
裴敘開口了:“能不能麻煩姑娘一件事?”
“有生命危險的不做,違背道德的不做。”黎昭立馬回復。
裴敘笑了。
是該誇她一句現在的謹慎,但又偏偏,救他的時候不謹慎一下他這個人呢?
“自然是一件小事。”裴敘拿出一塊令牌:“麻煩黎姑娘將玉牌送到縣丞府。”
這倒不是大事,黎昭直接答應了。
把令牌送到縣丞府時,黎昭看那些人的表情像是驚訝與不知所措。
他們連忙問,她的家在哪裏,一說會就會去接那人。
還讓黎昭回去先好生照料着。
從這些人的情緒裏,黎昭深切感受了那個裴公子的身份之重。
回去的時候,黎昭想了很多。
畢竟是穿越過來的人,她根本沒有戶籍,要不是雪雪心善處處幫襯,可能她有個住處都很困難。
但是戶籍還是要弄的。
既然那個裴公子是個大人物,利用好了,對她也有利。
黎昭回家時,裴公子已經在門外站着了,怎麼看不像是重傷的樣子。
他這樣,黎昭就疑惑他自己去縣丞更好。
“回來了。”
“啊,對。”黎昭應聲。
裴敘點點頭,又轉身十分自然地回到屋裏。
黎昭看了看身後,又看看屋裏的人。
怎麼有種在過日子的感覺?
屋內。
裴敘又一次看向黎昭的眸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次。
該怎麼形容黎昭的眸子?
一汪清水澄澈明亮,一張白紙未染絲毫纖塵。
是皇宮裏不曾見過的,是他不曾見過的。
有那麼瞬間,他想,如果這雙眸子出現在宮裏,在珠寶錦服堆砌下,會不會更美?
所以,他開口了:“黎姑娘的家人呢?”
“……家裏只有我一個。”
孤女啊。裴敘不着痕跡地鬆鬆眉頭。
“既是沒有家人,那姑娘是沒有婚配了?”
“啊?沒有。”黎昭下意識回道。
“那……”
黎昭看到裴敘的眼神,見他眸色深沉地看着自己。
黎昭很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她感受到不對勁,猛地一個激靈,立刻找補:“但是已經定親了!”
“定親?”裴敘緊盯黎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