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他們那個被矮牆圍起來的小院，五人幾乎累得脫力，將背上山一般沉重的收獲“譁啦”一聲卸在院子中央。王桂芳趕緊從水缸裏舀了涼白開，每人灌下一大碗，才覺得緩過一口氣。但沒人敢多休息，時間緊迫，收獲需要立刻處理。
三個女知青鑽進了廚房，開始張羅遲來的晚飯。陳建邦和羅永旺則揮起斧頭，將粗壯的樹枝劈成合用的柴火，再整整齊齊地碼放進房後的柴火棚裏，看着迅速充盈起來的棚子，心裏才覺得踏實。
廚房裏，女人們決定今天犒勞一下自己，用玉米面摻了少許白面，貼了一鍋實實在在的雜糧餅子，不再是稀薄的糊糊。同時，她們將撿回來的野果仔細清洗，藍莓、樹莓（托盤兒）和酸棗分門別類，挑出最飽滿的留着現吃，其餘的都攤開在蓋簾上，準備曬成果，以備冬泡水。
“曉月，你說這些野果能不能做成果醬？”林曉陽看着那紅豔豔的樹莓和藍莓，忽然問道。
林曉月眼睛一亮：“可以試試！就把藍莓和樹莓挑出來，加一點點糖熬煮，要是成功，做兩小罐秋收時吃，能放好些天呢！”
“好！那吃完飯我們就試試！”王桂芳也來了興致。
“我先把這些野菜和木耳拿到房後曬上。”林曉月說着，背起裝滿山貨的背簍。
“我跟你一起。”林曉陽幫她抬了一把。
“開飯了！先過來吃，吃完大家一起收拾！”林曉陽朝着院裏喊了一嗓子。
“來了來了！餓死我了！感覺比上一天工還累！”羅永旺嚷嚷着放下斧頭，洗了手就沖進廚房。
雖然疲憊，但看着滿院的收獲，大家臉上都洋溢着滿足。王桂芳笑着說：“累是累，可咱們這兩天攢下的家底，夠厚實一陣子了！”
“是啊，”林曉月掰開一個熱乎乎的餅子，“柴火、山貨、野果，還有草藥，冬天也能多幾樣吃食，心裏不慌。”
陳建邦咽下嘴裏的餅子，規劃道：“吃完飯，我和永旺把魚蝦收拾了，今晚就烘一批。要是味道行，這幾天我們多跑幾趟河邊。我這兒還有一張肉票和油票，秋收前得去鎮上用了。”
他這一開頭，其他幾人也紛紛“報家底”：
“我這兒還有一二斤糖票！”
“我有張糕點票！”
“我也剩一張肉票！”
林曉月接着說：“我和姐姐會做蘑菇醬，一會兒洗點蘑菇，用周大哥送的大醬試試。要是好吃，咱們就多做點，秋收累了，直接餅子蘸醬，也能頂一頓。”
王桂芳也補充她的想法：“自留地的辣椒下來了，我可以先少做點辣椒醬，大家嚐嚐，吃得慣就多做，秋收開胃。還可以用豇豆、小水蘿卜、黃瓜、大頭菜做點泡菜，酸辣口的，也下飯。”
“行！那咱們就抓緊！明天還得上工呢，爭取早點弄完早點休息！”陳建邦一拍大腿，定了調子。
飯後，小院立刻變成了一個繁忙的加工作坊。陳建邦和羅永旺端着盆去河邊清理魚蝦。林曉月三人快速收拾好廚房，便各自忙開：林曉月守着一個小陶罐，小心地熬煮着混合的野果，只放了極少量的糖；林曉陽和王桂芳則清洗蘑菇，準備做蘑菇醬。
“哇，好香甜的味道！”王桂芳抽了抽鼻子，聞到從林曉月那邊飄來的果香。
“我沒敢多放糖，怕浪費，好在野果本身挺甜的。”林曉月一邊攪拌一邊回答。
很快，果醬熬好了，呈現一種深紫色，濃稠誘人。“姐，桂芳，你們快來嚐嚐！”
這時，陳建邦和羅永旺也端着處理淨的魚蝦回來了。“什麼好東西讓我們嚐嚐？”陳建邦好奇地問。
“果醬，剛做好的。”
羅永旺用筷子尖蘸了點嚐了嚐，眼睛一亮：“嗯！不錯，酸酸甜甜的，挺開胃！”
這邊評價不錯，那邊林曉陽的蘑菇醬也下了鍋。隨着油脂與蘑菇、大醬在熱力的作用下碰撞，一股霸道濃烈的鮮香瞬間席卷了整個小院，甚至蓋過了旁邊烘烤魚蝦的淡淡腥氣。
“太香了！這蘑菇醬聞着就成功！”林曉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待蘑菇醬出鍋，幾人各自用餅子蘸了點品嚐，都紛紛點頭。鹹香適口，蘑菇韌中帶嫩，醬香濃鬱，確實是下飯的好東西。
“看來這幾天得多抓點魚蝦，這蘑菇醬裏要是能放點肉末或者蝦米，肯定更香。”林曉陽總結道，“今天晚上烘的魚蝦，留一小半咱們自己嚐，剩下的給周家兄弟送去。另外，大醬不多了，得看看能不能再跟桂花嬸子換點，這可是蘑菇醬的靈魂。”
“明天我和永旺送魚蝦的時候問問周建國他們。”陳建邦應下，隨即又想到，“咱們拿點蘑菇醬，給老知青們也嚐嚐吧？順便請教下秋收要注意什麼，咱們第一次經歷，有人提點能少走彎路。”
王桂芳贊同：“對，應該的。”
“行，那就裝一小碗過去。”陳建邦拍板。
幾人帶着一小罐蘑菇醬和些許烘好的魚蝦小零嘴去了老知青院子。
“董知青在嗎？”
“在呢！快進來！”
“我們做了點蘑菇醬，大家嚐嚐看。要是覺得還行，秋收前也可以自己做點備着。”陳建邦把東西遞過去。
老知青們紛紛圍過來品嚐，七嘴八舌地誇贊：
“味道真不賴！”
“咋做的？能教教我們不？”王招娣直接問道。
“可以啊，很簡單，就是蘑菇、一點點油，加大醬炒香熬煮就行，有條件的放點肉末或者蝦米更提鮮。”林曉陽爽快地回答。
這話打開了老知青們的話匣子，紛紛討論起秋收的儲備：
“是得提前準備！往年秋收真是吃了大苦頭，回來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全靠之前買的點心硬撐。”
“今年我說什麼也得換點雞蛋，秋收時一天吃一個！”
“我要買點肥肉熬油，做點肉醬！”
“得多備點糖，活時間長，容易心慌頭暈。”
“桃酥也得買點，頂餓……”
陳建邦趁機問：“那咱們什麼時候一起去鎮上？我們也得大采購一番。”
董建推了推眼鏡說：“秋收前大隊通常會放一天假，專門讓大家準備。到時候一起去！不過可得做好準備，那天鎮上買東西全靠搶！”
又在老知青院裏坐了一會兒，交流了些秋收的經驗，五人才帶着滿滿的“情報”和一絲對即將到來的艱巨任務的敬畏，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夜色深沉，小院裏還隱約殘留着蘑菇醬和果醬的香氣。連續兩天的奔波勞碌，讓五人幾乎頭一沾枕頭就陷入了沉睡。身體的疲憊達到了頂點，但心裏卻因爲充足的準備和鄰裏間的溫暖，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大戰前的寧靜，籠罩着這個在黑土地上悄然扎的小小家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