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辰東那句“我會在你身邊”,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晚星心底漾開層層漣漪,久久未能平息。那短暫卻清晰的觸碰,那低沉而篤定的承諾,在危機四伏的暗夜裏,爲她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帶來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安心與……悸動。
然而,現實的殘酷從不因片刻的溫情而放緩腳步。這份剛剛萌芽的微妙心緒,迅速被接踵而至的壓力所覆蓋。
次清晨,林氏集團。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光潔的地板上,卻驅不散林晚星眉宇間凝結的凝重。她站在辦公室的窗前,俯瞰着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腦海裏反復回放着昨晚收到的匿名信息。
“想知道趙秀蘭真正的死因,明晚八點,西郊陵園,過時不候。記住,一個人來。別讓你的‘守護神’知道,否則,秘密將永埋地下。”
還有那張模糊的黑白照片——年輕女人倒在血泊中,面容與記憶裏之前看到的資料裏母親溫柔的模樣隱約重合,卻又因死亡的猙獰而顯得扭曲陌生。那真的是趙秀蘭嗎?那個給了她全部母愛,卻又將秘密帶進墳墓的女人?她的死,難道真的不是意外?
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窒息感陣陣襲來。這是一個裸的陽謀。對方精準地抓住了她內心最深的渴望與恐懼——對身世真相的追尋,對母親死因的疑慮。她無法抗拒這個誘惑,哪怕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
不能告訴霍辰東。對方的警告言猶在耳。她賭不起線索中斷的風險。但獨自前往西郊陵園,無異於羊入虎口。對方既然敢約在那裏,必然布下了天羅地網。
她需要一個計劃。一個既能涉險獲取信息,又能最大限度保證自身安全的計劃。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回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調出西郊陵園的衛星地圖和詳細地形圖,目光銳利地審視着每一個角落。陵園地處偏僻,背靠一片荒蕪的山坡,只有一條主道通往市區,夜間幾乎無人前往。對方選擇這裏,方便動手,也方便隱藏。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標記出幾個可能的伏擊點、撤退路線,以及……適合遠程觀察的位置。她不能帶霍辰東的人,但她並非全無準備。重生歸來,她深知孤軍奮戰的危險,除了依仗那飄忽不定的“預知”,她也暗中培養了一些屬於自己的、不爲人知的力量。雖然遠不能與霍辰東或“影子”這樣的組織抗衡,但在關鍵時刻,或許能起到奇兵之效。
她拿起一個未經登記、無法追蹤的備用手機,發出了一條簡短的加密信息。內容只有時間、地點和一個預設的緊急代碼。她沒有要求援助,只是告知了自己的行蹤和潛在風險。這是她與那個隱秘聯系人的約定——除非她主動求救,否則對方只需在暗處觀察記錄。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大腦飛速運轉,模擬着明晚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以及相應的應對策略。恐懼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到絕境後破釜沉舟的決絕。
下午,高新產業園區規劃研討會。
這是由政府牽頭的重要場合,各方勢力雲集,是展示實力、拓展人脈的名利場。林晚星明白,在這種時候,她不能流露出任何異常。林氏需要這個機會,她也需要向外界展示林家的穩定和她的能力。
她選擇了一套珍珠灰色的阿爾巴卡羊毛套裙,剪裁極簡利落,襯得她膚白勝雪,氣質清冷中透着不容忽視的練。當她帶着助理步入會場時,原本嘈雜的交談聲有了片刻的凝滯。
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過來。探究、審視、好奇、羨慕,當然,也少不了幾道毫不掩飾的嫉妒與惡意。經過退婚風波、周氏倒台,尤其是霍辰東那則石破天驚的“唯一摯愛”聲明後,她早已是圈內無法忽視的焦點人物。
林晚星面色平靜無波,仿佛感受不到那些灼熱的視線,步履從容地走向標有“林氏集團”的座位。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宏遠實業方向的那幾道目光,尤其冰冷刺骨,帶着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恨意。
果然,會議中途休息時,趙宏遠端着茶杯,臉上堆着虛僞的笑容,在一衆依附者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林顧問,真是年輕有爲啊。”趙宏遠的聲音帶着一種刻意的和藹,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鉤子,緊緊鎖住林晚星,“聽說城北那個,霍總原本是勢在必得,怎麼最後關頭,反倒是林顧問您……勸他放棄了?莫非是林顧問提前收到了什麼風聲,覺得不妥,才讓霍總及時止損,把這‘好機會’留給了我趙某人?”
這話語看似隨意閒談,實則陰險至極。既暗示林晚星手霍氏核心決策,手伸得太長,不知分寸;又影射她可能利用了不正當手段獲取內幕消息,才導致霍氏臨陣退縮,把明知是坑的甩給了他趙宏遠,其心可誅。
周圍幾個原本還在觀望的老板立刻豎起了耳朵,眼神微妙地在林晚星和趙宏遠之間來回掃視,空氣中彌漫着看好戲的意味。
林晚星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無辜,語氣溫和平靜:“趙董說笑了,霍氏的決策,豈是我能左右的?至於是否妥當,所有公開的招拍掛信息和前期勘探數據都在那裏,趙董在商海沉浮多年,經驗豐富,眼光獨到,自然有自己的判斷。我們林氏小門小戶,只是覺得風險與自身實力不匹配,主動退出競爭而已。倒是要真心恭喜趙董,魄力非凡,拿下這麼‘優質’的,未來必定能大展宏圖。”
她四兩撥千斤,將問題輕飄飄地推了回去,語氣謙遜,姿態放得低,卻字字珠璣,如同軟刀子,精準地戳在趙宏遠此刻最大的痛處——那個已然成爲燙手山芋的“優質”。
趙宏遠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眼底的陰鷙幾乎要壓制不住。他正要再開口,施加更大壓力,一個冰冷低沉、帶着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自身後突兀地響起,如同寒流席卷,瞬間凍結了休息區嘈雜的空氣:
“我霍辰東的決策,什麼時候需要向趙董解釋了?”
衆人皆是一驚,駭然回頭望去。只見霍辰東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近前。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身形挺拔如鬆柏,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寒光凜冽,所過之處,人群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他無視所有目光,徑直走到林晚星身邊,站定。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他極其自然地抬起手,動作輕柔而熟稔地替她將一縷滑落頰邊的烏黑發絲別到耳後。那瞬間流露出的親昵與占有欲,不言自明。
做完這個動作,他才緩緩抬眼,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直刺向臉色難看的趙宏遠。
“晚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語氣淡漠平緩,卻字字重若千鈞,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她覺得風險高,不適合林氏,那我霍氏自然也沒興趣。怎麼,趙董是對我的決定有意見?還是覺得,我霍辰東連判斷一個價值的眼光都沒有了,需要你來指點?”
整個休息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霍辰東這毫不掩飾、甚至堪稱囂張的維護驚呆了!他不僅直接承認了林晚星在他決策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更是用如此強勢霸道的姿態,將趙宏遠的刁難直接、粗暴地頂了回去,甚至反手就是一記更凌厲的回擊!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維護,這是當衆打臉,是裸的宣告!
趙宏遠臉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着,額角青筋隱現,強擠出來的笑容扭曲得比哭還難看,聲音澀發緊:“霍、霍總言重了!我怎麼會對您的決定有意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只是隨口問問,純粹是隨口問問……”
“既然是隨口問問,”霍辰東打斷他,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那以後還是少問爲好。我的人,不喜歡被無關緊要的人打擾。趙董有這閒工夫,不如多想想,怎麼把你手裏那個‘優質’做好,別辜負了……政府和社會各界的‘期望’。”
他特意加重了“優質”和“期望”幾個字的讀音,諷刺意味十足,像一記記無形的耳光,扇在趙宏遠臉上。
趙宏遠臉色瞬間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紅,氣血上涌,在霍辰東那冰冷如刀、充滿壓迫感的注視下,連最基本的場面話都說不出來了,喉嚨裏發出幾聲含糊的咕噥,最終只能在一片異樣和憐憫的目光中,帶着幾個同樣面如土色的跟班,灰溜溜地、幾乎是落荒而逃。
周圍那些原本存着看熱鬧、或是想趁機試探、甚至暗中踩林晚星一腳心思的人,此刻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看向林晚星的目光裏,之前的探究、嫉妒盡數消失,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忌憚。霍辰東今此舉,等於向整個圈子宣告——林晚星是他霍辰東不容觸碰的逆鱗,是他羽翼之下牢牢護住的人!誰敢動她,就是與他霍辰東,與整個霍氏爲敵!
林晚星站在霍辰東身側,距離近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沉穩的熱度,以及那股強大無匹、足以震懾全場的凜然氣場。他寬闊的肩膀仿佛能爲她擋去所有風雨,剛才那番擲地有聲的話語,那個看似隨意卻充滿占有欲的動作,像一道堅固無比的屏障,將她與外界所有的惡意、算計和風雨徹底隔絕開來。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着巨大安心感和某種陌生悸動的情緒,在她心底不受控制地悄然蔓延,滋長。這種感覺,與前世被周宇軒虛情假意哄騙時完全不同,帶着一種足以讓人沉淪的堅實力量。
“謝謝。”她微微側頭,壓低聲音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霍辰東側眸看她,深邃的眼眸裏似乎閃過一絲極淡、幾乎無法捕捉的笑意,快得像她的錯覺。“分內之事。”他用了和她之前一樣的回答,聲音低沉,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
會議在一種微妙的氣氛中繼續進行,但顯然,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研討會的議題本身。霍辰東爲紅顏一怒,公然硬懟宏遠實業趙宏遠,並當衆宣示主權的消息,像上了翅膀,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上流圈子,引發了無數熱議和猜測。
研討會結束後,霍辰東因一個重要的跨國視頻會議,先行離開。
林晚星則瞬間成爲了會場新的焦點。之前那些對林氏持觀望態度、甚至有些疏遠的老板、負責人,此刻紛紛熱情地圍了上來。
“林顧問,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年輕有爲,眼光獨到!有機會我們一定要!”“晚星侄女(雖然並無親戚關系,但稱呼已變得無比親熱),之前就聽說你能力出衆,幫林總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虎父無犬女啊!”“林氏有你和霍總這層強強聯合的關系,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一定要多提攜提攜我們!”
衆人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言辭間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恭維、奉承和急切的結交之意。林晚星心裏如同明鏡一般,清楚這些突如其來的“善意”和“尊重”,大半是源於霍辰東剛才那番強勢無比的表態,以及他所代表的霍氏集團的巨大能量。
她臉上保持着得體從容的微笑,既不卑不亢,應對自如,也適時地、有選擇性地釋放出林氏正在尋求某些領域的信號,與幾位潛在夥伴交換了聯系方式。她知道,這才是霍辰東今維護她的真正價值所在——不僅僅是保護她個人安全,更是借此機會,爲林氏掃清了諸多無形的障礙,強行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更高層面的局面。她必須抓住這個風口,將霍辰東帶來的“勢”,迅速轉化爲林氏未來發展的、實實在在的“利”。
回到林氏集團總部,林晚星立刻召集核心管理團隊開會。
她快速傳達了研討會上的有用信息,梳理了今天接觸到的潛在方和機會,結合林氏自身的優勢和戰略發展方向,快速制定了幾個初步的跟進方案和談判要點。她思維清晰,決策果斷,展現出與年齡不符的老練和掌控力,讓一衆原本或許對她還心存疑慮的公司元老,也不得不暗自嘆服。
忙碌的間隙,她放在辦公桌上的私人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霍辰東發來的信息,沒有任何寒暄和前綴,只有一個簡潔的問句:【解決了?】
仿佛只是戰友之間,確認一次常行動的進展。
林晚星看着這三個字,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片刻,然後回復:【嗯。收獲不小。多謝。】
那邊沒有再回復。但這種簡潔、高效、充滿信任與默契的交流方式,卻讓林晚星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與……溫暖。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在那晚書房開誠布公的交談和今當衆的維護之後,悄然進入了一個新的、更具深度和默契的階段。像並肩作戰的夥伴,又似乎……摻雜了一些別的、難以言喻的情愫。
然而,平靜的水面下,致命的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傍晚下班時分,林晚星乘坐的黑色轎車剛平穩地駛出公司地下車庫,負責開車的保鏢兼司機阿傑(霍辰東安排的人)便立刻沉聲提醒,語氣凝重:“林小姐,有尾巴。兩輛車,黑色,無牌,交替跟蹤,配合默契,非常專業。”
林晚星心頭一凜,透過後視鏡冷靜地看去。果然,在傍晚擁擠的車流中,兩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如同幽靈般,不遠不近地、死死地綴在後面,始終保持着一個既能跟住又不引起普通注意的距離。
“能甩掉嗎?”她聲音平靜,聽不出絲毫慌亂。
“我試試。”阿傑神色凝重,應了一聲。他顯然是此道高手,話音剛落,便猛地一腳油門,轎車發出一聲低吼,如同獵豹般驟然加速,靈活而驚險地連續超越了幾輛慢車。緊接着,又是一個毫無預兆的急轉,拐入了一條相對僻靜的輔路,試圖利用復雜的路況和突然的變向來擺脫跟蹤。
但那兩輛黑色轎車如同附骨之疽,駕駛技術同樣高超,反應極其迅速,死死咬住,同樣以精湛的車技緊跟着完成了急轉和加速,絲毫沒有掉隊的跡象。
就在阿傑目光一冷,準備采取更激烈、更危險的駕駛手段,甚至考慮聯系附近其他護衛車輛進行攔截時,那兩輛跟蹤的車輛卻突然在下一個十字路口,毫無征兆地分道揚鑣,一左一右,迅速匯入不同的車流,幾個轉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們……撤了?”坐在副駕駛的助理有些疑惑地鬆了口氣,又感到不解。
林晚星的眉頭卻蹙得更緊了,心底那股寒意愈發濃重。這絕不是放棄!對方的目的本不是跟蹤她回家,這更像是一種裸的……示威和警告。他們在用這種方式,清晰無誤地告訴她:我們清楚地知道你的行蹤,我們有能力隨時跟蹤你、監視你,這次只是打個“招呼”,下次,或許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是誰?“影子”組織的人?還是被到絕境、狗急跳牆的趙宏遠?或者是……其他隱藏在暗處、尚未浮出水面的勢力?
她拿出手機,正準備將這個情況立刻告知霍辰東,一條新的匿名信息,恰在此時,如同窺準了時機一般,跳進了她的收件箱。而這次的內容,比之前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直擊靈魂:
【林小姐,喜歡今天霍總爲你提供的“全程護航”嗎?場面真是令人感動。不過,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這世上,能永遠依靠的,只有自己。想知道你母親趙秀蘭……真正的死因嗎?(附:一張更爲清晰的角度拍攝的,女人倒在血泊中的照片局部,手腕上有一個模糊的、類似飛鳥的青色胎記,與資料中母親手腕上的胎記位置吻合!)明晚八點,西郊陵園,趙秀蘭墓前,過時不候。記住,一個人來。別讓你的‘守護神’知道,否則,這個秘密,將隨着真正的知情者一起,永埋地下。】
“嗡——”的一聲,林晚星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那張照片局部的胎記……她絕不會認錯!那是母親趙秀蘭的胎記!所以,照片裏的女人,真的是……母親?!她是……死於非命?!
巨大的震驚、悲傷、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淹沒。握着手機的手指因爲極度用力而關節泛白,微微顫抖。
西郊陵園……對方連母親埋葬(或假托埋葬)的地點都知道!這分明是一個比城南廢車場更加危險、更加針對她心理弱點的致命陷阱!
去,還是不去?
夜色深沉,林家別墅,書房。
林晚星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窗外的夜色濃重如墨,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要將整個世界吞噬,也映照着她此刻沉重如鐵的心情。
那幾條匿名信息,如同惡魔在她耳邊的低語,不斷在她腦海中回響、盤旋。趙秀蘭真正的死因……這觸及了她心底最深處、連自己都不敢輕易觸碰的恐懼和疑惑。如果母親的死真的另有隱情,不是她被告知的、那場突如其來的急病,那是否意味着,她離奇身世的背後,隱藏着更加黑暗、更加血腥的秘密?而那個“影子”組織不惜一切代價尋找的“鑰匙”,是否也與母親的血案緊密相關?
對方的手段,顯然升級了。他們不再利用周宇軒、蘇雨晴那樣的蠢貨,而是換了一種更精準、更惡毒、更了解她內心弱點的方式,直接攻擊她心理最脆弱、最無法割舍的地方——對母親的感情,對真相的渴望。
她不能告訴霍辰東。對方的警告明確而殘忍。如果霍辰東或其手下介入,唯一的知情人(或線索)就會徹底消失。她賭不起,她不能拿母親死亡的真相去賭。
但一個人去……那幾乎是九死一生,是自投羅網。
她在寬敞的書房裏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母獅,焦灼,卻強迫自己保持極致的冷靜。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轉,結合下午研究的陵園地圖,反復推演、模擬着明晚可能出現的每一種情況,以及相應的應對策略。對方可能會如何埋伏?會有多少人?會以何種方式發難?她該如何周旋?如何獲取信息?如何在絕境中尋找一線生機?
她再次檢查了那個備用手機,確認加密信息已成功發出並被接收。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在霍辰東視線之外的準備。她不知道自己暗中布下的這步棋,在明晚能否起到作用,但這是她在不驚動霍辰東的情況下,所能爭取到的、唯一的、渺茫的額外保障。
最終,她停在窗前,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張蒼白卻異常冷靜的臉,那雙清亮的眼眸中,此刻燃燒着一種近乎冷酷的堅定火焰,以及破釜沉舟的決絕。
明晚,西郊陵園。
無論那裏等待她的是苦苦追尋的真相,還是萬劫不復的,她都必須去闖一闖。爲了母親,也爲了她自己。她要知道,究竟是誰,奪走了母親的生命!這背後,到底隱藏着怎樣驚天的秘密!
只是,在她心底最深處,一個被她拼命壓抑的念頭,還是不受控制地、微弱地冒了出來:霍辰東……如果,如果我明天晚上真的遭遇不測,你會感知到嗎?你會……像上次在廢車場那樣,及時出現嗎?
這個念頭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隨即又被更沉重的現實壓下。不,不能依賴這種僥幸。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必然會想辦法隔絕她和外界的聯系,阻止霍辰東的救援。
現在,此刻,她能依靠的,真的只有自己,和那微不足道的、隱藏在暗處的後手。
夜色,愈發深沉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壓抑得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