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勉本以爲憑借自己的意志力和葉春秋的“場外援助”,怎麼也能算前幾個突破問心關的。
令他頗感意外的是,他剛被寶塔“吐”出來,腳還沒站穩,就看見沈星河那家夥正搖着折扇,一臉悠閒地等在外面,甚至還有閒心跟維持秩序的星宿派女弟子搭訕。
“沈兄?你…怎麼這麼快?”方勉忍不住好奇問道。
沈星河“啪”地合上扇子,得意地挑眉:“簡單!那幻境裏的姑娘看着挺可憐,本少爺最見不得這個,隨手打發了她一點靈石,幻境就解除了。”
剛好走過來的尹秋水聞言,腳步驟然一頓,面色變得極其古怪,看向沈星河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稀有物種。
這前兩名的過關方式,當真是…各有千秋,難以評價。
她全程目睹了沈星河的幻境:女鬼設定的劇情是家道中落,父親欠下巨債,債主要將她賣入青樓抵債。沈星河當即表示“良爲娼,天理難容!”,然後…無比豪氣地甩給女鬼五千下品靈石,大手一揮:“錢我替你還了,你自由了!”
女鬼按照劇本,感激涕零,表示“大恩大德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
沈星河頓時警惕起來,用扇子指着女鬼:“哎哎哎!打住!本少爺就知道!果然是沖着我的錢來的!休想騙我靈石!再糾纏,送你去見官!”
女鬼:“……”
最終,沈星河確實堅守了“本心”,也成功“抵抗”了美色誘惑。
雖然方式有些…嗯…清新脫俗…
方勉和沈星河簡單交流後,便將目光投向了寶塔投射出的光幕,上面顯示着其他考生的幻境景象。
第三個掙脫幻境的,是一名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男子,皮膚黝黑,額頭上赫然生有一支短小的獨角,散發着淡淡的妖氣,顯然是身負南疆妖族血脈。
仙門考核有嚴格的骨齡檢測,他能通過,只能說明…他天生就長得比較着急成熟。
至於其他人,表現就大同小異了。
基本都選擇了“英雄救美”的路線,然而當女鬼化身的美人梨花帶雨地表示“無以爲報,願以身相許”時,絕大部分考生瞬間就把持不住,滿臉癡笑地沉淪在了溫柔鄉中,考核失敗。
值得一提的是王姓青年,他甚至沒等女鬼開口,自己就搶先對幻境中“女鬼”提出了條件:“我幫你解決麻煩,你需答應與我結成道侶!”
其心性如何,一目了然。
三炷香後,第二關考核結束。
六百多人,最終通過的,僅有十幾人。
尹秋水纖手一揮,寶塔光華一閃,直接將所有失敗者淨利落地“請”出了山門範圍。
“恭喜各位通過第二關考核。”尹秋水臉上再度掛上職業化的熱情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剛經歷幻境折磨的衆人心裏一咯噔,“那我們事不宜遲,即刻開始第三關——問道!”
本不給衆人反應時間,寶塔光華再閃,剩餘的十幾人瞬間被傳送離去。
方勉只覺眼前一花,已然身處一座空曠的塔層。
這裏再無他人,唯有中央一座陣法散發着柔和而玄奧的靈韻。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方勉深吸一口氣,坦然走入陣法之中。
…
寶塔外,星宿派的幾位高層正圍坐一團,對着光幕指指點點,觀摩着塔內考核。
副掌門揉着眉心:“秋水這孩子,性子也太急了,也不讓人喘口氣。”
二長老精準吐槽:“是給誰時間準備?給您老泡杯茶的時間,還是給那些弟子做心理建設的時間?”
星宿派掌門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宗門俗務盡數壓在了副掌門肩上,導致他常年一副“全世界都欠我靈石”的苦大仇深臉,其他幾位長老對此沒少嘀咕。
三長老打圓場:“秋水自有分寸,我們還是專注考核吧。”
大長老卻不耐煩地哼了一聲:“第三關不就是走個過場?只要不是心術歪到魔教那邊的,咱不都收?依我看,現在就該開始搶人了!”
二長老立刻接話:“姜化龍是我發掘的,混沌靈,自然歸我門下。那個百草聖體的小丫頭柳琉璃,也跟着我,正好幫我打理藥園。”
大長老眼睛一瞪:“你?你認識幾味草藥?別糟蹋了好苗子!那小丫頭應該跟着掌門…咳,就算掌門不管,讓秋水帶着也行,她面子大,能請動客卿長老指點。”
三長老頓時苦了臉:“合着好的都讓你們挑完了?又留些一般的給我?每次都說我能力大、擔子重,好苗子怎麼不分我幾個?”
大長老和二長老異口同聲:“老三,你這說的什麼話?星宿派一體同仁,哪分什麼彼此!正是因爲你能力強,才讓你教導更多弟子,這可是重任!莫要再說此等不利於團結之言!”
三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看向副掌門:“副掌門,您給評評理!”
副掌門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位置真不是人坐的:“咳咳…三長老啊,他們二位所言,也不無道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三長老:“……”
就在幾位長老常鬥嘴拉扯之時,尹秋水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們身邊。
副掌門一愣:“秋水?你怎麼出來了?考核結束了?”
尹秋水似乎到了長輩面前也懶得維持那副“大師姐”的端莊模樣,直接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罵道:“你們幾個老家夥!入門考核這麼大的事全躲在這裏摸魚?還想不想重現逍遙道統的榮光了?!”
罵完她才像是想起正事,補充道:“第一個通過第三關的人都出來了!我不出來等着在裏面過年嗎?”
“什麼?這麼快?!”衆長老大驚,連忙將目光投向光幕。
只見光幕上,一個身影興奮地手舞足蹈,對着空無一人的塔層大聲喊出了他的“道願”:
“我的願望是——世界沒有蛀牙!”
長老們:“???”
整個場面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三長老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我是不是年紀大了,耳朵出問題了?他剛才說…蛀什麼?”
二長老嘴角抽搐:“蛀牙…凡人一種牙齒上的病,疼起來要命。”
大長老一臉難以置信:“就這?他歷經千辛萬苦,問道於心的最終願望…是讓天下凡人牙口好點?”
副掌門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轉向了某種復雜的、難以形容的神情。
他主持星宿派考核超百年,第三關“問道”見過了太多雄心壯志或蠅營狗苟,有想成仙作祖的,有想逍遙快活的,有想富甲天下的,甚至還有想開後宮的…但“世界沒有蛀牙”…
這真是瞎子拉琴——瞎扯淡!聞所未聞!
尹秋水也忍不住扶額,沒眼看。
短暫的死寂後,副掌門強行咳嗽一聲,試圖挽尊,發揮起了領導的“解讀”能力:“呃…此子其志…或許不小。諸位細想,唯有凡人才會受蛀牙之苦。他所言‘世界沒有蛀牙’,其深意,或許是希望世上再無凡人疾苦?往大了說,乃是祈願‘仙凡無差’,衆生皆能登臨仙境,超脫病痛折磨啊!”
衆長老聞言,皆是一愣。
大長老率先捋須,恍然道:“副掌門言之有理!是極是極!如此解讀,此子所願竟是這般宏大慈悲!是我等着相了!”
二長老也勉強點頭:“若真如此…倒也算…心懷蒼生?”
三長老卻小聲嘀咕:“這彎拐得也太急了點…”
副掌門見氣氛緩和,立刻趁熱打鐵,一錘定音:“既然如此,我宣布,考生方勉,正式通過我星宿派考核,成爲我派弟子!不知…哪位長老願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教導?”
話音落下,場面再度陷入一種微妙的寂靜。
剛才還在爭論混沌靈和百草聖體歸屬的三位長老,此刻仿佛同時患上了短暫的失聰和眼盲。
大長老抬頭研究塔頂的紋路,二長老開始整理本就不亂的衣袍,三長老則開始專注地掐指運算天機…
收一個問道“世界沒有蛀牙”的弟子?
哪怕副掌門強行解讀得再高大上,這也太…丟份兒了!
這小子一看就沒什麼大出息!
誰愛要誰要!反正我不要!
尹秋水看着幾位長老默契十足的裝死現場,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
而光幕中,剛剛實現“偉大願望”、正興奮着的方勉,還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師門長輩們互相推諉的“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