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窈跟在聞嶼身側走近時,一眼就認出了沙發上的兩人。
那個穿着包粉色襯衫、正懶散晃着酒杯的,是上次在包廂裏帶頭起哄的江述白。
而坐在他身旁,一身香檳色吊帶長裙,笑容明媚大方的,則是上次好心爲她指路的溫昭悅。
江述白見到他們,立刻勾起唇角,眼神在蘇清窈和聞嶼之間轉了轉,帶着毫不掩飾的興奮和喜悅。
“喲,送花的小仙女來了?”
他特意拖長了“送花”兩個字,語氣裏的調侃意味十足。
溫昭悅優雅起身,走到蘇清窈面前,笑容比上次更多了幾分熟稔與真誠。
“清窈,又見面了,今天這身很襯你。”
她目光掃過聞嶼始終牽着蘇清窈的手,眼底掠過一絲心照不宣的淺笑。
對上這兩張有過一面之緣的面孔,蘇清窈心情有些復雜。
她記得江述白上次戲謔的起哄,也記得溫昭悅善意的指引。
她微微頷首,禮貌道:“江少,溫小姐。”
“不用這麼見外,既然是阿嶼認定的女朋友,那就是自己人,叫我悅悅就好。”
溫昭悅笑意更深,瞥向一旁的江述白,“叫他述白就行。”
蘇清窈下意識看向聞嶼,他沒有向好友說明這段關系的真相嗎?
聞嶼的手臂在她腰間不着痕跡地緊了緊,低沉的嗓音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
“放輕鬆,女朋友。”
說着便攬着她往沙發走去,同時輕輕踹了江述白一腳,“好好說話。”
江述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臉上卻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得令,聞少!我這不是替你們高興嘛!”
他看向蘇清窈,這次收斂了些許,“蘇妹妹,上次沒嚇着你吧?我這人就是嘴欠,沒惡意。”
溫昭悅將一杯溫熱的果汁輕輕放在蘇清窈面前,順勢在她身旁坐下,巧妙隔開了江述白些許。
“別聽他胡說,”她微微側身,聲音裏帶着善意的揶揄。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上次來送花時還怯生生的小姑娘,轉眼就成了阿嶼掛在嘴邊的‘寶寶’。”
她眼波流轉,含笑補充,“這還是阿嶼第一次談戀愛呢。”
蘇清窈耳尖染上緋色,下意識看向身側的男人。
聞嶼正垂眸凝視着她,唇角噙着溫柔的笑意,眼底的縱容與占有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極其自然地接話,指尖輕輕纏繞着她的發梢。
“寶寶可是我的初戀。”
他故意壓低嗓音,帶上幾分委屈的意味,“可……不能始亂終棄啊。”
蘇清窈羞得別開臉,小聲嘟囔:“說得跟誰不是第一次似的……”
聞嶼低笑出聲,將她往懷裏帶了帶,聲音沉緩而篤定。
“正因爲都是第一次,我才更要好好守着寶寶,不能讓任何人搶走。”
“嘔——”江述白誇張地搓着手臂。
“太可怕了!誰能想到當年那個把情書全扔垃圾桶的聞少,談起戀愛居然是這副德行!我這還沒吃飯呢,狗糧都吃飽了!”
聞嶼頭也不抬,漫不經心甩過去一個抱枕,“受不了就滾。”
溫昭悅看着這對活寶,忍不住輕笑。
她注意到蘇清窈雖然羞赧,卻在聞嶼懷中漸漸放鬆的姿態,眼底掠過一絲欣慰。
“說起來,我們都是校友呢。”
溫昭悅適時開啓新話題,嗓音清悅。
“我和述白都是京大的,我讀大二,他和你一樣讀大一。”
她談起校園趣事時妙語連珠,見解獨到,很快驅散了蘇清窈最後那點拘謹。
江述白雖然嘴上不饒人,卻也默契地配合着調節氣氛。
聞嶼始終握着蘇清窈的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她的虎口。
每當江述白說話太過跳脫,他便淡淡瞥去一眼,對方便會收斂幾分。
“說起來,”溫昭悅抿了口紅酒,狀似隨意地提起,“阿嶼去年休學,九月開學該和清窈一樣讀大二了。”
蘇清窈下意識追問:“他當時爲什麼休學?”
“寶寶這麼關心老公?”聞嶼忽然傾身靠近,溫熱的吐息拂過她耳廓,聲音壓得低柔曖昧。
蘇清窈耳發燙,輕瞪他一眼。
這人怎麼不分場合發啊……
他低笑,指腹在她掌心若有似無地畫着圈,眼底藏着深意,“雖然不能當寶寶的學長有點可惜……不過這樣更好。”
他頓了頓,目光像細細的網,將她籠在其中。
“我們可以一起自習,一起做課題,一起畢業……朝夕相對。”
蘇清窈怔然望進他眼底,心裏某個角落輕輕一顫。
他們的交易……會持續到那個時候嗎?
江述白在對面誇張地抖了抖肩膀,“阿嶼早就把一輩——”
溫昭悅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微笑着接過話頭。
“情侶規劃未來再正常不過了,說起來清窈,大二之後物理實驗會不會變多?”
這個小曲讓蘇清窈心頭掠過一絲異樣,但很快便被溫昭悅三言兩語轉移了注意力。
聊了一會,蘇清窈起身去洗手間。
她剛離開包廂,江述白就湊到聞嶼身邊,壓低聲音:“阿嶼,終於抱得美人歸了,得償所願的滋味怎麼樣?”
聞嶼晃着酒杯,目光落在蘇清窈空了的座位上,眼神深邃:“非常好。”
溫昭悅蹙眉看向江述白:“你嘴上能不能有個把門的?”
“我這不是替他高興嘛……”江述白嘟囔。
“你少說幾句就謝天謝地了。”溫昭悅轉向聞嶼,語氣認真,“阿嶼,清窈性子軟,你收斂點,別把人嚇跑了。”
聞嶼低笑一聲,眼底掠過一絲偏執的暗芒:“跑?她跑不掉的。”
他指尖輕輕摩挲着杯壁,聲音沉緩,帶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放心,我有數,我會讓她一點一點習慣……習慣到再也離不開。”
像藤蔓纏上喬木,像水滲入縫隙,無聲無息卻寸寸侵占。
直到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輪廓,再也看不見別的路,再也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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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窈站在洗手台前,掬起一捧冷水輕輕拍了拍微燙的臉頰,對着鏡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鏡中人眼角眉梢都染着一種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柔軟弧度。
這一周多的相處,像一場過於真實的夢。
溫柔、專注、無微不至……一切都美好得像教科書般的戀愛範本。
可越是美好,越是讓她有種空中樓閣的不踏實感。
她定了定神,轉身往回走。
手剛搭上包廂的門把,裏面斷斷續續的對話聲便透過縫隙,隱約鑽入耳中。
“……滋味怎麼樣?”是江述白慣有的、帶着點調侃的語氣。
“非常好。”
聞嶼的嗓音比平時更低,沉緩中透出一種冰冷的、近乎饜足的篤定。
“……她跑不掉。”
“那她知不知——”
“她不需要知道。”
聞嶼打斷得脆利落,語氣裏是全然的掌控。
“她只要待在我身邊。”
蘇清窈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搭在門把上的手瞬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