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聽我解釋。”
李逍咽了口唾沫，感覺嗓子眼兒發。
面對這位開局一個碗、得人頭滾滾的洪武大帝，說不害怕那是騙鬼的。尤其是那把刀上的血，還順着血槽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啪嗒”一聲，摔得粉碎。
朱元璋冷哼一聲，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那股子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煞氣，得周圍的空氣都仿佛降了幾度。
老黃和李福早就嚇得癱在地上，把頭埋進褲裏，抖得像篩糠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喘。
“解釋？好，朕給你機會解釋。”
朱元璋走到李逍面前，用還沾着血的刀尖，指了指地上那一堆殘花敗柳，又指了指李逍手裏還沾着泥的鐵鍬。
眼神陰鷙得像是要吃人。
“這兩株‘魏紫’，是朕去年賞你的吧？”
“這滿園的‘十八學士’，也是朕特意讓人從雲南運來的吧？”
“那時候你怎麼跟朕說的？你說你要修身養性，要陶冶情。”
朱元璋越說火氣越大，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震得李逍耳膜嗡嗡作響。
“結果呢？！”
“胡惟庸那個老狗結黨營私，朕在前面人得手軟，朝堂上亂成了一鍋粥，你這個大明的異姓王倒好！”
“大門一關，又是納妾又是洞房，這也就算了，朕只當你是想給李家留個後。”
“可你今天居然把朕賞的花全拔了，在這兒玩泥巴？！”
朱元璋氣得胡子都在抖，一腳踢飛了腳邊的一塊太湖石。
“怎麼着？是朕賞的東西礙着你的眼了？還是你李逍覺得子過得太舒坦，想去鳳陽老家種地了？”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連珠炮一般，本不給李逍嘴的機會。
李逍心裏那個苦啊。
這老朱現在的火氣，顯然不是沖着這幾朵花來的，純粹是在胡惟庸那受了氣，又剛砍了人，腎上腺素飆升，跑這兒來撒氣來了。
自己這是倒黴催的，正好撞在槍口上。
“陛下息怒！臣這麼做，也是爲了大明啊！”
李逍硬着頭皮喊了一嗓子，試圖打斷老朱的施法前搖。
“爲了大明？”
朱元璋氣極反笑，手中的長刀猛地一揮，帶起一陣淒厲的破風聲。
“把你這滿園子的御賜名花拔個精光，弄得像個豬圈一樣，是爲了大明？”
“李逍，你當朕是三歲小孩嗎？今天要是不給朕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朕就讓你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說罷，朱元璋手腕一翻，刀鋒直接對準了那片剛剛翻好的土地。
“這等污穢之地，留着也是礙眼，朕今就幫你平了它！”
眼看着老朱這一刀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就要往那堆剛埋下去的土豆上砍去。
這要是砍實了，底下的土豆良種非得被剁成薯泥不可！
那可是救命的寶貝，是李逍在這個亂世安身立命的本啊！
“不要啊！”
千鈞一發之際。
李逍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者是剛才那顆洗髓丹起了作用，整個人像個炮彈一樣沖了出去。
噗通！
他直接撲在了那片鬆軟的泥土上，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底下的土豆。
“陛下！砍不得！這下面埋的可是祥瑞啊！”
朱元璋的刀鋒在距離李逍後背不到三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那凌厲的刀風，甚至割破了李逍後背的衣服，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老朱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麼不要命。
他手腕一抖，硬生生收住力道，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作更深的陰沉。
“祥瑞？”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趴在泥地裏、弄得灰頭土臉的李逍，語氣森寒。
“李逍，你知道‘欺君’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自打朕登基以來，各地進獻的所謂‘祥瑞’，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什麼白鹿、靈芝、雙頭蛇……朕早就看膩了！那都是底下那幫貪官污吏糊弄朕的把戲！”
“你現在告訴朕，這堆爛泥裏埋的也是祥瑞？”
朱元璋把刀尖往下壓了壓，冰冷的金屬觸感貼上了李逍的後脖頸。
“你要是敢拿這種鬼話來糊弄朕，朕保證，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
李逍趴在地上，感受着脖子上那透骨的涼意，心裏慌得一批，但嘴上卻硬得像塊石頭。
“臣若是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他稍微抬起點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點，哪怕臉上沾滿了泥巴。
“陛下，以前那些祥瑞，那是看的，是糊弄人的。”
“但臣這個祥瑞，它是吃的！是能救命的！”
“吃的？”
朱元璋愣了一下，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土裏刨出來的吃食？難道是蘿卜？還是紅薯？”
“都不是！”
李逍咽了口唾沫，大聲說道：“此物名爲土豆，乃是臣昨夢中，一位白胡子老所賜！”
“老說了，如今大明初定，百姓困苦，北方又有旱災，特賜此神物，以解大明之危！”
“這東西耐旱耐寒，不挑地兒，山坡沙地都能種。”
說到這，李逍深吸一口氣，拋出了那個重磅炸彈：
“最重要的是，它畝產可達千斤以上！若是伺候得好，兩三千斤也不在話下！”
空氣，突然安靜了。
死一般的寂靜。
連旁邊嚇得半死的老黃，都忍不住抬起頭，像看傻子一樣看着自家王爺。
畝產千斤？
還要兩三千斤？
這就是吹牛也得打個草稿吧！
這年頭最好的水田，種上最好的稻子，風調雨順一年下來，畝產也就三四百斤頂天了。
這直接翻了快十倍？
朱元璋的表情更是精彩。
從一開始的憤怒，變成了錯愕，最後變成了一種看穿拙劣謊言的冷笑。
“畝產千斤……”
朱元璋收回長刀，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李逍。
“李逍啊李逍，朕以前只覺得你無大志，沒想到你這膽子倒是包了天。”
“你知道欺君是大罪，但這滿嘴噴糞把朕當傻子耍，那就是罪加一等！”
“夢中？畝產千斤？”
“你怎麼不說這玩意兒吃了能長生不老呢？”
朱元璋顯然是一個字都不信。
作爲一個當過和尚、要過飯、種過地的皇帝，他對農事太了解了。
地裏能刨出多少食兒，那是老天爺定的數，哪有什麼畝產千斤的神物？
若真有這東西，他朱元璋當年至於全家餓死，至於去當和尚嗎？
“陛下若是不信，咱們可以當場驗證！”
李逍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既然已經把牛吹出去了，那就得硬剛到底。
反正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要是這土豆連這點產量都沒有，那這破系統不要也罷！
“驗證？”
朱元璋把刀扔給身後的侍衛，雙手抱，冷冷地看着他。
“好，朕就給你個機會驗證。”
“但這醜話朕得說在前頭。”
朱元璋伸出一手指，指了指李逍的鼻子，又指了指遠處皇陵的方向。
“若是挖出來的是雜草，或者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你這逍遙王也別當了，腦袋朕先給你記着。”
“你就收拾收拾包袱，去鳳陽給朕守皇陵去吧！我看你挺喜歡玩泥巴的，以後就在那兒玩個夠！”
“李逍，你敢不敢賭？”
李逍看着老朱那雙充滿壓迫感的眼睛，心裏一橫。
富貴險中求！
今天要是慫了，以後在老朱面前就永遠抬不起頭來。
他一咬牙，轉身抄起地上的鐵鍬，大喝一聲：
“賭就賭！”
“陛下，您就瞧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