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京師十分熱鬧。
空氣中混雜着各種氣味,酒香、醋香、剛出爐的包子熱氣,還有婦人鬢邊簪花的淡香。
陳靖玄一身青衫,和同僚們混在人群中,目光卻在喧鬧中保持着幾分警惕。
行至中街,一陣更響亮的喝彩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只見前方空地上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人群中央搭着一個簡陋的布棚,棚下站着個光頭男人。
他赤着上身,黝黑的皮膚上布滿了猙獰的疤痕,腰間系着塊油膩的麻布,手裏牽着一條通體烏黑的大狗。
那狗身形異常高大,比尋常狼犬還要壯碩幾分,一雙眼睛卻透着詭異的渾濁,此刻正乖乖地蹲在男人腳邊。
“各位父老鄉親,今讓大家開開眼界!”光頭男人扯開嗓子喊着,聲音粗糙,“我這寶貝疙瘩不僅能聽懂人話,更能開口說話,不信咱們現在就來試試!”
人群中一陣哄笑,有人高聲喊道:“你這漢子莫不是吹牛皮?牲畜豈能開口講人話?”
光頭男人嘿嘿一笑,伸手在大狗頭頂拍了拍,沉聲道:“大黑,跟大夥兒打個招呼。”
話音剛落,那黑狗忽然抬起頭,喉嚨裏發出一陣古怪的咕嚕聲,緊接着竟真的吐出幾句含混不清的人話:“各……各位好……”
聲音沙啞澀,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卻字字清晰可辨!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喝彩聲此起彼伏,不少人紛紛掏出銅錢扔到棚下的銅盆裏,叮當作響。
陳靖玄心中猛地一沉。
這場景太過詭異,牲畜開口本就違背常理,而且那狗的眼神裏透着一股死寂般的絕望,甚至說完話就已經淚眼汪汪。
前世他曾在民俗志中見過記載,有一種旁門左道的縫屍人,能以秘術縫合屍身。
更有邪教分支“縫皮匠”,專以活人爲引,以秘術縫合皮肉,讓牲畜開口說話,借此斂財,而被禁錮的肉身則會在牲畜體內慢慢被侵蝕,最終魂飛魄散,死狀極慘。
再結合原主的記憶,這世界確實也有縫皮匠這一邪惡組織。
陳靖玄心中已然斷定,這光頭男人便是縫皮匠的門人,那狗體內定然是一個人的肉身!
這男人膽子不小,在城郊的歪門邪道竟然敢搬到城裏來!
光頭男人正彎腰撿拾銅盆裏的銅錢,眼角餘光瞥見人群外陳靖玄冰冷的眼神。
他臉色驟然一變。
這他娘的是個懂行的!
光頭不敢再多停留,猛地站起身,一腳踢翻銅盆,轉身就往人群外沖去。
“想跑?”陳靖玄低喝一聲,身形一動,如離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同僚跟隨,奈何實力低了一些,很快便被男人甩開來。
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四散奔逃,光頭男人借着混亂,腳步踉蹌地往城外方向狂奔。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股迫人的氣息讓他頭皮發麻。
男人猛地轉頭,從懷中掏出一把淬了毒的飛鏢,反手就朝陳靖玄射去。
“雕蟲小技。”陳靖玄側身避開飛鏢,飛鏢擦着他的衣袖飛過,釘在旁邊的樹上。
他腳下步伐更快,內力運轉間,身形如鬼魅般拉近了距離。
“閣下何必趕盡絕!”光頭男人一邊跑一邊嘶吼,“我不過是混口飯吃,並未傷天害理!”
“並未傷天害理?”陳靖玄冷笑,“被你禁錮在牲畜體內的活人,豈會容你狡辯!”
光頭男人知道今難逃,索性停下腳步,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轉過身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既然你非要多管閒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陳靖玄絲毫不懼,腰間佩刀出鞘,借着沖勢,朔風十三刀第一式直劈而下。
光頭男人慌忙舉刀格擋,“鐺”的一聲脆響,短刀被劈成兩截,他只覺得虎口劇痛,手臂發麻,整個人被震得連連後退。
這小子也是難道是二品武夫?
不等他反應過來,陳靖玄的朔風十三刀第二刀已然落下,這一刀又快又狠,直指他的脖頸。
成爲中一品武夫後朔風十三刀已經可以多揮出幾招,比下午黑鼠時威力不知大了多少!
光頭男人想要躲閃卻已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刀鋒近。
只聽“噗嗤”一聲,鮮血飛濺,一顆光溜溜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圓睜,似乎還殘留着難以置信的恐懼。
陳靖玄收刀入鞘,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跡,心中並無半分波瀾。
這等邪祟,之乃是爲民除害!
【惡人罪惡值——二級上】
【獎勵——朔風十三刀,熟練度——登峰造極】
【經驗值——15/20】
好!
陳靖玄心中暗喜,再隨意一惡人便可成上一品武夫,而且這朔風十三刀已經被他完全掌握。
再遇二品,不敢說鎮所有,但也是中二品以下再無敵手!
“這小兄弟當真是英勇無雙。”
“陳兄加入我錦衣衛真是社稷之福!”
“恐怕今陳兄的功勞簿上又會大記一筆!”
同僚和百姓追至現場,只看見陳靖玄那挺拔身影和他腳下那屍首分離的屍體,都忍不住贊嘆驚呼。
雖未能看見全部打鬥過程,但也遠遠觀望到那驚豔幾刀。
強,太強了。
片刻後人群散去,同僚清完現場,陳靖玄回到攤前思索如何處理黑狗。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閣下好俊的刀法!”
陳靖玄轉身望去,只見一個男子緩步走來,氣質溫文爾雅。
男子走到近前,拱手道:“在下天機樓蘇岩,今本是特意來除此獠,沒想到閣下先行一步。”
“天機樓?”陳靖玄挑眉,這門派在江湖上名聲頗佳,不僅以除魔衛道爲己任,更是掌握天下要聞機密,沒想到今竟會在此遇上。
蘇岩微微一笑:“此獠雖死,但被禁錮在狗體內的活人生機尚未斷絕。”
“縫皮匠的縫合之術陰毒無比,是以生人精血混合屍蠟爲線,將人魂與牲畜皮肉強行縫綴,尋常刀劍拆解只會傷及魂魄。”
“我天機樓有秘術,可將肉身從牲畜體內剝離,閣下是否願意讓我一試?”
陳靖玄心中一動,當下點頭道:“有勞蘇公子。”
蘇岩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打開後裏面整齊擺放着七枚銀質細針。
他蹲下身,先是伸出兩指,在黑狗的頭頂百會輕輕一點,那狗原本抽搐的身體竟瞬間平靜下來,只是喉嚨裏仍發出微弱的嗚咽。
突然,蘇岩雙手猛地一扯,“嗤啦”一聲輕響,黑狗的脊背處竟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沒有鮮血流出,反而透出一層柔和的白光。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將雙手向外一拉,只聽“噗”的一聲,一團裹着白光的人形虛影從黑狗體內脫離出來,而那只黑狗則瞬間癱倒在地,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泥。
白光散去,露出裏面的女子身形。
這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身形纖細,肌膚勝雪,衣衫有些凌亂,面色蒼白如紙,卻難掩清麗容顏。
女子脫離束縛,踉蹌着後退了兩步,對着蘇岩和陳靖玄盈盈一拜,聲音顫抖:“多謝二位恩人相救,小女子阿鳶,若不是二位,我恐怕就要永世困在牲畜體內,魂飛魄散了。”
陳靖玄看着她,略默,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剛脫離險境,魂魄未定,跟我回府中休養吧。”
蘇岩也是點頭,這確實是最合適之舉。
阿鳶抬頭看向陳靖玄,見他雖神色冷淡,眼神中卻並無惡意,反而透着幾分可靠,輕聲道:“多謝公子收留,阿鳶無以爲報,後願爲公子做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