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程東來見張天生的主要目的是向他了解一下九峰市的一些情況，可還沒開口，張天生就把路堵死，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葉程東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問道：“張市長，據我所知，您今年才五十一歲，距離退休還有差不多十年時間，您對今後的工作有什麼打算？”
張天生呵呵笑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原來以爲去九峰上幾年後升到市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休，沒想到事與願違，這麼快就敗下陣來，辜負了組織對我的信任。”
“現在提倡部年輕化，四十多歲任正廳的部多的是，比如你，剛進入四十歲就擔任地級市的市長，我們這些老朽和你們簡直沒法比，我估計省委也不會再重用我，最好的去處是回省直單位任副職。”張天生多少有些遺憾。
葉程東忙安慰道：“您可千萬別泄氣，以你的能力和資歷，省委應該還會啓用您，現在把身體養好才是關鍵。”
張天生哈哈笑道：“借你吉言，在體制內了這麼多年，誰不希望有一天被組織重用，我也是一樣。”
葉程東在張天生家裏坐了半個多小時，兩人聊了很多，但一直沒聊到有關九峰市的話題上。
一想到張天生還在病中，葉程東不好再耽誤他的休，於是站起身道：“張市長，今晚多有打擾，我就不耽誤你的休息時間，請多多保重身體，告辭！”
張天生忙伸出手示意葉程東坐下，“既來之則安之，你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來呢，就這樣走了？”
“張市長，我的確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但又不想讓你爲難，所以……”
“坐下，說實話，你剛進來時，我是打定主意什麼都不告訴你，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這麼年輕，我真的不希你折在九峰。”張天生的臉上泛起紅。
“我是黨培養多年的老部，雖然已經離開九峰，但總得發揮一定的作用嘛！”
葉程東點點頭，他只得坐下。說道：“還請老領導指點迷津，也讓我心裏有所準備，不會誤入別人設的迷魂陣。”
“你過謙了，其實九峰市存在的很多問題，你到任後很快就會發現。不過話說回來，發現歸發現，但你要想真正解決這些問題，就會有很多人跳出來把你團團圍住，讓你什麼事兒也不了。”張天生說道。
葉程東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老市長，我來之前，很多人都說九峰的水很深，這潭水到底深到什麼程度？”
張天生看了葉程東一眼，眼神中閃現出一絲難以覺察的擔憂。
“你知道，九峰是秦一泓的據地，他在九峰工作了十五年，九峰就是他的基本盤，現在的很多問題和矛盾並不是在何澤芸任上出現的。”張天生說道。
葉程東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聽着張天生往下說。
“何澤芸是秦一泓親自提拔的，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現在的何澤芸就是秦一泓在九峰利益的代表，她做的事和說的句話全是維護秦一泓締造的利益集團。”
張天生繼續道：“不管誰去九峰擔任市長，有三件事是繞不開的。”
葉程東問道：“哪三件事？”
“一是大型國有企業金鵬紙廠八億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
“二是紅星機械廠農場兩百畝土地被賤賣的問題。”
“三是睡峰山茶場職工安置和土地征收的問題。”
張天生緩了一口氣，介紹道：“這幾個問題都牽涉到巨額的國有資產和國有土地，這些本屬於國家和集體的資產現在已經全被民營企業收入囊中。”
葉程東忙問：“您說的民營企業是南疆遠華能源集團嗎？”
張天生氣憤的說道：“除了遠華能源集團還會有誰？三大問題聚焦的是巨額國有資產的流失和所屬職工的利益問題，情況相當復雜。”
葉程東想了一下，問道：“老領導，我去九峰後首先從哪裏入手？”
張天生連連擺手：“什麼也不要做，要解決九峰的存在的問題要從長計議還沒有站穩腳跟就盲目下手，以何澤芸爲代表的九峰利益集團會把你掐死。”
“我和前兩任市長就是太急，沒站穩腳跟就想解決存在的問題，立即遭到九峰利益集團的排擠、打壓。程東，你千萬不能步前三任的後塵，你是聰明人，該怎麼做，心裏一定要先謀劃好。”張天生特別強調。
葉程東道：“國民書記和炳義書記專門找我談過話，兩位領導的意思和您說的差不多，要想揭開九峰市的重重黑幕，必須改變策略。何澤芸和我本就不對付，省委任命我爲九峰市長，何澤芸會像防賊一樣防着我，我一踏進九峰市境內，背後會有很多雙眼睛盯着我。”
“老領導，市政府不會全是何澤芸的人吧？裏面沒有可以信任的同志？”
張天生面現難色，沉重地道：“很多同志畏懼何澤芸的，不敢真心的幫市長做事。如果進入九峰後沒有一幫自己信任的同志，你想做的事肯定做不了。市政府裏還是有好同志，不過他們不敢明面上站隊市長，但又不想和何澤芸靠得太近，你過去後想辦法把這部分中立的同志拉過來爲己所用，不能之過急。”
葉程東道：“我一直在思考，上任後怎樣才能在九峰市立足，第一步棋走不好，後邊會很被動。”
“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聽聽。”張天生一腔豪氣走進九峰，但最後不得不托病請辭，實在有些窩囊。他希望葉程東在九峰市打開局面，徹底把何澤芸利益集團徹底鏟除以解心頭之恨。
“老領導，要想在九峰站住腳，首先必須搞定市政府辦，再次是市公安局，最後是市財政局，如果能把這三個部門拿下，我在九峰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任務。”葉程程東道。
“你說的沒錯，當初我我你一樣想，但是太難，很多同志不屑和何澤芸利益集團爲伍，但他們也不會與她爲敵，市政府各部門領導表面上對市長恭恭敬敬，但暗地裏卻不會按照市長的要求做事。”張天生眼神中全是無奈之色。
葉程東倒是有些信心:“事在人爲嘛，只要方向是對的，九峰市未必就是鐵板一塊，總會找到切入點的。”
“從秦一泓到何澤芸，九峰市歷任主要領導不遺餘力扶持南疆遠華能源集團而打壓其他企業，顧遠華仗着有秦一泓和何澤芸撐腰，簡直囂張得沒邊。我相信，一旦有機會，那些被打壓的企業一定會奮起反抗。只要存在矛盾和利益爭端，就能找到借力打力的契機。”葉程東分析道。
張天生點着頭：“嗯，你的想法很成熟，省委主要領導對何澤芸的做法很不滿意，省委幾大領導的支持你，何澤芸也不敢輕易的把你擠出來。”
臨別之時，張天生遞給葉程東一個筆記本，叮囑道：“裏面是我擔任九峰市長期間走訪一些群衆的記錄，主要涉及到剛才說的三大問題以及遺留問題，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帶回去研究一下，可能幫得上你。”
葉程東接過筆記本，感激地道：“肯定會有很大幫助，您以前走的彎路，我一定從中汲取教訓，多謝張市長，您早點休息，告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