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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家裏的氣氛更壓抑了。
爸爸一早就瘸着腿去工地,媽媽在廚房裏洗碗,眼圈紅紅的。
我和妹妹坐在小板凳上,她在寫作業,我在擦撿來的糖紙。
妹妹今年上一年級,每次考試都是一百分。
雖然不喜歡女孩,但也總誇:“樂樂這丫頭,腦子倒是隨我。”
“姐。”
我沖她傻笑:“樂樂,寫字,棒。”
她沒有笑,只是盯着我手腕上的卡通手表。
那是去年生爸爸送我的,我很珍惜。
“姐,我的鞋破了。”
她的大腳趾露在外面,凍得通紅。
“我昨天考了全班第一。”她咬着嘴唇,“但我不敢上講台領獎狀,因爲同學們會笑話我的破鞋子。”
我不懂什麼是獎狀,但我察覺到她不開心。
“鞋......補補。”我把腳上的棉鞋脫下來遞給她,“穿姐姐的。”
“我不要你的臭鞋!”
妹妹突然爆發了,避開我的手。
“我要新鞋!我要那雙帶閃燈的球鞋!”她沖着廚房喊,“媽!給我買雙鞋吧!我都考第一了!”
媽媽擦着手走出來,一臉爲難:“樂樂乖,再忍忍。等過完年......”
“爲什麼要忍?”妹妹站起來,指着我,“爸爸昨天買零食都有錢!上個月給姐姐買那個補腦子的藥,花了四百多!爲什麼到我這就沒錢了?”
“那是給你姐治病的......”
“那治好了嗎?”妹妹的小臉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吃了那麼多藥,還是個連話都說不清的傻子!那些錢都白費了!憑什麼我是正常的就要受委屈,她是弱智就能當寶?”
“樂樂!怎麼說話呢!”
媽媽急了,想去捂她的嘴。
她卻沖到我面前,用力推了我一把。
“說得對,你就是吸血鬼!你吸了爸爸媽媽的血,現在還要吸我的!你爲什麼不死?你死了,我就有新鞋穿了!”
“樂樂!”
媽媽氣得揚起巴掌,狠狠打在妹妹腦袋上。
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轉身跑回了房間。
我坐在水泥地上,手裏還捏着那張糖紙。
原來在妹妹眼裏,我是吃人的怪物嗎?
“吵什麼吵!大清早的叫魂啊!”
東屋的門簾被掀開,陰沉着臉走了出來。
“藥呢?”向媽媽伸出手,“那個四百多的藥,拿來。”
媽媽下意識護住櫃子:“媽,你要什麼?那是醫生開的,安安不能停......”
“拿來!”
把媽媽推開,力氣大得驚人。
她翻箱倒櫃,找出了那瓶剛買不久的進口藥。
“四百多......老林家一個月的夥食費啊!”晃了晃藥瓶,“喂給喪門星,不如喂狗!”
說完,她轉身走到院門口。
“不要!媽!求你了!”
媽媽撲過去想搶,可是晚了。
白色藥片在臭水溝裏慢慢融化,又被沖走。
“沒藥了,求你快點死!”拍了拍手,惡狠狠地瞪着我,“以後誰再敢給她花一分錢,我就在門口上吊!”
媽媽癱坐在地,也像爸爸那樣悶聲下雨。
我難過極了,又忍不住思考死是什麼。
每個人都想讓我死,只要我死了,大家都能開心。
所以,應該是挺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