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這一天終於要到了。
明天是元旦，也是我的生。
更是媽媽決定去醫院，把弟弟處理掉的子。
桌上破天荒地出現了一碗紅燒肉，是她流着淚做的。
依舊陰沉着臉：“吳雅晴，我警告你，明天你要是敢去打胎，我就一頭撞死在這桌子上！”
爸爸坐在那裏，一口接一口地灌着悶酒。
他看着我，眼神很復雜。
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無力承擔的疲憊。
“來，安安，吃肉。”
媽媽夾了塊最大的肉，放進我碗裏。
我沒有動筷子，而是笨拙地伸長胳膊，把它還給了媽媽。
“媽吃。”我指了指她的肚子，傻笑着說，“弟弟吃......長高高。”
她捂着臉，突然崩潰大哭，哭得渾身發抖。
爲了不說錯話，我低頭大口大口地扒着白飯。
真香啊！
這是我在家吃的最後一頓飯了，我要吃飽一點，路上才有力氣。
夜深，全家人都睡了。
我聽見爸爸沉重的呼嚕聲，還有媽媽偶爾的夢囈。
我悄悄從被窩裏爬出來，動作很輕，怕驚醒身邊的妹妹。
書包裏藏着我所有的寶貝：三十三張彩色糖紙，每一張我都擦得很淨。
隔壁小軍扔掉的奧特曼，瘸了條腿，是我的專屬保鏢。
還有半年前爸爸喝醉時塞給我的硬幣，我一直沒舍得花，留給妹妹買鞋好了。
我趴在月光下，在歷紙背面畫畫。
圓圓的笑臉，是我。
尖頂的房子，是觀音廟。
哭臉是媽媽，我又在旁邊打了個大大的叉。
意思是：媽媽，別哭！
我把它壓在鹽罐子底下，媽媽每天做飯都要用鹽，她一定會看見的。
做完這一切，我穿上了那件紅棉襖。
這是前年過年買的，現在穿在身上緊繃繃的，袖子短了一大截，手腕露在外面，冷颼颼的。
但我喜歡紅色。
紅色喜慶，觀音菩薩看了會高興。
我看了眼地上的棉鞋，妹妹的已經破了，我想把自己這雙留給她。
雖然舊了點，但是沒破洞，很暖和。
於是，我光着腳，踩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推開門的瞬間，風雪夾雜着寒氣撲面而來，像無數針扎在臉上。
我打了個哆嗦，但我沒有退縮，最後回頭看了眼漆黑的屋子。
“再見了，爸爸媽媽。”我在心裏小聲說，“安安去死了，安安把位置騰出來，你們就把弟弟留下來吧！”
“，我不做喪門星了，你以後別罵爸媽。”
“樂樂，你不要生氣了。新鞋的錢在枕頭裏，你以後還要繼續考一百分啊！我沒法給你換個聰明姐姐，但是能換來聰明弟弟，以後沒人嘲笑你啦！”
我關上門，走進了茫茫的風雪中。
地上的雪好厚啊，踩上去再，消耗我不少力氣。
我的腳很快就沒知覺了，還接連踩進斷枝中。每走一步，都會在雪地上留下帶着血的腳印。
觀音菩薩，您再等等我！
他們都說您大慈大悲，收留我這個傻子做女兒，您願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