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鼎的慈善晚宴設在京郊莊園。
老洋房裏燈火通明,人影交錯。
水晶吊燈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斑,映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今夜名流雲集,但所有人的話題中心,都隱晦地指向同一個名字。
晏明丞。
他掌舵的明晏資本不僅是華鼎最大的股東。
更是近期那場震驚業界南灣並購案的絕對主角。
此刻,這位傳聞中作風冷硬、從無緋聞的資本掌舵人。
正扶着母親緩步下樓。
他一身純黑西裝,剪裁極修身,襯得肩線平闊,腰身勁窄。
白色襯衫領口系着一絲不苟的黑色領結,喉結線條在冷白光下顯得格外利落。
利落的狼尾發型下,額前碎發半掩眉骨,鼻梁高直,唇線抿出淡漠的弧度。
僅這一個身影,便讓宴會廳的私語聲低了幾分。
林硯走進大廳。
她將一頭黑發挽成低低的發髻,露出白皙修長的天鵝頸,耳畔垂下的珍珠耳墜隨着步履輕輕搖曳。
一身淺綠色禮裙,裙身有細膩的褶皺,外搭米白色軟絨披肩,柔和地覆蓋着手臂與肩線。
她眉眼溫婉,神情卻淡然而安靜,像一株靜置於喧鬧中的玉蘭。
蘇瑜立刻湊過來,香檳色裙擺翩躚:
“晏明丞在二樓,和他母親一起。”
“知道了,愛你。”林硯接過一杯香檳,指尖冰涼。
蘇瑜打量她平靜的側臉,睫毛撲閃:
“硯硯你這副樣子,我感覺要搞事。”
林硯沒答,目光已轉向樓梯。
晏明丞正扶着顧夫人走下最後幾級台階。
顧夫人瘦削蒼白,而他一身純黑立在一旁,宛如沉默的屏障。
他的側臉在吊燈光暈裏顯得格外深邃,眼尾微垂,那股矜貴的冷感撲面而來。
“顧夫人氣色很差。”蘇瑜小聲說。
“久鬱傷肝。”林硯從手包中取出絲絨盒子,“我去送個東西。”
“安神香囊?你連他媽都算計?”
“順便而已。”
林硯走向連接主廳的露台花房。
暖氣氤氳,玫瑰濃香裏混着一絲苦沁。
顧夫人坐在白色藤椅上,晏明丞則立在側邊看手機,黑色西裝在滿室花卉中顯得格外沉靜肅穆。
林硯停在兩步外,聲音輕柔:
“晏總,顧夫人。”
晏明丞抬眼。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淺綠裙擺,米白披肩,一身清淡顏色卻反襯得她肌膚冷白,琥珀色眼眸在花房暖光下像融開的蜜。
“我是林氏藥圃的林硯。家祖父林岐山,曾是潤禾的顧問。”她遞上盒子,“聽說夫人睡眠不安,配了安神香囊,聊表心意。”
顧夫人接過,輕聞:“柏子仁、合歡皮……配伍很正。”
“夫人喜歡就好。”
林硯視線掠過顧夫人纖瘦的手腕:“夫人是否常感頭暈心悸,入夜尤甚?”
顧夫人微怔:“你怎麼知道?”
“面色與指征。”林硯語氣平穩,“若您願意,晚輩可爲您診脈。”
晏明丞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林小姐很熱心。”
林硯迎上他的目光:“家學如此,不敢忘。”
她坐下,指尖輕輕搭上顧夫人腕間。
晏明丞就站在一旁,黑色袖口下露出一截冷白手腕,他垂眸看着她診脈的手指。
纖細。
白皙。
穩得不顫分毫。
那晚模糊的觸感倏忽掠過腦海。
晏明丞眼神沉了沉,審視般地看向她的臉。
她卻神色專注,長睫低垂,側臉柔和得像一幅工筆畫。
應是錯覺。
“脈細弱,左關弦澀。”
林硯鬆開手,從披肩內袋取出便箋紙,快速書寫。
“可以先服七劑,觀其效。”
顧夫人接過方子,指尖輕輕拂過便籤紙面。
垂眸靜看片刻,漸漸漾開一抹笑意,眼底浮起真切的贊許::
“林小姐醫術精到。下周末我有個茶會,你若得空,可來坐坐。”
“我的榮幸。”
晏明丞這時上前一步,黑色身影微微傾下:
“母親,該回內廳了。”
他扶起顧夫人,側臉依舊淡漠,只臨走前瞥向林硯:
“地址稍後讓助理發你。”
兩人穿過花房拱門,消失在綴滿玫瑰的廊道盡頭。
林硯緩緩呼出一口氣。
蘇瑜從一旁閃出,眼睛發亮:“拿下未來婆婆了?”
“別胡說。”
“我胡說?顧夫人跟你說了三分鍾話,晏家這位太後,對誰這麼耐心過?”
林硯沒接話,將香檳一飲而盡。
此時一位銀灰魚尾裙的名媛經過,眼風掃過林硯,紅唇輕勾:
“林小姐還沒走?方才見你同晏夫人說話,還以爲你要進內廳了呢。”
林硯微笑,琥珀色眸子彎起:
“陳小姐說笑了,外廳的酒也很好。”
對方抿唇離去。
蘇瑜翻了個白眼:“服啦,她連話都沒搭上。”
林硯側身,輕輕抱了抱蘇瑜,下巴在她肩頭一靠,聲音低柔:“還是瑜瑜心疼我。”
——
二樓欄杆邊。
謝京年攬着女友蘇筱,朝晏明丞舉杯:
“顧姨氣色好些了?”
他一身午夜藍絲絨西裝,領口鬆着,笑得風流。
身旁的蘇筱一身櫻粉緞面裙,肌膚白得晃眼。
“嗯。”
晏明丞坐下,黑色西裝在深紅沙發裏沉澱出孤峻的輪廓。
謝京年挑眉,目光往樓下掠:“剛跟顧姨說話那美女,誰啊?”
“林氏藥圃的。”晏明丞晃了晃杯中琥珀色液體,“來爲我母親診脈。”
“哦?這接近你的方式倒是新鮮。”
晏明丞沒接話,目光落向樓下某處。
林硯正與一位中年男士交談,側臉柔和,偶爾抬手將碎發別至耳後,那截從米白披肩中露出的手腕,細得像玉。
他忽然想起那長發。
很長,很直,在晨光裏泛着幽暗光澤。
“聽說她醫術不錯。”一旁的沈確開口。
他一身淺灰格紋西裝,氣質沉靜書卷,
“顧姨若用得着,接觸也無妨。”
晏明丞將酒一飲而盡,冰塊輕撞齒沿。
“再說。”他放下杯,起身,“我下去一趟。”
——
樓下。
林硯剛送走潛在客戶,低頭在手機備忘錄裏記要點,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她抬頭。
晏明丞站在面前,純黑西裝幾乎融入身後昏暗,唯領口一點白與冷峻面龐清晰。
他手裏握着杯威士忌,目光落在她臉上。
“晏總。”林硯收起手機。
“林小姐今晚很忙。”他語氣平淡。
“宴會是拓展人脈的好機會。”她淺笑,耳畔珍珠微光瑩瑩。
晏明丞沒接話。他看着她,忽然問:
“林小姐學醫多少年了?”
“從小就學,十二歲正式拜師。”
“那應該見過不少疑難雜症。”
“略知一二。”
“心脈瘀阻,性烈易折。”
晏明丞緩緩念出這八個字,深瞳鎖住她的眼睛,
“這種病症,林小姐可曾見過?”
林硯心髒猛地一縮。
他在試探?
指尖掐進掌心,她面上依舊平靜:
“晏總說的症狀,似《內經》所載心痹。成因復雜,需辨證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