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的十一月,寒意陡降。
江凌剛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又處理了一些緊急事項。她看了看手表,已近十點。
劇本圍讀會早已開始,作爲總編劇,第一天就遲到,實在不妥。
她將餘下的事務交代給助理,轉身脫下昂貴的西裝外套,摘下手表與首飾,拿起簡單的黑色毛呢大衣,拎上包,走出了辦公室。
她沒讓助理跟着,也沒帶司機,只身一人到車庫後,爲避免引人注目,她特意選了最低調的白色帕拉梅拉。
江凌身份特殊,這次又是以編劇的身份參與,加之晏臨川的關系,她不便對外界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來。
遊星野抬起頭,視線定格在門口的女人身上。她面容姣好,身材高挑,氣質清冷而精。他一眼便認出了她。
江凌眼神快速掃視全場,與遊星野視線相撞的刹那,瞳孔微不可察地收攏了起來。
很快她便移開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分。
遊星野眉心微斂:她沒認出自己?
辛曉看到是江凌,堆起笑臉。
制片人譚毅熱情起身:“哎呀,江......”
“江凌,譚總好。”江凌迅速打斷他的話,伸手過去與他禮貌地握了握手。
都是職場混跡多年的老油子,譚毅立刻反應過來,轉向衆人:“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總編劇,江凌老師。”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耽擱了,大家繼續吧,劇本的問題我來解答。”
遊星野的目光始終跟隨着她,腦海中回想起多年前那個委屈無助、憤世嫉俗、心比天高的女生,如今像換了個人。
上午的圍讀會進行得很順利,江凌和辛曉配合默契,幫大家梳理了劇本大綱。作爲編劇,江凌很專業地解答了各位演員的問題。
中午劇組送來盒飯,忙了一上午,大家這會兒都餓了,取了餐,各自找了位置開始吃飯。
江凌趁亂回到了車上,她伏在方向盤上,平復着自己狂躁的心髒。
再次與他見面,江凌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可這顆不聽話的心偏要告訴她,本無法冷靜。
那個人,可是遊星野啊。
車門突然被打開,辛曉坐進了副駕:“我的江大總裁,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裏呢?”
辛曉將長發攏至身前,掰下遮陽板,打開鏡子,仔細欣賞了一番自己的美貌。
江凌直起身,勉強笑了笑:“我的辛大導演,你不去吃飯嘛一直盯着我?”
“誰讓我放不下你呢。”辛曉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飯盒,“給你的,我知道你不會吃劇組的盒飯,所以特意給你準備了減脂餐。”
江凌接過飯盒打開,是金槍魚三明治。
“謝了,這次幸虧有你來救場,欠你個人情。”江凌早上就沒吃飯,這會餓得厲害。她將長卷發隨手一扎,也顧不得戴一次性手套,直接拿起來就啃。
“行,先欠着,總有你還的時候。”
江凌與辛曉相識於一次網絡緣分。
辛曉讀研期間接手了一個特別好的故事原型,但找不到合適的編劇,就在網上發布了一篇尋找編劇的微博。
那個時候她拉不來什麼,能給編劇的錢不多,沒什麼人願意接。
那年江凌大四,她爲了賺錢,多小的都接。看到辛曉的這篇動態,沒多猶豫就聯系了她。兩人一拍即合,很快達成。
她們將故事創新,以紀錄片的手法拍攝出來,意外地獲了兩個獎,最佳創意獎和最佳編劇獎。
這次,也讓兩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誼。辛曉對於這個高冷疏離又美麗、神秘銳利又易碎的學妹很感興趣,時常纏着她。
江凌沒有朋友,更不擅長維系任何關系。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對她來說都是負累。
可辛曉似乎又有些不同,她身體裏住着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兩個靈魂,一次又一次地打動着江凌。
*
下午圍讀會上,江凌刻意避開遊星野的目光,但她餘光注意到遊星野的注意力一直在她這邊。
《黎明的呐喊》這部劇女一號定了當紅一線女星孟雲,沒有花邊新聞,口碑和觀衆基礎極好,正劇就需要這樣的演員。女二號裴儷、男二號汪越都是上級部門塞進來的,想通過這部劇打開國民度。
這種事情在圈內很常見,江凌見怪不怪,沒站在九霄的立場多說什麼,畢竟自家的演員要吃飯,別家的演員也要吃飯。
女二號是個反派角色,裴儷不滿自己的人設討人嫌,而且台詞又少,對江凌說:“編劇老師,這部分沒我的戲嗎?我覺得這場戲女二應該出現,這對推進主線是有幫助的。”
江凌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語氣冷淡回道:“角色存在的意義是爲整部劇服務,你的角色主要任務不在這裏,這個情節你不必出現。”
裴儷立刻有了情緒,不依不饒:“我看未必,編劇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爲角色服務嗎?要不然編劇也不必出現在圍讀會上了。”
此話一出,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沉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等江凌做出反應。
江凌一開始並不想與她難堪,可她如此目中無人,江凌又豈會縱容她。
片刻後,她抬眸看向裴儷,眼神冰冷,沉聲道:“這部劇也並不是非得有女二號這個角色。”
“你什麼意思?”裴儷不甘示弱。
“聽不懂嗎?那我就再解釋一遍,我的意思是,如果對劇本有疑問,歡迎提出來,但如果是想給個人加戲。”江凌頓了兩秒,“我可以考慮把這個角色刪掉。”
裴儷還想說些什麼回懟,但被制片人譚毅制止了。
一旁的遊星野饒有興致地看着江凌,嘴角微微上揚。
她還是那個她,鋒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