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星野看着江凌離開的背影,心裏暗忖:這個曾經在天台上痛哭的女生,怎麼如今變得如此鋒利堅硬。
她的眼神像是淬了冰,看人時總帶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同歸於盡的決絕。
他還記得那年冬天,她坐在天台冰冷的地面上,電話裏的爭吵聲撕心裂肺。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女生活得一定很艱難。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她的生活有沒有變得好一點。
‘噠、噠、噠。’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思緒。
裴儷和汪越並肩走來,望着江凌遠去的背影,裴儷不屑撇嘴:“裝什麼嘛,一個編劇,又是助理又是司機的,真當自己是蔥呢。”
汪越安撫裴儷的情緒:“儷姐,別氣了,她畢竟是總編劇,得罪了她,怕是不太好啊。”
“你慫什麼?我才不怕她呢,看我不找個機會整死她。”
“喂,二位。”
慵懶嗓音從角落傳來,裴儷和汪越嚇得一驚。
遊星野懶洋洋睜開眼,幽幽道:“下次密謀壞事的時候,記得找個隱秘的地方,不怕我告狀嗎?”
裴儷對遊星野這個新人本沒放在眼裏,惱羞成怒:“我看你倆就是一丘之貉!有本事你去告個試試,我連你一起收拾!”
“好怕哦。”遊星野撇撇嘴,滿不在乎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走遠點,別打擾我睡覺。”
裴儷瞧他那個賤兮兮的模樣,想沖過去給他一巴掌,被汪越攔下,拉着她離開了這裏。
當晚,圍讀會結束後,江凌留下來完成收尾工作。
會議室的暖風出了故障,寒意漸濃。
沒過多久,遊星野推門進來,遞給江凌一條毛毯。
“謝謝。”
“老同學,客氣什麼。”
“只是校友。”江凌糾正他。
遊星野啞然一笑:“分這麼清嗎?”
江凌抬眸,眼神淡淡的:“這是與人交往的基本禮儀。”
遊星野問:“你現在是個體經營,還是籤了公司?”
江凌打字的手停住,思忖幾秒,回道:“籤了九霄。”
“好公司,前途無量。”
“你要不要考慮也來九霄?”
“我啊,算了,剛逃出狼窩,不想再入虎。”
江凌哂笑:“九霄沒你說的那麼可怕。”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遊星野沒將下午聽到的話告訴江凌,只是提醒她最近要離裴儷遠些。
裴儷這種人,放平時江凌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要不是這次實在沒辦法來當了編劇,也不可能和她有交集。
臨走前,江凌在會議室門口駐足,猶豫着,回頭對他說:“遊星野,我知道演戲對你來說可能不是第一選擇,但人生很長,多嚐試總沒錯,希望你能抓住這次機會。”
*
第二天回到公司,江凌照例走樓梯到各樓層去巡查各個部門。這是她獨到的管理方式,不走高管電梯,而是用最原始的方式了解公司運轉情況。
最後再爬樓梯到十八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九霄集團大樓的十八層一直空着,直到江凌接下總裁的位置,將辦公室選在這一層,才開始逐漸有了人氣。
所有人都不理解,這個人人避之的樓層,她卻執意要來。
何文澈已經備好了早餐,見江凌走過來,拿上早餐,起身跟進辦公室,匯報了今天的行程安排。
一連串會議直到中午,何文澈送來午餐時,發現早餐還原封未動。
下午致知音樂公司的於相海到訪,江凌親自泡茶招待。
致知公司在全方位打造歌星這一領域目前國內無人能比,就連九霄也無法撼動它的地位。
於總已年過六旬,無奈家中兒子不成器,整只會花天酒地,他不得已才一直強撐着公司。
江凌泡好茶,雙手奉上:“於總,這茶是之前我去茶山采摘的,品茶您是行家,您幫我鑑賞一下如何?”
於總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贊不絕口:“嗯,好茶,餘韻悠長。”
“您說好,那就是真的好,不然我還擔心被騙了呢。”
於總又呷了一口,說道:“江總邀我前來,不會只爲品茶吧?”
江凌斂起剛才愉快攀談的神色:“於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知道我們常總跟您談了什麼?允諾了您什麼回報?”
於總大笑幾聲:“我來之前就猜到了,江總,你可真是個人精啊,我和常總不過吃了個家常便飯,就被你的人逮了個正着。”
“於總,您知道的,晏總一向對夥伴很大方,您如果是對九霄不滿,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比和常總談,要來的直接。”江凌給於相海杯子裏添了茶,“咱們不是第一次了,您知道的,我一向沒那麼多耐心,您如果選擇和常總,那我可以向您保證,這將會是致知與九霄的最後一次。”
江凌笑裏藏刀,於相海沉默片刻:“你們常總的確是想從我這裏分一杯羹,但我們致知能屹立多年不倒,憑借的無非就是信譽二字,江總,你大可放心,我們致知和九霄,本就是多年戰友,怎麼可能會因爲旁人幾句話便失了情分。”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貴公子近來如何?還是不肯去公司幫您嗎?”
“嗐,別提了,臭小子我算是管不住他了。”
江凌對他們的家事絲毫不感興趣,但嘮家常可以拉近距離,她並不介意和這個老頭子嘮上五分鍾。
等到於相海回到車上,何文澈已經早一步將同款好茶放進了車裏。
於相海瞥見茶葉,並不見怪,只感嘆這位年紀輕輕的女總裁,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處事能力,實在厲害。
第二天一早,常於明氣沖沖地推開江凌辦公室的門,大聲道:“江凌!你到底想什麼!”
江凌正氣定神閒地沖着咖啡:“常總,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怎麼火氣這麼大?”
“你少給我裝蒜!你昨天和於相海說什麼了?”
江凌作恍然大悟狀:“啊,你說昨天啊,我就是請於總過來喝了杯茶,我新得的好茶,要嚐嚐嗎常總?”
“斷人財路,如人父母!江凌,你小心遭!”
“常總,唯物主義者不信這些。”
“你不要仗着有晏臨川撐腰就可以在九霄爲所欲爲,我告訴你,咱們走着瞧,這九霄是誰的天下,還沒下定論呢!”
他氣沖沖走出去的背影,江凌看着滑稽。
她輕啜一口咖啡,自言自語道:“誰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