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瑕,你過分了!”
顧菁之抬眸看他,臉上是氣憤責怪,還有些許不解。
他,怎能這樣羞辱她?
容瑕伸手,想去扶起顧菁之,卻被她冷冷揮開。
見此,他目光轉向姜清辭,眼底再次攀上幾分嫌惡。
她還真是將大嫂善良的性子摸了個透徹!
這般故作姿態,就爲了博取大嫂同情,好讓她在容家行事更方便些嗎?
不是走了嗎?爲何又回來?
“大嫂,若說過分,難道不是她背信棄義,攀高踩低,又背棄誓言的行爲才更過分嗎?”
“況且,爲奴之事,是她自願的,你若不信,可自行問她。”
顧菁之知道,他對姜清辭改嫁他人的事難以接受,可容家沒落至此,他若真心愛她,難道不知道她改嫁他人,才是對她最好的結果嗎?
要說有錯,最多只能說姜清辭選錯了成親對象,嫁的是秦家。
只是,身爲深宅後院的女子,她又能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姜清辭自顧自地擦掉臉上血跡,輕搖了下顧菁之的手,寬慰道:“嫂嫂,他說得沒錯,爲奴之事,我是自願的。”
“今侯府門前,我已經當着全京城人的面說了,不嫁秦家,入容家!”
姜清辭看向那張仿佛高山冰雪一般的臉龐,聲音裏帶了一絲苦澀和委屈,“容瑕若不娶我,我便爲奴爲婢,生死不棄!”
在場人,幾乎人人變色,眼中涌起震驚。
顧菁之抓住了重點,“你是說,你沒嫁秦家?”
“沒有。”
姜清辭目光看向容瑕,期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半點惻隱之心,可她失望了。
他的臉上沒有半點動容,反而透着幾分嗤笑。
似乎在嘲諷她這番行爲虛僞一般。
“容瑕,既然清辭已經……”
“大嫂!”容瑕眉間已經隱隱沒了耐心,直接打斷顧菁之的話,“她在容家獲罪之後,轉眼就答應了秦家的親事,卻在秦戰迎親之時,當衆拒婚!”
“這樣將人心玩弄於掌心的女人,您不該再替她說什麼話!”
“況且,好話人人會說,可能不能做到,卻又是另一回事!您不會以爲,她一個侯府千金,真能做什麼奴婢吧?”
說到這,他看向容家其他女眷,淡淡道:“這世上,人心最是陰險狡詐,我容家遭人陷害,受此大難,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是容家唯一男子,可我不能時時刻刻護住你們所有人!”
他目光從母親南宮氏、大嫂顧菁之,妹妹容姝三人臉上流轉,眼底氤氳着幾分痛意。
“你們,該學會保護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然,最後怎麼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最後這句話,他沒說出來,可陰鷙的眼睛,卻像深淵裏的張着利齒獠牙的巨獸,死死盯住姜清辭。
上一世,秦戰死在他手裏的時候說過,容家女眷,都是她幫着誆騙出去的!
她們,算是都死在了她姜清辭的手上!
到現在,他還能記得秦戰那滿臉血色的嘲笑,嘲笑他的愚蠢,竟然到那個時候,還對害死他所有親人的女人,念念不忘!
她不是想仗着重生改變自己和秦戰的命運嗎?
很好!
那這一世,她也該爲自己上一世的罪孽,贖罪了!
她要是再敢對自己僅剩的親人動半點歪心思,他就把她,挫骨揚灰!
“容姳!出來!帶大夫去看祖母!”
至此,所有人恍然驚醒,這才發現,容家門口,站着一個年輕男子,肩上扛着藥箱。
可是,他還不知道,姜清辭已經提前一步,將大夫找了回來。
姜清辭只覺大腦一片眩暈,連眼前的畫面都變得模模糊糊,是以,她沒有看到,方才容瑕看她時,是一雙怎樣氣泛濫的眼睛。
可顧菁之看到了。
她震驚,不解,想要詢問,卻發現手邊的人暈了過去。
“清辭!”
姜清辭聽見的,只有這麼一聲模糊緊張的呼喚。
*
迷迷糊糊中,姜清辭只覺得有人在自己的額頭上塗抹什麼,冰冰涼涼,辣的傷口也不那麼痛了。
顧菁之見姜清辭傷口包扎好,擔心地問道,“大夫,她怎麼樣?嚴重嗎?”
“沒有大礙,只是,傷口有些深,近來不要碰水就好。”
屋內陷入片刻沉默。
“爲了給祖母找大夫,她跑得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你剛剛也聽說了,要不是大夫來得及時,祖母的病,怕是會更重些!”
“她這樣爲我們容家,你卻用那麼刻薄的話去傷她!”
“容瑕,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感覺今天的你,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看着床上面色發白的女人,容瑕臉上的神色依舊沒有半分變化。
小小的苦肉計,就令大嫂這麼爲她說話!
或許,他還是不該讓她來容家。畢竟,容家這些單純的女子,哪能玩得過她?
“二哥,大嫂,外面來了好多人!”
容姝在門外喊了一聲。
容瑕不發一言地轉身出去。
顧菁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來。
一夜之間,失去敬重的大哥,尊敬的父親,加上深愛女子的背離,她料到他受傷不淺,卻不想,他傷得這樣深,連性子都變得執拗冷漠了不少。
姜清辭只覺得耳邊有什麼聲音,但還沒聽清,那聲音就消失了。
費力睜開眼,只看見一頂灰白色的麻布紗帳,還透着淡淡的溼之氣,身體微微一動,身下就響起了“咯吱咯吱”聲。
額頭傳來刺痛,她手撫上去,發現傷口已經被包扎好。
轉眼望去,屋內簡單的令人心驚,一張桌子,幾只凳子,連一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唯一能看的過去的,是發着腐朽氣味的梳妝台上,端放的一枚銅鏡。
剛想下床,就看見床榻邊,放着一雙素白的鞋子。
她還記得容瑕發怒時說的話。
那是容澤哥哥留給菁之嫂嫂唯一的遺物。
菁之嫂嫂,還是將它給了她。
外面,傳來一陣陣的吵鬧聲,有女人尖酸的罵聲,有男人揮舞的棍棒聲。
隱約間,她聽見了“侯府”“財產”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