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楊總助成爲柏先生總助的第七個年頭,和他共事七年,楊總助還沒有見過柏先生今天這個樣子。
明明是很重要的會議,卻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皺着眉,不太高興的樣子。
柏先生對待工作向來嚴謹,是個完美主義者,麗港碼頭又是和政府的大,到底什麼事能比這個案子更重要,在此刻占據柏先生的心神?
這時候,門外的秘書給楊總助打了個手勢,他走過去問:“怎麼?”
秘書小聲說:“有柏先生的電話。”
“現在在開會。”楊總助道:“不管多十萬火急的事情,等會議結束再說。”
“可是這件事真的很緊急,還是讓柏先生接一下電話吧!”秘書滿臉焦急,掩住嘴說了兩句話,楊總助神色一變。
他大步走進會議室,彎腰跟柏諭說了什麼,衆位股東只見柏諭立刻站了起來,臉色冰冷,渾身戾氣沖天,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老婆生孩子難產了,駭死個人。
“抱歉諸位。”柏諭邊往外走邊說:“會議改天。”
衆人譁然。
這麼重要的會議,說改天就改天了?!
“柏先生家裏出了急事。”楊總助解釋道:“非常抱歉,之後我會通知各位新的會議時間。”
股東們面面相覷。
家裏出了急事……總不能真是老婆生孩子吧?
邁巴赫一路飛馳,往醫院而去,楊總助滿腦袋是汗,跟柏諭匯報情況:“……對方是蓄意爲之,要不是顧少及時出現,對方顧忌顧少在場,應小姐可能已經……我們已經讓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柏諭面沉如水,“她呢。”
“在醫院。”
柏諭額角青筋跳了跳,“我問你她的情況。”
“抱抱抱歉!”楊總助忙說:“還在急救。但是據目擊者說,應小姐下腹部大量出血,把裙子都染紅了,可能。”
後面的話他沒敢說下去。
要是孩子沒有保住,應夢珠醒來後應該再也不會見到柏諭。
因爲柏先生就是這樣冷情決絕的人。
“應夢珠醒來前,把人抓住。”柏諭說:“否則你就別了。”
楊總助皺着一張苦瓜臉:“好的。”
柏諭趕到醫院,顧鑑櫟等在急救室門口,正好護士出來要家屬籤字,顧鑑櫟正要開口,柏諭道:“給我。”
護士匆忙問:“您跟傷者的關系是?”
“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請您在這裏籤字。”護士道:“傷者現在的情況不太好,請做好一切心理準備。”
柏諭籤字的手一頓,顧鑑櫟已經道:“什麼意思?母親也有危險?”
“因爲送來的時候出血嚴重。”護士嚴肅道:“具體結果要等搶救結束,我先進去了。”
急救室的門砰一聲關上,顧鑑櫟抓了把自己的頭發,轉頭看向顧尤敏:“你當時跟她在一起,到底怎麼回事?”
顧尤敏還沒見過自己哥哥這副模樣,呆了呆,才說:“我、我說請她喝咖啡,過馬路的時候忽然有輛車朝我們撞過來……你嘛那樣看着我,我也很害怕啊!”
“你請她喝咖啡?”
顧尤敏哆嗦了一下,道:“我、我找你有事嘛,你說自己忙,我又無聊,看見夢珠出來,就說請她喝杯咖啡聊聊天什麼的……”
楊總助看了眼手機,低聲對柏諭道:“柏先生,人抓住了。”
顧尤敏手指一顫,抓緊了包。
“交代了?”
“是個剛出獄的蠱惑仔,就說有人給他拿了一筆現金,要他這個點開車過來撞人。”楊總助道:“其他就說不出來了。”
“柏先生。”顧鑑櫟看向柏諭,“夢珠社會關系簡單,也沒有得罪什麼人,不至於有人要她的命。”
言下之意,此次應夢珠的身之禍,是因爲柏諭。
動不了柏諭,就動柏諭的女人和孩子。
“社會關系簡單。”柏諭從煙盒裏敲出支煙點上,淡聲道:“顧少沒聽過關於她的傳聞?”
“在男人身上討飯吃,惹出性命之虞,再正常不過。”
空氣一瞬間寂靜。
就連楊總助都覺得柏先生這話好過分。
顧鑑櫟倒是笑了一下,“原來你是這樣看夢珠的。”
“如果孩子沒有保住,我會帶夢珠離開,不會再讓她礙你的眼。”
氣氛降至冰點,就連一向嘰嘰喳喳的顧尤敏都不敢說話,路過的醫護人員繞道走,生怕被卷進這修羅場。
呲啦一聲,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快步出來,“哪位是應夢珠的家屬?”
“她怎麼樣。”柏諭冷聲問。
醫生被他一身的煞氣嚇了一跳,緩了緩才說:“傷者身體孱弱,胎兒又才三個月,還不穩定,本來八成是保不住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孩子特別堅強,目前沒有流產的風險,但後續一定要精心看護……”
柏先生鮮少地直接顯露了自己的不耐煩:“我問你應夢珠怎麼樣。”
“……大人沒有什麼危險,已經送去普通病房了,觀察幾天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他看出眼前這位不好惹,很有眼力見地道:“小王,帶家屬去病房!”
“好的好的,您這邊請!”
應夢珠是醒着的。
她換了病號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兩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繃得很緊。
顯然她還沒有從車禍中回過神來,整個人處於驚懼戒備的狀態。
“她現在有點意識不清。”護士輕聲細語:“覺得所有東西都會傷害她,如果反應很大的話,請您之後再來看望。”
柏諭快步走進去,護士驚愕:“您這樣她會——”
“應夢珠。”柏諭停在病床邊上,看着瘦弱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跑的小姑娘。
“……柏先生。”應夢珠眼珠動了動,在認出柏諭的一瞬間,她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抱住柏諭的腰放聲痛哭。
就像是小孩子在外摔了跤,一直忍着不哭,見到家長,家長一問,委屈就如水涌入,眼淚就控制不住。
她哭得稀裏譁啦,眼淚打溼了柏先生昂貴的襯衣。
而柏諭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