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男人毫無溫度的威脅,林菀臉上情緒盡數褪去,只剩下瓷器般的蒼白。
她眼神陌生的讓顧霆琛心頭猛地一縮。
“顧霆琛,我居然直到今天,才徹底看清你。”
知道她哪裏最脆弱,所以捅得也是最深。
沒有家人的她,最在意的也就剩下老師,師兄。
所以也就成了顧霆琛拿捏她的利器。
不待他開口,西裝內袋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嗡嗡聲在僵持中顯得格外刺耳。
顧霆琛眉毛狠狠擰起,在名字映入眼簾的瞬間,下顎線繃緊。
依舊是慕薇薇。
幾乎同時,眼角餘光瞥見尚未轉身的林菀,視線似乎也從他手機上掠過。
對面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
林菀沒有再給他任何眼神,決絕的背影隨着玻璃門開合,被燈光徹底吞噬。
顧霆琛握着仍在震動的手機,心髒處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
他狠狠劃開接聽鍵,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遷怒:“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慕薇薇虛弱又明顯抽泣的呼吸聲。
背景異常安靜,更襯得她無助可憐。
“霆琛……對不起,我知道你要參加宴會,現在正忙着,但是你答應好了晚上要來陪我。我、我肚子突然疼得厲害,頭也很暈量了體溫,有點發燒……家裏的藥我看了,好像都不對症,我不敢亂吃……我好害怕……”
又是這種無法拒絕的理由。
顧霆琛閉上眼,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
明明聽到的是慕薇薇的聲音,腦海裏卻一直勾勒出林菀那雙死寂的眼眸。
可這是他欠慕薇薇的。
如果不好他,慕薇薇也不會……
那份沉重的愧疚,像無形的大山精準壓垮他心裏剛剛冒出頭的掙扎,認命般的妥協:“我知道了,你在家等我。”
他攥緊手機,大步流星離開露台。
他答應過慕薇薇,不會把孩子是誰的說出來。
所以,不管是對林菀,還是父母,他都沒打算說。
知道男人丟下她走後,林菀習以爲常。
半個小時後。
顧霆琛按響門鈴,臉色依舊沉鬱。
門很快打開,裏頭的慕薇薇穿着藕荷色真絲睡裙,領口開得極低,露出清晰的鎖骨。
她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身體還配合着晃動了下:“霆琛,你終於來了。”
顧霆琛眉頭驀地打成死結,語氣冷硬:“你就穿成這樣來開門?”
慕薇薇似乎被他的冷厲嚇了一跳,下意識攏了攏滑落的開衫。
這個動作非但沒有起到遮掩效果,反而更顯得欲蓋彌彰。
低下頭,她聲音委屈又虛弱:“對不起,我疼得實在沒力氣了,聽到是你,心裏一急就……就直接過來開門了。你別生氣……”
顧霆琛沒再說什麼,側身從她旁邊進屋,目光迅速掃過客廳,從儲物櫃拿出藥箱:“再量量體溫,看下哪裏還不舒服。”
慕薇薇伸手想接過體溫計,突然腳下踉蹌,整個人不受控制倒過來。
額頭抵在他前,冰涼的手指無意識得抓了抓布料,呼吸急促:“霆琛,我不是故意的,腿……腿抽筋了。”
顧霆琛伸手扶住她,溫軟的身體跌入臂彎,帶有甜膩的香薰味。
不僅沒有生出任何旖旎的念頭,反而讓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別亂動。”強硬地懷中的人扶回沙發坐好,拉開距離:“我過來之前已經聯系了家庭醫生,等他到了再說。”
慕薇薇緊緊咬着下唇,鼓足勇氣:“霆琛,我不需要什麼醫生,其實……我是想你了。”
見男人不作聲,越發大膽。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歡你,我問過了,醫生說我肚子裏的孩子胎像穩定,就算是稍微劇烈點的運動,也沒關系。”
說着,手指放在肩膀的衣帶上:“我知道你跟林醫生在鬧離婚,霆琛,你應該看看身邊的人,就當是給我一個機會。今晚……留下來行嗎?”
顧霆琛終於明白了這通電話叫自己回來的原因,眼神驟然降至冰點,聲音冷硬得像鐵石碰撞:“夠了!慕薇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慕薇薇僵在原地,緊緊攥着帶子:“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明白了……是我癡心妄想,經歷了那種事,我哪裏還有資格讓你留下來陪我。”
顧霆琛口的煩躁快要破膛而出,太陽挑得厲害。
那份沉重的,源於愧疚的心態,像一把無形的枷鎖。
他終於開口,不容置疑的堅決:“……我睡客房,僅限今晚。我明天會安排可靠的護工過來,你有什麼事直接找她,另外,穿好你的衣服。”
這是最後的退讓。
慕薇薇胡亂擦着眼淚,連忙點頭:“我知道了,霆琛,謝謝你。”
要不是爲了牽制顧霆琛,她才不會留下這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野種。
等到男人緩步走向客房,她的臉上,才露出得逞的笑。
隨即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給爛背於心的號碼發了條消息。
——霆琛在我這,他今晚不會回去了。
而手機那頭,林菀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毫不猶豫地將號碼拉黑,深吸一口氣。
明明知道他們二人的關系今非昔比,爲什麼她的心裏,總有難以言喻的苦澀?
宴席上的夫人名媛早已換了一副嘴角,挨個舉着香檳過來搭訕:“顧夫人,我早說那些新聞都是子虛烏有的吧,看顧總對王總的態度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我家先生想跟顧總談談新,可老約不到人,你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
“……”
嘈雜的喧鬧像水般涌來。
林菀強撐着笑容,一一應付着,誰也不知道她緊攥的手指有多用力。
直到宴會接近尾聲,她坐進車裏,臉上那層面具般的笑容才褪去,露出底下無法遮掩的疲憊和蒼白。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垃圾廣告。
她盯着屏幕,慕薇薇那條挑釁的短信早已被她刪除拉黑,但那些字眼卻像烙印一樣刻在腦海裏。
多麼直白,多麼囂張。
無情嘲笑着她此刻只能任人宰割的處境,什麼顧太太,不過是個華麗又空洞的頭銜,
回到空蕩冰冷的家,林菀剛打開門,客廳裏坐着的身影讓她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