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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愣,隨即又擺上不自在的表情。
「長樂,你還好嗎?」
他想伸手摸一下我的頭發,但我的頭發太久沒梳開,已經雜亂成一團,頭皮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無從下手,只得對旁邊的人發脾氣:「放肆,竟敢這麼對我朝的長樂公主,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
他還在演。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連憤怒都無法表露出來。
「長樂,我接你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對我來說極其陌生。
剛來蠻族的時候,我一封又一封的求救信發出去,每一封都寫着我想回家,但都石沉大海。
我嚐試用錢買通蠻族其他的下人,打開八十八箱的嫁妝。
裏面除了破布之外,什麼也沒有。
爲了保護我,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小翠死於馬蹄之下。
那天之後,噩夢就正式開始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兄和陸衍之的默許。
人殘暴成性,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雲瑤走失後,沒有人怪我,那時我也才五歲。
皇兄緊緊抱着我,安慰我說,幸好我機靈,知道躲起來。
陸衍之也偷偷抹淚。
「只要嬌嬌在,一切都不要緊。」
我成了胤朝唯一的嫡公主。
皇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在我的面前。
我咳嗽一聲,他會大發雷霆處置太醫院。
無論多晚,總是會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
母妃去的早,他總是靠着我的肩膀,那時他的神情脆弱又依賴。
「嬌嬌,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了。」
而陸衍之也不遑多讓。
我跟他從小定了婚約,他無比聰慧,從小便鶴立雞群,甚至偷偷去參了軍。
文能當丞相,武能當將軍。
他在戰場上奄奄一息被抬回來的時候,拿着軍功,對着父皇磕頭。
「臣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能配得上公主,求皇上賜予公主榮光。」
我的地位被越抬越高,胤朝每個人都說他倆是我的左右護法。
連我自己都深信不疑,發誓我們三人永不分開。
直到六年前。
雲瑤被找了回來。
她骨瘦如柴,怯怯躲在國師袍子後面。
一母同胞,我也很是心疼。
拉着她去找皇兄和陸衍之。
皇兄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讓我去淨手。
陸衍之也皺了皺眉,仿佛並不在意。
我好說歹說,才讓他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有了幾分笑容。
雲瑤看着皇兄和陸衍之對我疼愛入骨,心裏的嫉妒再也藏不住。
她說:「姐姐,當初爲什麼你要把我推出去給人販子!」
全場譁然,我一臉錯愕。
她突然發狂,拼命抓着自己的頭發,往牆上撞去。
「爲什麼不讓我死在那裏!爲什麼要把我找回來?你在炫耀嗎?你害了我,你害了我!」
父皇下令徹查,但子太過久遠,已經無從查起。
沒有證據,大家都半信半疑。
當事人只有我和雲瑤,我試圖解釋,但也沒多少人相信。
直到雲瑤過生的時候,我爲了緩解和她的關系,送了她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是我特地從中雲寺求的。
那時方丈看了我一眼,憐憫的眼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雲瑤卻把玉佩摔碎,用碎片割着自己的手腕:「你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安心?我不跟你搶什麼!離我遠點!哥哥,救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皇兄第一次吼了我:「父皇不是不讓你們接觸嗎?雲嬌嬌,你替瑤瑤享了這麼多年的福,何苦再她?」
我看向陸衍之,他頓了頓:「嬌嬌,你先搬去別院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
所以,他們都懷疑,當初是我把雲瑤推出去,自己躲了起來。
無論我怎麼說,一夜之間,都沒人會相信。
畢竟示弱者的眼淚總是讓人感到憐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