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指尖傳來的堅硬觸感,如同一根冰冷的救命稻草,瞬間刺穿了阿蕪被絕望和泥濘包裹的混沌意識!那絕非天然的岩石輪廓——冰冷、平滑、帶着人工打磨的棱角!是規則的方形!

希望,哪怕只有一絲微光,也在絕境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呃啊——!”

身後,那龐然怪物憤怒的嘶吼已近在咫尺!腥風裹挾着泥漿的惡臭再次席卷通道!通道入口處,更大面積的幽綠菌毯正瘋狂搏動,仿佛在爲那黑暗中的獵食者擂鼓助威!

阿蕪甚至能感覺到粘稠泥漿下方傳來的震動——那怪物正用它龐大的身軀撞擊着狹窄的通道入口!每一次撞擊都讓石壁簌簌發抖,泥漿如同沸騰般翻涌!通道隨時可能崩塌,或者被強行擠開!

沒有時間了!

求生的意志壓倒了身體的劇痛、泥沼的吸力和對前方那片驟然強盛起來的詭異綠光的恐懼!阿蕪不顧一切地將身體向前猛撲,雙手像兩把泥鏟,瘋狂地摳挖着身下粘稠冰冷的淤泥,試圖觸碰到那堅硬的方形物體!

她的動作攪動了沉積的腐泥,濃烈到令人暈厥的腥甜腐敗氣息如同實質般噴涌而出!前方石壁上,那片搏動得最快的幽綠菌毯仿佛被她的掙扎刺激得更加興奮!中央的光芒驟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螢火,而是一團妖冶的、腐爛心髒般的幽綠光暈!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吸力隨之降臨!

這吸力並非作用於她的身體,而是直接拉扯她的精神!冰冷、粘膩、帶着催眠般的誘惑,如同無數滑膩的觸手纏繞着她的意志,要將她的意識拖入那片永恒的、腐爛的寧靜之中!“放棄吧……沉淪吧……融入這永恒的安寧……” 腐朽的低語在她腦海深處回蕩。

“不——!”阿蕪發出一聲嘶啞的呐喊,這呐喊既是抵抗那精神侵蝕,也是爲自己鼓勁!她用盡全身力氣,牙齒深深陷入下唇,鮮血混着泥漿流入喉嚨,劇痛讓她保持着最後一絲清明!

玉佩緊貼着她的胸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和那可怕的精神侵蝕,它沉寂的核心驟然發出一陣灼燙!這灼燙不再是強大的斥力,更像是一滴滾燙的熔岩落入冰水,瞬間蒸騰起微弱卻無比精純的生命暖意,如同風中殘燭,卻死死護住了她意識的核心,不讓那腐朽的安寧將她吞噬!

就是現在!

她的右手終於穿透了厚厚的泥層,五指猛地抓住了那堅硬物體的邊緣!冰冷刺骨!觸感光滑,絕非天然石質!更讓她心跳幾乎停止的是,指尖清晰地勾勒出凹陷的、連貫的紋路——是刻痕!人工雕琢的痕跡!

來不及細辨刻的是什麼!她全部的力氣和意志都灌注在右手上,狠狠地向下一按!她不知道這有什麼用,這只是絕望中的孤注一擲!是身體遵循着某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本能反應!

“咔噠!”

一聲清脆到近乎破裂的機括聲,在粘稠泥漿的包裹下、在怪物撞擊通道的轟鳴聲中,微弱卻清晰地響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齒輪,被絕望的血液喚醒!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震動瞬間從那方形石刻傳導開來!並非驚天動地,卻帶着一種古老、厚重、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脈動!這股震動瞬間擴散至整個狹窄通道!

奇跡發生了!

通道前方石壁上,那片正散發着妖異綠光和恐怖精神吸力的核心菌毯,如同被投入滾燙烙鐵的油脂,驟然發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聲響!那團幽綠的光暈劇烈地扭曲、閃爍,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痛苦和幹擾!原本強盛的吸力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滯!

覆蓋在石壁和地面淤泥中的其他菌毯,搏動也瞬間變得紊亂不堪!它們散發出的清潤涼意不再穩定,而是如同沸水般翻滾、沖突!那種試圖壓制魔紋、侵蝕意志的穩定場域被瞬間打破!

阿蕪體內狂暴對抗的魔紋灼燒與冰冷麻痹,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外力幹擾,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劇痛並未消失,甚至因爲能量場的紊亂而變得更加尖銳,但這種混亂卻像撕開了一道無形的枷鎖!半邊身體的僵硬感,竟在這混亂的能量沖擊下,如同凍結的河道陡然崩裂開一道縫隙!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暖流和力量感,竟從被詛咒的肢體深處掙扎着傳遞出來!

“轟隆——!!!”

身後的通道入口處傳來更加恐怖的撞擊聲!夾雜着怪物徹底暴怒的、穿透靈魂的嘶吼!顯然,阿蕪的舉動和石壁上菌毯的異變,徹底激怒了它!通道入口的岩石開始出現明顯的裂痕!泥漿瀑布般涌下!

然而,更大的變化緊隨而至!

阿蕪身下那片粘稠的泥潭,在那方形石刻被按下之後,突然開始劇烈地旋動!如同一個沉睡的漏鬥被驚醒!一股磅礴的吸力不再作用於精神,而是實實在在作用於她的身體!但這股吸力不再是泥沼的拖拽,而是帶着強大的、無可抗拒的向下拉扯!

“不——”阿蕪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雙手下意識地死死摳住那冰冷石板的邊緣!

下一秒,整個通道底部仿佛塌陷了!

粘稠冰冷的泥漿裹挾着她,連同那塊刻着神秘紋路的石板,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吞咽,猛地向下沉去!速度驚人!眼前瞬間被黑暗和泥漿徹底淹沒!只有耳邊是泥漿急速流動的轟鳴和被隔絕後顯得沉悶的怪物咆哮!

墜落!

無休止的、被泥漿裹挾的墜落!

冰冷刺骨!窒息感如影隨形!玉佩最後一絲微弱的暖意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船,隨時會被黑暗吞沒。混亂的能量在她體內沖撞,魔紋的灼燙與麻痹在泥漿的冰冷包裹下變得遲鈍,卻又如同潛伏的毒蛇。唯有手指死死摳住的那冰冷石板的觸感和邊緣的刻痕,成了她意識中唯一真實的錨點。

不知墜落了多久,仿佛要沉入地獄的最底層。就在她肺部的空氣即將耗盡,意識即將被泥漿和黑暗徹底淹沒之際——

“譁啦!!!”

身體猛地一輕!裹挾着她的泥漿如同幕布般被撕開!刺骨的冰冷瞬間變成另一種空曠的、帶着水汽的冰寒!

她重重地摔落在一片相對堅硬的地面上,泥漿四濺。新鮮(雖然依舊帶着濃厚的溼土和礦物氣息)的空氣猛地涌入她火燒火燎的喉嚨和肺部,嗆得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大量的泥水。

她竟然……掙脫了那泥潭!

阿蕪劇烈地喘息着,渾身冰冷麻木,每一寸骨頭都像散了架。她掙扎着想抬頭,視線被泥漿糊住,一片模糊。她下意識地擦了一把臉,指尖傳來的粗糙感和血腥味提醒着她肩背的傷勢和嘴唇的破裂。

她抬起頭。

然後,她徹底僵住了。

眼前不再是狹窄壓抑的通道。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曠到令人心悸的地底洞穴。

洞穴的穹頂高得難以想象,隱沒在深沉的黑暗中,仿佛倒懸的夜空。最令人震撼的是洞穴的中央——

那裏矗立着一座由巨大無比、散發着柔和銀白色光芒的晶石簇組成的天然石筍!晶石簇如同沉睡巨龍的脊骨,又或是支撐天地的玉柱,從地下深處拔地而起,直刺看不見的穹頂!銀白的光芒並不刺眼,卻純淨、聖潔,帶着一種亙古不變的寧靜與威嚴,無聲地驅散了方圓數十丈內的黑暗,將整個洞穴核心區域映照得如同地底的月宮!

這光芒,與之前那幽綠腐朽的菌毯光芒,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絕對反差!

柔和純淨的銀輝灑在阿蕪身上,讓她如同沐浴在冰冷的月華之中。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在這銀白光芒的照耀下,腕部那狂暴的魔紋灼燒感和冰冷的麻痹感,竟然如同被晨曦融化的寒霜,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大範圍的消退!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伴隨着劫後餘生的虛弱,涌遍全身!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一直死死抓住、此刻壓在身下的東西。

那是一塊尺許見方的石板。

石板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的墨青色,非石非玉,觸手冰涼,卻並不刺骨。石板上布滿了繁復到令人目眩的暗金色紋路。這些紋路並非簡單的裝飾,它們深深嵌入石板內部,如同擁有生命般流淌着極其微弱的、與中央晶石光芒同源的銀白色光暈。

紋路的線條古老而優美,交織纏繞,隱隱構成一個殘缺的、核心處有明顯凹槽的圖案輪廓。這輪廓……竟與她胸前那枚玉佩的形狀,完美契合!仿佛是玉佩失落已久的另一半基座!

石板邊緣,還刻着幾個極其古老、不屬於當世任何已知文字的符號,散發着蒼茫古樸的氣息。

阿蕪的心髒,在經歷生死時速的狂跳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然後又被這銀白光芒輕柔地托起。她顫抖着手指,輕輕撫摸着石板上的紋路,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和一絲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暖意——那是與她胸前玉佩同源的氣息!只是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安全了嗎?這聖潔的晶石光芒,這神秘的契合石板……是神跡?還是另一個更巨大謎團的入口?

她抬起頭,望向那散發着寧靜銀輝的巨大晶石簇,再看看身下這塊仿佛只爲等待她而來的石板。劫後餘生的慶幸尚未散去,新的震撼與疑問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然而,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滴答……”

一聲清晰的水滴聲,從洞穴另一端深邃的黑暗中傳來,打破了這銀白世界的寧靜。那聲音空洞、悠遠,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

緊接着,更多細碎的、仿佛物體在溼潤岩石上拖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陰影中隱隱傳來。

這純淨的銀白光芒驅散了黑暗,似乎也驅逐了那幽綠的怪物。但這片神秘的地底聖殿,真的是安全的港灣嗎?

或者說,她只是從一個噩夢,墜入了另一個更宏大、更古老的夢境之中?那塊石板,那些聲音……它們在訴說着什麼?阿蕪掙扎着坐起,將那塊冰冷而神秘的墨青石板緊緊抱在懷中,如同抱着最後的希望與答案碎片,警惕地望向四周深沉的黑暗。玉佩緊貼着她的胸口,在銀白光芒下,似乎開始了極其緩慢的……愈合與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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