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瑤瑤後背撞在門板上，疼得眼眶發酸，卻故意垂下眼瞼，表現出和以前一樣的窩囊樣，不敢再去搶。
張桂蘭拿出袋子裏的衣服，看那做工和布料，眼紅得要命，“這一看就是百貨大樓買的好貨，你還真是好命啊四姐，陸團長舍得給你花錢。”
“拿來，讓我瞧瞧！”張衛國一把推開小妹，自己掂着袋子裏的新衣裳，眼睛都直了。
張桂蘭被推得趔趄兩步，不敢跟他發脾氣，只能指着張瑤瑤罵：“你個狐狸精，別以爲勾搭上陸團長就能攀高枝，人家只不過是可憐你！”
如果張瑤瑤真嫁給陸今安，成了團長夫人，他們家把張瑤瑤當牛做馬的使喚，往後還能有她好日子過？
張瑤瑤怯生生的拉了拉張衛國的袖子，聲音發顫，“三哥，其實……這些我本就想給你送吳慧姐的。”
她抬頭時眼裏含着水光，看着比張桂蘭懂事的樣子，“吳慧姐跟我一般高，這襯衫穿她身上肯定體面，還有那雙鞋，陸團長說現在可時興了。”
張衛國的心思果然被勾走了，掂量着袋子。
張桂蘭急得跳腳，“三哥，你別聽她胡說！她就是想巴結你，好讓你在爹媽面前替她說話！等她嫁進陸家當少奶奶，哪還認得我們這些窮親戚？”
“你懂個屁！”張衛國瞪她，“瑤瑤要是真攀上高枝，還能忘記我這個三哥？”
他把袋子往懷裏一揣，故意揚高聲音，“看看你這心眼小的，跟針似的，學學咱家瑤瑤的思想覺悟！”
張桂蘭氣得渾身發抖，看着張瑤瑤那副無辜樣，恨得牙癢癢。
這賤人明擺着是借花獻佛，既討好了張衛國，又讓她落個小心眼的名聲！
可她偏偏抓不到錯處，只能眼睜睜看着張衛國揣着新衣裳，樂顛顛地往村長家跑。
臨走還不忘囑咐張瑤瑤，“往後有這好事，別忘了想着你三哥。”
“嗯，三哥你放心。”張瑤瑤看似溫順地點頭，等張衛國走遠了，才抬眼看向張桂蘭，漆黑的眼裏看不出剛剛那股怯懦的樣子，反而神色平靜。
張桂蘭心頭莫名涌上一股異樣的感覺，心裏發毛，總覺得眼前的張瑤瑤跟以往不太一樣，又不甘心明明要到手的新衣服，被張瑤瑤幾句話就壞了好事。
她惡狠狠啐了一口，“四姐，別以爲幾件衣服討好三哥就有用！現在你破壞吳海燕和陸團長娃娃親，還得他們兩家退婚這件事，已經傳得十裏八鄉都知道，人人都罵你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你把咱家的名聲都給敗壞了，媽說這個月就要讓你嫁人，免得你留在家不安生。”
張瑤瑤垂着眼皮聽着，腦子裏想的是上輩子的事。
就是這時候，劉春霞讓村裏的孫媒婆給她找結婚對象，一個三十五歲的老光棍，嘴上說得好聽，有五間瓦房，嫁過去不受窮。
她那時被嚇傻了，哭着不肯，被張衛國摁在地上打，最後還是她跳河尋死鬧大了事情，老光棍怕她嫁過去就鬧自殺，說什麼都不娶了。
“媽想讓我嫁誰？”她故意怯生生地問。
張桂蘭撇撇嘴，正在氣頭上，脫口而出把老光棍的真實情況說出來想刺激她，“還能是誰？就是鄰村那個死了仨老婆的王德忠，聽說手裏有倆閒錢。媽說了，彩禮要八百八，正好給大哥娶媳婦。”
果然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張瑤瑤心裏冷笑，面上卻露出點害怕的樣子，“可……可他還有五個娃。”
“你還有臉挑？”張桂蘭翻個白眼，“能有人要你就不錯了！”
張瑤瑤沒再接話，轉身往廚房走，心裏已經有了下一步的報仇計劃。
灶台上還剩半盆玉米面，她舀了兩碗熱水和成面團，貼在鍋沿上烙玉米餅子。
柴火噼啪響着，她盯着跳動的火苗出神。
她知道李紅的弟弟欠了賭債，不拿一千塊出來就要被打斷腿。所以找她二哥張衛鋒說，如果能先拿一千塊，李紅她媽就不會逼着她嫁人。
所以，張衛鋒正愁哪裏去弄這個錢呢。
張瑤瑤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利用好張衛鋒的愚蠢，就能讓劉春霞手裏這六百塊錢，讓兩個兒子爲了錢打起來。
這時，餅子的焦香飄出來。
她收回思緒，手腳麻利的用布巾包了四個，揣在懷裏，坐上村裏去鎮上的三輪車。
一個小時不到。
張瑤瑤來到機械廠門口，這會兒剛好是飯點，有不少工人從廠裏出來，回家吃飯。
她在廠門口的樹下等了一刻鍾，看到張衛鋒也走了出來，快步迎上去。
“二哥。”她把熱乎的餅子遞過去，“我出門前剛烙的，給你當午飯吃，可以省一頓飯錢。”
張衛鋒抬頭看她，眼裏有點詫異。
這個養妹從小就跟悶葫蘆一樣，在家裏唯唯諾諾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跟他們幾個哥和妹都不親。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都瞧着張瑤瑤跟以前的感覺不一樣。
但他現在也確實餓得胃疼，每天爲了多省一頓飯錢給李紅，他自己總是吃不飽。
他接過餅子咬了一口，含糊道：“怎麼你今天來我廠裏，是不是媽讓你來的，家裏有啥事？”
張瑤瑤聲音壓得低，“二哥。我聽說……你在愁錢的事？”
張衛鋒猛地抬頭，眼裏閃過詫異之色，“你聽誰說的。”
張瑤瑤指尖卷着衣角，“其實，昨天我在縣城裏遇到了李紅姐，聽她工作地方的同事說，好像李紅姐家裏催得急，想讓她嫁個有錢人。”
“你……你還聽到什麼？”張衛鋒煩躁地追問。
“我還聽說，媽要拿我的彩禮給大哥娶媳婦，八百八呢。要是這錢能先給二哥，那李紅姐是不是就不用嫁給她不喜歡的人了？”
張衛鋒盯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擰起眉頭，“你這丫頭瘋了？這話要是讓媽聽見，不扒你一層皮。”
他想起大哥帶女朋友回家時，劉春霞殺了只下蛋雞，排骨湯燉得噴香，連說“我大兒媳婦就是金貴”。
輪到他帶李紅回來，劉春霞端出一碟鹹菜，還背地裏罵李紅“頭發燙得像雞窩，一看就不是過日子的”。
“媽的心長在大哥身上，她要拿你的彩禮給大哥娶媳婦，我能咋辦？總不能去搶吧？”
張瑤瑤咬着唇，“我就是覺得，李紅姐挺好的，又能幹又和氣，要是能當我二嫂就好了。”
“誰在念叨我呢？”一個嬌俏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