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水聲停了片刻,門鎖“咔噠”一聲輕響。
姚稔抬起頭,看着鶴嶼川從裏面走出來。
他似乎用冷水沖了臉,額前的發絲還帶着些許溼意,幾縷不聽話地搭在眉骨上。
臉上的蒼白褪去了一些,雖然眼神深處似乎還藏着點捉摸不透的東西,但整體看起來比剛才那副夢遊般的狀態要清醒不少。
姚稔心裏稍稍鬆了口氣,看來冷水的確讓他冷靜了些。
她站起身,臉上重新掛上溫和的笑意,決定不再追問那個“噩夢”,免得又刺激到他。
“洗把臉舒服點了吧?”
她語氣輕鬆地走過去,很自然地想去挽他的胳膊。
但想到早上他激烈的反應,手伸到一半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只朝他笑了笑,“走吧,張媽應該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今天有你愛的蟹黃小籠包,再不去涼了口感就差了。”
鶴嶼川的身體在她伸手的瞬間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看到她最終收回了手,那緊繃的線條才微微放鬆。
他沉默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跟着她走出了臥室。
餐廳裏,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將長長的餐桌照得明亮溫暖。
精致的餐具已經擺放妥當,幾樣清淡可口的小菜和兩籠冒着熱氣的蟹黃小籠包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整個過程安靜得有些詭異。
姚稔習慣性地給他夾了一個小籠包,放在他面前的碟子裏。
“小心燙。”她柔聲說。
鶴嶼川看着那個晶瑩剔透、湯汁飽滿的包子,動作遲疑了一下,才拿起筷子,有些笨拙地嚐試去夾。
他似乎不太習慣用這種精致的筷子,動作顯得有些生硬,甚至差點把包子戳破。
最終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將包子整個夾起,快速送入口中,咀嚼的動作也帶着一種刻板的認真,完全不像平時那樣享受美食的輕鬆愜意。
姚稔看着他,心裏的那點古怪感又冒了出來。
就算是沒睡好,連吃飯的習慣都變了?
她注意到他只吃了她夾的那一個,就不再碰那籠包子,反而對旁邊那盤看起來很普通的清炒芥蘭動了兩次筷子。
這太反常了。
鶴嶼川對蟹黃的喜愛是衆所周知的。
“怎麼了?今天的包子不合胃口?”
姚稔忍不住問道,“還是……身體還不舒服?”她擔憂地看着他的臉色。
鶴嶼川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立刻道:
“沒有。很好吃。”
像是爲了證明,他又迅速夾起一個包子,幾乎是囫圇吞了下去,然後立刻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姚稔:“……”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很好吃的樣子。
她壓下心頭的疑慮,告訴自己也許他真是沒什麼胃口。
一頓早餐就在這種略顯沉悶和怪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放下筷子,姚稔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提醒道:
“時間不早了,你不是說要去公司處理文件嗎?早點出門吧,不然等下早高峰該堵車了。”
她記得他早上是用這個借口想要離開的。
鶴嶼川明顯愣了一下,仿佛才想起自己隨口扯的謊。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迅速站起身:“……對。我現在就去。”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讓他處處感到拘謹不適的環境。
他朝着門口走去,腳步因爲急切而顯得有些倉促。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門把手時,姚稔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嶼川?”
(・□・;)!!!
他的背影猛地一僵,心跳驟然漏跳了一拍。
被發現了?
哪裏露餡了?
是筷子用得不對?
還是沒多吃包子?
還是……他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個可能暴露的細節,後背甚至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極其緩慢地轉過身,臉上努力維持着平靜,但眼神裏的緊張卻無處遁形。
“嗯?”他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喉結緊張地滾動了一下。
姚稔看着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反而覺得有些好笑,又有點心疼——看來那個噩夢的後遺症真是不小,讓他到現在還神經緊繃。
她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微微踮起腳尖。
鶴嶼川完全僵住了,眼睜睜看着她的臉在眼前放大,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她發間淡淡的馨香。
然後,一個柔軟而溫暖的觸感,輕輕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
一觸即分。
姚稔退後半步,臉上帶着些許紅暈和慣常的溫柔:
“ goodbye kiss 都忘了?快去快回。”
她的語氣自然親昵,仿佛這只是他們之間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日常儀式。
鶴嶼川卻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徹底石化了。
唇上那短暫卻無比清晰的柔軟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遍他的四肢百骸,帶來一陣前所未有的戰栗和混亂。
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他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女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傻了?”姚稔被他這副呆愣的模樣逗笑了,輕輕怕了他胸口,順便摸了一下,“快去吧,真要遲到了。”
鶴嶼川這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術,猛地轉過身,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僵硬地拉開門,踉蹌着走了出去,連關門都忘了。
姚稔看着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走過去把門關好。
“看來真是嚇壞了……”她低聲自語,心裏的疑慮雖然還在,但暫時被這有點好笑的插曲沖淡了些許。
也許等他晚上回來,就能恢復正常了吧。
門外,鶴嶼川背靠着冰冷的電梯壁,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嘴唇,那裏仿佛還殘留着那不可思議的柔軟和溫熱。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撞破肋骨。
電梯鏡面映出他通紅的臉頰和依舊寫滿震驚與無措的眼神。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