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剛要開口質問,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匆匆掃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神色慌張地接起:“好,我馬上過來。”
接着,他匆忙地到客廳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對我說:
“苒苒,幫我把桌上的文件拿一下。”
我走到桌邊,看向桌上的文件。
是一份關於宋萱的調查報告以及一份舊案卷。
我來不及仔細查看調查報告的內容,只隱約看到舊案卷上寫着是一樁猥褻案。
而在那一份舊案卷的嫌疑人一欄,赫然寫着宋萱父親宋傑的名字。
“苒苒?”他在催促我。
我將那兩份報告狠狠地甩在蔣彥的臉上,憤怒地喊道:“蔣彥,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雖然我沒有看全所有內容,但我想起認識蔣彥的那一年,就聽說他在跟進一宗猥褻案。
只是當時,那宗案子不知爲何突然停止了調查。
如今看到這份卷宗,不難猜到蔣彥爲什麼要篡改鑑定報告。
“你怎麼能惡劣到這種地步?”
“苒苒,不是你想的那樣......”
蔣彥還想解釋,可電話再次急促地響起,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接過我手裏的報告,急匆匆地出了門。
我忽然想起,在我跟蔣彥提出離婚後沒幾天,我在一場學術會議現場遇到了宋萱。
她攔住了我。
當時我以爲她是來向我示威的,可她卻莫名其妙地跟我說了一句:
“邵苒,不要改。”
那之後,一道慌亂的身影朝着她沖過來。
是蔣彥。
看到蔣彥,宋萱急匆匆的跑了。
蔣彥想去追宋萱,他追出去的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幾個人,拿着一大桶礦泉水往我身上潑。
我被淋成了落湯雞。
雖然,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畢竟,我們這個行業,總會觸犯一些人的利益。
但是,這觸不及防的“攻擊”,還是讓我來不及反應。
就這麼一瞬間,宋萱不見身影。
而蔣彥,看我一身狼狽的樣子,跑了回來。
他一臉擔憂的看着我,問道:“苒苒,你沒事吧?”
我冷冷的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蔣彥下意識便去拿我的包,拿出紙巾,幫我擦幹頭發。
當時的他,讓我有一種錯覺,他似乎還愛着我。
但前提是宋萱不在他身邊。
所以,這怎麼能怪我要跟他離婚呢?
我在職業上有潔癖,精神上,一樣有。
我搬出了我們共同的家,在外面租了一套小公寓。
日子看起來跟從前沒有區別。
所以,離婚這件事,也沒有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對不對?
這天,我接到單位電話,說有一樁案子需要我再確定。
接到電話後,我第一時間趕到單位。
不可避免的,又遇到了蔣彥。
相應的,我也明白了他會在這裏的原因。
看到我,蔣彥很是開心。
但我對此沒有一點悸動。
我將包裏隨時帶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
這是第三次,蔣彥總不能繼續當作看不到了吧?
他看到離婚協議,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苒苒,我們恩愛了這麼多年,你這麼愛我,你怎麼還是要離婚?”
“我知道的,我說了,我對宋萱只是一點憐憫,還有鑑定報告的事,我知道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真的沒有修改。”
“沒有修改?蔣彥,你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像一個傻子?”
“苒苒,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苒苒你給我一點時間,等事情結束了,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蔣彥,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我們,好聚好散吧。”
“不,不要。”
蔣彥猛地抱住我。
“苒苒,我離不開你的!”
我好笑的看着他,“蔣彥,你憑什麼認爲我會一直等你?”
他眼神微頓,緩緩開口,“可是,我們......”
“沒有我們了,只有你......”
“蔣彥,是不是你改的報告都不重要了,因爲,我已經跟上面說了這件事,你準備接受懲罰吧!”
事到如今,他還不願意承認,是他爲宋萱改了鑑定報告。
如果不是今天單位叫我過來,重新做屍檢,我都信了呢。
單位那邊通知我過來,是因爲,宋萱自首了。
她說她的父親宋傑是她殺死的。
所以,蔣彥就是爲了宋萱。
我到驗屍間的時候,照例做屍檢,同事過來跟我說,本來我這邊出去的報告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蔣彥得知宋萱自首的時候,申請了二次屍檢。
我看向同事。
“他不是修改了屍檢報告?”
“邵苒,你應該相信你的眼光。蔣彥如果真的十分不分,你也不會看上他不是。”
聽了同事的話,我思緒復雜。
我按照單位的要求,再次做了屍檢。
屍檢結果跟第一次一樣。
死於他殺。
忙完一切,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只是,一出門就看到眼眶通紅的蔣彥,正站在門口等着我。
我本來想繞開他。
沒想到,蔣彥追了上來。
“苒苒,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資格這麼叫你,但是,我還是要再次澄清,我一直記得我們的約定。”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做過的就是沒有做過。”
“現在,可以讓我再抱抱你嗎?”
說着,他就撲上來要抱我。
我準備推開他的時候,發現他的體溫不正常。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往地上倒下去。
雖然我現在對蔣彥有點厭惡,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出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了醫院,等醫生確定他沒事了,我才鬆了口氣。
蔣彥的家人沒在這裏,所以,我只能先守着他。
第二天,蔣彥睜開眼睛看到我,非常的激動。他抬手就準備抱我,我連忙避開。
他一臉失落的看着我。
“苒苒,你還在生我的氣?”
雖然知道,屍檢報告他最後沒有改,可他必然是猶豫過的吧。不然,不會有那份修改過結果的復印件。
更何況,我跟他始終回不到過去了。
他說他是同情,可是,如果只是同情,他爲什麼要把宋萱帶到我辦公室?
他不知道,那個地方對我有多麼重要?
更何況,他還跟她在我的辦公室親密。
我重新拿出離婚協議。
“蔣彥,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好好商量。你知道我不會輕易改變這個決定。”
“所以,籤字吧。”
蔣彥一臉落寞地看着我,沉默片刻,他語氣落寞又堅定道:
“苒苒,我不會離婚。”
我吸了口氣,將協議書放在了床上。
“那我就起訴離婚,無論是一年,三年,五年。”
“我也一定要離。”
他一下吼出了聲,“邵苒?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我轉過身去,看到他泛白的皮膚,眼尾處的泛紅格外明顯。
卻還是定了定心思,“對,我一定要離。”
他卻垂下了頭,再抬頭,眼裏滿是不甘。
“你永遠都是這麼冷漠,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有沒有愛過我。”
跟他在一起的五年,我以爲我已經夠了解他了。
直到這一刻,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而他,也未真正了解過我。
如果他了解我,就不會問我到底有沒有愛過他。
算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蔣彥不願意籤離婚協議,但我還是留了一份在他病床上。
幾天後,監獄那邊來消息,宋萱想見我。
蔣彥過來接我。
那天,雪下得極大,車在路上行得很慢,我和蔣彥卻未說只言片語。
我們一起去了監獄,宋萱卻說只見我一個人。
到了監獄,我進入探訪房間。
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桌子那邊,臉上沒有絲毫害怕,憔悴。
反而,看起來無比淡然,堅韌。
探訪間的窗戶透出一絲絲陽光,那些陽光不偏不倚正好灑在她身上。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這樣的宋萱像極了神話中的女神。
她見我便微微勾起了唇角,嘴巴有些幹裂,“謝謝你。”
我坐在原處疑惑看她。
她低頭笑了笑,又繼續說。
“你知道嗎?當年我殺了我爸,一點都不後悔。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和蔣彥說清楚。”
“我們青梅竹馬,原本我和他應該是很完美的一對戀人。可是沒人知道,這對戀人中,女孩的父親,是個禽獸。”
她攤開手靠在椅子上,“所以啊,我就幹脆斷了我和他的可能,報了我小時候的仇。可是我躲了這麼多年,決絕分手後又開始了猶豫。”
她脊背貼在靠椅上有些僵直,“就想最後再見他一面。”
剛剛進來之前,蔣彥叫住了我,說他想見宋萱最後一面。
沒想到,他們兩個想到一起去了。
不虧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宋萱嘆了口氣,“見了你之後我就知道了,他不愛我了。”
是嗎?
她卻自顧自說着,“他不會這樣緊張一個人,即便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其實更多的時候想的事你。”
“我太了解他了,他只是想看你吃醋罷了。”
我喉間苦澀,竟然是這樣嗎?
後面,宋萱和我說了很多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她問我,“你愛他嗎?”
我沒有回應。
她眼神怔愣了片刻,“也是,也是,”隨後低頭笑了笑,“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男人這些年過得還不錯,我當年也算是對不起他,你好歹彌補了他心裏的一個缺口。”
“我也沒有資格同你說你們要好好的,可是我還是會抱了期待,期待他能過得好,這樣,我也不算是害了他。”
我發現,宋萱其實挺好的。
如果不是小時候的遭遇,她跟蔣彥應該是很好的一對吧?
可惜,這世上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
從監獄出來,我一眼就看到蔣彥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在門外來回踱步,咯吱咯吱的雪聲在寂靜的空地裏格外響。
他看見我後眸子發亮,嘴角有了弧度,“苒苒。”
如果說,之前我對他有怨,那麼現在,這些怨消散了不少。
蔣彥做的那些事,或許情有可原。
可宋萱的確是用錯了方法,蔣彥用錯誤的方法去保護他,錯了終歸是錯了。
我想起宋萱說的那番話,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蔣彥,宋萱說她能看出來你愛我。”
蔣彥刹那抬頭,眼神裏的希冀被勾了起來。
我勾了勾唇角:“可是蔣彥,我們不可能了。”
他眼眸裏的星光瞬間黯淡,可話語裏卻帶了固執的味道:
“爲什麼,你明明知道我很愛你,你就這麼不把我們的感情當一回事嗎?”
我站在他對面,等他說完,聲音娓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了,從你修改屍檢報告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們沒有可能了。”我將他肩膀處的雪花拍落,“哪怕你愛我,這一份愛也擦雜了其他的東西,它不純粹了。”
我將手放進口袋,“你知道,我有潔癖,且十分重視我的信仰。”
霎時,天上的雪花都好像鵝絨般席卷在我們兩個之間。
他紅了眼眶,在我面前,第一次哽咽出了聲,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看啊,蔣彥,你說你愛我,連宋萱都說你愛我。
可是,如果你愛我,怎麼能將我的信仰碾碎呢?
你知道嗎?有的人生來便是有信仰的,我活得不算體面,可你要我違背真相,爲了你所謂的憐憫。
那你,便不配我說愛了。
那天,蔣彥在雪地裏哭了很久,在我開車駛離那處時他仍站在原處。
離遠看,就像一座冰雕。
我回了我和蔣彥以前的房間。
收拾出來了我的東西。
畢竟生活了五年,裏面有很多我的身影。
在廚房裏,我下班多是後半夜,回來研究怎麼給蔣彥做點好吃的才能讓他早上起來對胃好一點。
卻忘了自己的胃也會熬壞。
在陽台上。
那是我們結婚第一年,我那時時常覺得。
蔣彥就像是一個遊離在世間的人,對一切都是淡淡的。
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站在陽台上看樓下的風景。
就連過年,也是這樣。
所以我所幸就拿着剛從屋內火鍋煮出來的寬粉往陽台上跑,紅油故意滴在他身上嚇他。
那天,他的眼眸星星亮亮。
我以爲,他也許是也愛上了我吧。
可後來,我們距離越來越遠,我才知道,我們終究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我不用再回那沒有溫度的房子,一個人呆在公寓挺好。
伺候,我的眼裏每天都只有工作。
我再見到蔣彥時,是在民政局門口了。
可令我意外的是,沒想到以往精致的蔣彥,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他似乎很久都沒有睡一個好覺,他神情有些呆滯,眼皮下的黑眼圈格外明顯。
甚至於,他嘴邊還留了一圈的胡子。
他神情淡淡,想要開口卻在看見我後垂了眼,沒有說話。
而是把身後的一個東西拿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我低頭才看清那是一個保溫盒。
他說:“苒苒,我給你準備了蘑菇湯。”
後聲音有些沙啞,“我才知道,原來你以前燉這個湯,”眼尾帶了溼意,“需要那麼久。”
我愣愣站在原地,蔣彥從未下過廚房。
而且是啊,以前我愛他,爲了做了許多事都不肯告訴他。
比如晚上留下的燈,準備好的湯,半夜起來熱過的飯菜,還有對他家人的忍讓。
他家人對我的工作指指點點,我一應全受。
不過是因爲,我愛他。
現在想來,也不過是欺騙自己的付出罷了。
我低低頭,接過保溫盒,“好,我們快進去吧。”
他很明顯地眼神黯了黯,卻還是和我順利登記完了流程。
他了解我,若是他不配合,以後我也一定會想辦法將我們的這紙結婚證扯碎。
出來民政局,我將身前的離婚證放在雪的折射光下,第一次覺得一個證件很好看。
和之前結婚時的證件都不一樣。
蔣彥立在我的身旁,沒有走。
我將身後的保溫盒遞在他的眼前,“蔣彥,沒有必要了,你留着自己喝吧。”
他見我言笑晏晏,一時出了神,我就那樣舉着保溫盒站在他對面等他。
過了許久,他總算有了反應,泛幹的嘴唇輕啓,“好。”
他聲音低啞,眸子晦暗不明,脊背卻弓了下去。
眼神落寞地接過我手上的保溫盒,嘴裏喃喃着,“苒苒,還是來不及了是嗎?”
我沒有回應,叫了一個車離開。
一年後,單位的同事偶爾還會調侃兩句我和蔣彥離婚的事。
“苒苒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蔣彥那樣好的條件和模樣,不好找了啊。”
我不過低頭笑笑,應付着點點頭。
可能是這樣吧,他們還會說,見不到我們兩個一起從解刨室裏出來還有點不適應呢。
我也笑了笑,總會適應的。
可是有人就在辦公室裏揶揄出了聲:
“可別這麼說邵姐,我看啊,不是邵姐不知福,而是蔣彥啊他不惜福。”
“前兩天我還看見蔣教授在咱們單位門口偷偷地看邵姐呢,不想讓邵姐發現。”
我正喝着水,聽到這樣的話放在水杯口的嘴抿了一下。
蔣彥,一直在看我嗎?
我以爲那人在說笑,誰知等到我細細觀察了之後我發現,蔣彥好像......
真的跟在我的身後。
我有些不悅,在小區門口故意閃了身躥出來看着站在原地找我的蔣彥:
“蔣彥,你爲什麼跟着我?”
他眼神先是停了片刻,後張嘴有些無措:
“我......我後悔了苒苒。”
我這才反應過來是他之前在我說我離婚時他放給我的狠話,他讓我別後悔。
他又繼續說:“我才反應過來我呆在那個房間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徒刑,一種時時刻刻都有你,卻無法見到你的徒刑。”
我眉頭微皺。
他聲音終於小了一些,腳步有些退後: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騷擾你,可是我就是想看看你。”
“我以爲你沒有我會過得不怎麼樣,可能是我想錯了吧。”
“我時常在想,若是我當時足夠尊重你的職業,我們現在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他聲音斷斷續續地,語氣裏有了固執的味道:
“我們明明還相愛,不要這樣互相傷害了好嘛?”
我見他終於說完,仍是沒有說話。
他見我如此,放在身下的手緊了又緊,嘆了聲氣後手徹底鬆開。
轉過身去要抬腳,我出聲攔着了他:
“上去看看吧。”
剩下的話我未說完,上去看看我們究竟是不是還相愛。
他進了出租屋站在原地,仍是滯滯地看我。
我沒有多餘的話,直接將他帶到了我的那面牆之前。
那面牆,是我在租下這個房子後第一件做的事情。
我把我做法醫一來收獲的所有勳章都掛在了這面牆上,甚至,還有那座摔壞了的獎杯。
他的目光一眼就放在了那個獎杯上面。
有些畏縮地低下頭,不敢看那裏的獎杯。
可過了一會兒,是他先開了口:
“苒苒,我知道你說我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你工作上的成就,以後我會改的,我會幫你把所有的收獲全部裝起來。”
“或者記在我的心裏。”
“我愛你苒苒,我不能沒有你。”
“你也愛我不是嗎?如果你不愛我,你......”他眼底是化不開的偏執,“你怎麼會將我以前做過的事記得這麼清楚。”
“你怎麼會把我摔壞過的獎杯一點一點拼起來?”
這個男人,還是這麼固執。
“我拼它,是因爲那是我親手掙來的榮譽。”
“蔣彥,你對我來說,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蔣彥一臉驚呆的看着我,滿眼的不敢相信。
但就算他不接受,我說過不會跟他一起,那就是真的不愛了。
我和蔣彥終究是散了。
後面,我好像沒有再愛過什麼驚豔的人。
甚至愛情好像在我的生活中失去了,我日復一日地解刨,鑑定,寫報告。
好像和以往的日子沒有什麼分別。
每每有什麼重要發現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以前認真學習的那個自己。
真好啊,再想起蔣彥的時候。
已經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了。
他們說,蔣彥從學校裏辭職了,因爲重大身體原因。
有人說,蔣教授是因爲心理疾病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也有人說,蔣教授是這些年太過勞累想給自己放個假了。
總之,他離開了這座城市,不知道去了哪。
(蔣彥視角)
我的一生中,曾錯過了兩個最愛的人。
一個,是我的白月光,宋萱。
她過得苦,我都看在眼裏,可是,沒有想到她的痛苦是源自於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就是一個禽獸。
我知道她的遭遇的時候,我說了,我不在意。
可是我沒有看出來宋萱那段時間的反常,等到我知道的時候。
他父親已經死了,意外去世的。
那之後,宋萱失蹤了,甚至沒跟我道別。
那段時間,應該是我人生中過得最昏暗的時間了吧。
我拼了命地想評上教授,這樣,我才能幫我有幫我老師的資格。
只有這樣,我才能去求我老師幫我重啓宋萱她父親的案子。
所以我拼了命地學,考,出差,發論文,做手術,講課。
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可我好像受到了上天的垂憐,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姑娘。
他會在我下課後請我吃飯,還會幫我提前搜尋資料。
真正讓我動心,是我胃穿孔的那天。
所有人都給我送來了水果牛奶,還有一些速食粥。
只有苒苒,她怯懦地拿着一個保溫盒,放在我的桌子上,“你吃,我就先走了。”話還未落,人就已經慌亂地跑出了病房。
她的香味好像還殘留在病房時,我打開了那個保溫盒。
上面是傳統的面條和雞肉還有一些西藍花和玉米。
下面,是熬了很久的小米南瓜粥,可是裏面的小米好像也不是平常的小米。
那是,我喝過最好喝的粥了。
後來,有學生在課上調侃法醫這個職業,我腦子一下就想到了她。
出聲制止那名學生之後,我就釋懷了。
我確信我自己愛上了邵苒,不可自拔。
我跟着她到解刨室裏觀察屍體,學了不少人體醫學的實踐知識。
那五年,她跟在我身後,在我以往清冷地一個人過節時,她會拿着還滴紅油的菜逗我。
半夜會起來給我熬粥,她最喜歡給我熬蘑菇湯了。
好喝到,有時半夜做完手術我就往家裏跑。
他們都說,我是妻管嚴,只有我知道,我是饞了那口湯。
那五年,我也會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宋萱的事情。
我總認爲,她會原諒我的,她那麼愛我,無論何時她都會原諒我。
所以我決定重啓宋傑案的時候,我想着,再見她最後一面就好。
我如願見上了。
可是沒想到,在辦公室裏,被苒苒撞見了。
我以爲會像以往的每一次,她會原諒我,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當我看到屍檢報告時,我和宋萱呆坐在辦公室坐了許久。
我問宋萱:“這就是你當年和我分手的原因嗎?”
她眼眶紅了,“是。”後捂住臉,“蔣彥,我太害怕了,他就像個死皮膏藥一樣,是我人生的黑影,我沒有辦法。”
那一刻,我心裏五味雜陳,最後,我還是決定,做點什麼彌補宋萱。
宋萱說,“蔣彥,別做傻事了,這五年,我過得太痛苦了。”她抹掉臉上的淚看向門口苒苒走掉的方向,“看見你過得好,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之後,就橋歸橋,路歸路吧。”
她說,讓我珍惜眼前的人。
我想不明白,我自然是會珍惜苒苒的,她是我最愛的人。
後面,我想了很多辦法彌補宋萱,我也做過一份虛假的復印件,但後來我清醒過來毀掉了那份報告。
我只是沒想到,這份報告會成爲苒苒離開我的導火索。
我去找苒苒時,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以爲我哄哄她她就會原諒我的,可是她好像很冷,那樣的冷漠只會在她工作的時候出現。
但我當時根本沒意識到,我跟苒苒已經沒有可能。
我甚至,在等她給我打電話。
我在等她給我台階。
以前,她都是這樣的,我以爲我們會順利和好。
可是,也許是我想得太過美好,也許是這些年苒苒都跟在我身邊,讓我以爲苒苒會無條件的愛我。
卻忘了,苒苒的信仰。
所以她堅決跟我離婚的時候,我徹底慌了神。
宋萱打過來的電話我一個都沒有接,以前覺得混淆大腦的酒精。
卻成了我忘卻這樣煩惱的唯一救贖。
有一天我醒來不知怎麼就出現在醫院,苒苒就在我身邊。
我絲毫不在意我爲什麼進了醫院,我高興地以爲她原諒我了,卻沒想到到她拿出了離婚協議書。
那一刻,我明白了,明白了苒苒離婚的決心,也明白了她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宋萱自首了,我卻不是很在意了。
我好像一瞬間迷了路的孩子,在監獄的外面凍了很久很久......
回房間時,我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因爲,我看到了鍋裏的蘑菇湯,我瘋了一樣地在房間裏尋找苒苒留下的蛛絲馬跡。
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後來,我和苒苒離婚了。
我聽說,苒苒,在宋萱的案子上給了很多專業的證據。
她證明了宋萱殺害宋傑時的作案工具以及死者的死亡手法都側面證明了宋萱的防衛程度。
我沒想到,最後是苒苒幫了宋萱,宋萱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的那天,我也見到了苒苒。
可是我太畏縮了,我不敢上前。
自那一見面後,我在房間裏便全是苒苒的身影,她在廚房的身影,在臥室看書的身影。
後來,我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嚴重到需要去看心理醫生的程度。
我去看了世界的山川湖海,可是,還是忘不掉她。
我時常想,如果......
如果我沒有起過那一點點念頭,我們會不會不一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