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蔣司令把葉朝顏寵成了省城第一夫人。
她是隨軍醫師,他便單槍匹馬將她從戰火紛飛中救出來,剖開自己的心以血養藥。
她出身書香門第,他便爲她鐵漢柔情,讀書看報、許下永世不變的誓言。
甚至荒唐到只因她的一句喜歡,種了滿城的梧桐樹。
葉朝顏本以爲他們會一直相愛下去。
直到蔣雲崢帶兵打仗,意外墜崖,三個月後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個留洋醫女。
……
“一拜天地——”
小廝尖細的嗓音響起時,葉朝顏的馬車剛從南山寺趕回蔣府。
“二拜高堂——”
蔣雲崢轉身,溫書妤嬌羞地跟隨男人的腳步,精致的婚服襯得她膚如凝脂。
“夫妻對拜——”
就在兩人即將對拜的前一刻,風塵仆仆的葉朝顏出現在衆人面前。
現場一片混亂!
衆所周知少夫人爲了司令的安危,把自己關在南山寺吃齋念佛了三個月。
誰知蔣雲崢回來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另娶他人!
女仆探春爲她打抱不平。
“司令,您曾在葉家老爺面前發過毒誓,此生只會有我們家小姐這一個夫人。”
“這外頭領回來的髒女人,您就不怕得病嗎?”
溫書妤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只敢膽怯地絞着身上的婚服。
葉朝顏心中卻猛地一刺。
女孩穿的那件繡金鳳紋的絳紅色旗袍,金線勾勒的祥雲紋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是逝去的母親留給她的遺物,也是她將來要一代一代傳承下去的傳家寶。
如今卻被蔣雲崢當成禮物送給了別的女人。
“撲通”一聲,溫書妤跪在她的身前,悲悲戚戚,一雙小鹿眼睛如同會說話那般靈動。
“少夫人,我不要名分,也不跟您爭搶,我只求能夠陪在阿崢身邊,哪怕是做妾。”
葉朝顏看到這般做派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眼前的女孩除了眉眼與她有幾分相似外,那股子明媚勁兒卻勝過當年的她。
她忽然想起和蔣雲崢戀愛的那幾年。
她性情活潑,貪嘴愛玩,他便放下所有軍務,陪她去郊區放孔明燈、買糯米糍粑。
她染上風寒,高燒不退,他便徹夜守在床邊,急得一夜之間頭上冒出一茬白發。
葉父是南城第一富商,不同意她與身爲軍閥世家的蔣雲崢往來。
他就跪在葉家祖祠磕頭至天明,只爲求得葉父親手寫下蔣、葉兩家的婚帖。
少年蔣雲崢握住燙金喜字的婚帖,許下誓言。
“伯父,請您將朝顏放心交給我,我會永生永世護她周全。”
那年的誓言在三年後的今天成爲了笑話,逼得葉朝顏露出一抹蒼白無力的笑。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溫書妤。
“如夫人、姨太太、小老婆,你想要成爲蔣雲崢的什麼人?”
還未等溫書妤開口,蔣雲崢便在衆目睽睽下將她扶了起來,仿佛心愛的女孩受了多大的委屈。
“從今以後,書妤就是司令府的小夫人,地位上與你平起平坐。”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像是一道悶雷直擊葉朝顏的天靈蓋,她忍不住渾身發抖。
“你說什麼?”
蔣雲崢卻神色平靜。
“朝顏,你體諒一下我。”
“書妤是我的救命恩人,失蹤的這些日子,她在山洞裏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我必須對她負責。”
話落,省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葉朝顏靜靜地站在宅院門口,任由雪花飄落在她的肩頭,看着大婚繼續進行。
真冷,冷得像有千萬根針扎在心頭一樣。
多麼可笑。
蔣雲崢曾說過,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三妻四妾,他這輩子也一定非她不可。
可他終究食言了。
回到東廂房,葉朝顏親自執筆,字字泣血。
“父親,和您的賭約我認輸了。”
“我自願與蔣雲崢和離,從此陪在你的身邊,與他此生再也不復相見。”
探春幫她把信封遞了出去,擔心地望着她。
“小姐,這走腳的人把信捎到南城,最快也要半月之久,一來一回怕是要一個月了。”
葉朝顏半晌才開口,聲音清冷又決絕。
“那便等一個月,收到回信後,我們就徹底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