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輛老舊的中巴車緩緩停靠在面前時,杜小昭的腦袋還有些迷糊,今天是中考的最後一天,她剛結束最後一門考試,走出考場。
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個皺巴巴的袋子,說道:
“你奶奶說這是你收拾好要帶走的,我給你帶過來了,省得你還回趟家,晚了就趕不上車了。怎麼就這麼點東西呢?”
說完也不等她回應,便俯身扛起腳邊的行李箱,大步邁向客車放行李的地方,嘴裏還念叨着:
“要坐車的人太多了,待會兒車門打開,你就趕緊往裏擠,咱們到省城還得趕火車,搶不到座位可不行。”
杜小昭的行李確實是少得可憐,僅一件衣服一條褲子,不是她不想多帶,是她根本就沒有別的衣物,就身上這套還算像樣點的衣服,還是省城表姐穿舊了不要送給她的,那個皺巴巴的袋子裏裝的也是。
中年男人名叫杜關明,是杜小昭的爸爸,一直在雲南做生意,好幾年才回一次家,這次是專門回來接杜小昭的。
早幾天的時候,他就一直吵着要出發,說多留一天就會多耽誤一天的生意。是杜小昭堅持要考完中考再走,他沒辦法,只好留下來等她。
無論結果怎樣,都得給自己的中學時代一個交待吧,杜小昭這般思忖着。
她瞅了瞅還緊閉着的車門,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她知道這幾日會離開,但從未料到會如此倉促。
學校旁邊就是候車點,南來北往的車輛都會在這裏停靠裝客卸客,她沒料到杜關明竟直接把行李帶到學校門口等她。
杜小昭昨晚並沒有聽他提起過今天會出發,她原以爲至少會等她中考成績公布再走。
幸好她也確實沒多少東西要收拾,只是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處理。
杜小昭從衣服夾層裏取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來,那是一張粉色信箋,上面滿滿當當寫滿了少女心底隱秘的情愫。
她打算親手將信交給他,算表白嗎?應該算吧!不過她並不期望看到他的回應,不管是心生厭惡還是欣然接受,都不重要。
因爲她知道,今天踏上這輛車後,或許他們此生都不會再有交集,她只想要自己年少時那份隱秘的愛戀能夠袒露於世。
他們的相遇,說起來有些狗血。
杜小昭清楚地記得,那是初二剛開學的第一個星期二,那天下午的體育課,她跟着幾個相熟的同學翹課了。
在農村學校,體育課向來不被重視,通常都是讓學生自由活動,只是不準出校門。
那天天氣不好,陰雨綿綿的。杜小昭跟着班上幾個要好的夥伴,偷偷穿過學校的狗洞,往學校背後的白龍坡爬去。
白龍坡上有個山洞,裏面有着很多神神秘秘的傳說。學校的學生大多是附近村裏的孩子,彼此從小就認識,白龍洞的故事也都耳熟能詳,大家實在是太好奇了。
這是一場早有計劃的逃學,早在好幾天前,她們就商量好了,要一起去探尋白龍洞的秘密。說是探秘,也不過是求證傳聞,滿足一下好奇心罷了。
杜小昭她們什麼專業裝備都沒有,僅每人帶了一把手電筒。
不一會兒,她們就抵達了山頂的洞口。洞口很狹窄,只能容一人側身進入,從外面往裏看,裏面黑漆漆的,深不見底。
洞口周圍被摩擦得十分光滑,看樣子應該常有人來探險。距離洞口不到十米的地方,還有一座小小的廟宇,裏面供奉着一尊菩薩像。
前面的幾個朋友都下去了,在下面一個勁兒的喊她。杜小昭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多數時候都是在逞能。
杜小昭轉過身,打算匍匐着倒退下去,可是她的腳在空中探了好半天,都沒碰到能踩的地方。
就這樣,她以一種上不來也下不去的姿勢尷尬的趴在洞口邊上。
杜小昭心想,要不幹脆上去算了,最多就是以後被她們幾個嘲笑沒本事,沒本事總比摔死強吧。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往上爬,剛抬起起頭要發力的時候,忽然發現對面廟宇前面的石頭上不知道啥時候站了個人,可能是聽到杜小昭大喘氣的聲音,那人慢慢轉了過來。
目光不經意間對上,杜小昭只覺得心髒猛的一下縮緊,一瞬間好像整個世界都暗淡了,明明是灰蒙蒙的陰雨天,可眼前的人卻清晰得像星芒一樣閃亮。
周圍的嘈雜聲慢慢隱去,耳中唯有自己越發急促的心跳聲。滿腦子都是“神清骨秀,長身玉立”這四個字。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心裏眼裏都是那個身影。
“杜小昭,你是不是想當逃兵?”杜小昭正看得出神,洞裏的小夥伴冷不丁喊了一嗓子。
杜小昭猛的被嚇了一跳,臉頰瞬間泛一抹紅暈,滾燙的感覺從臉頰蔓延到耳根,手腳也變得不聽使喚,不停地顫抖着,不知道該往前還是往後。
算了,死就死吧,可不能在他的面前丟人。
杜小昭這麼想着,忽然就鬆開了手,稀裏譁啦地滑了下去。滑下去的時候,她好像聽見上面有人喊她,也不確定是不是聽錯了。
好在洞是傾斜的,滑了四五米後,下面有一塊很大的平地,她的小夥伴們在底下接住了她。
杜小昭她們一行人從山洞出來時,天色已接近黃昏。
大概是受磁場幹擾,她們攜帶的老式手電筒在山洞裏走着走着就突然熄滅了。
洞內岔路衆多,地面也坑窪不平,布滿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塊,行走其間稍不注意就會被絆倒。她們不敢走得太深,自然也沒發現什麼所謂的秘密。
回到學校的杜小昭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點點關於那個男生的消息。知道他叫羅永勇,跟她同級,在三樓的重點班。
爲了能靠近他,杜小昭開始拼命努力,因爲學校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普通班的同學要是表現好的話,就有機會去重點班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