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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月臉都白了。
“你......你是故意的!”
我不置可否。
重活一世,我可以讓江楚月和顧風付出代價,但我不能拿國際比賽開玩笑。
而之前的四百米自由泳,是注定要舍棄的項目。
前世的裝備也是在自由泳結束後才送來,顧風不能上場,其他人都不想丟臉。
後來我硬着頭皮上場,最後連前三都拿不到。
所以這一世我故意拖延時間,一直等到現在。
但每人五百萬的承諾,的確是意外之喜。
我也沒想到江楚月這麼沒腦子,在場三十個人,他們江家沒了我們家的幫助,肯定付不出來。
工作人員來催下面的項目時,我打電話把教練找回來。
教練一進門就把他們推到一邊,讓替補上場代替他們,然後催着我們去換衣服。
出門前我們都在互相打氣,江楚月卻一把抓住我胳膊。
“望聲,你不能不管我們。”
“現在還有時間,你讓你叔叔再去找兩套!”
我瞧着她着急的樣子,再聯想到前世她往我靜脈裏注射興奮劑時的恨意,心裏不禁有些暢快。
“如果不是你破壞我們的裝備,現在我們早就該在候場區做熱身了。”
“既然你不在乎比賽,給你裝備又有什麼用?”
江楚月咬咬牙,像是做了無比艱難的決定:
“林望聲,只要你幫忙給我們搞來兩套,我就跟我爸媽說,比賽結束我們就訂婚。”
“你不是一直想娶我嗎,我如你所願。”
她臉色鐵青,我卻嗤笑一聲:
“江楚月,誰跟你說我想娶你?”
“這些年我只把你當成玩伴,說白了有你沒你都可以,既然你現在有惺惺相惜的男性朋友,那我們的娃娃親就不算數了。”
前面隊友已經拐彎,我推開她的手。
顧風從另一邊跑過來沖她喊:“小月你快來啊!”
江楚月眸光一閃,又重新抓住我手腕:“你不準走,你必須幫我們解決,不然我就把你逼着阿風喝興奮劑的事,捅到體委會去!”
我愣住,忽然想起前世臨死前她也是這麼說的。
可我和顧風平時連話都說不了幾句,我怎麼會逼着他喝興奮劑?
不遠處顧風還在催,我趁着江楚月回頭的功夫,抽出手腕跑了出去。
接力賽順利結束,我們因爲前期熱身不夠,只拿到第二名。
但總歸是比前世的第三名強得多。
結束後教練招呼我們準備下一項,回休息室的路上卻看到江楚月正在和工作人員據理力爭:
“阿風不可能服用興奮劑,爲什麼不給申訴!”
工作人員不耐煩地擺擺手:“他在比賽前半個月尿檢兩次都是陽性,賽前檢測還是陽性,已經不符合申訴條件了。”
“我可以加錢!”
“這是正兒八經的比賽,不是演電視劇,你以爲錢能擺平一切?”
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看他們,顧風在一旁接電話,邊哭邊說:“我能出場的,下一場我一定能去比賽,媽媽求求你,我不想回去進廠......”
我刻意避開他們,貼着牆壁走,卻還是被江楚月看到。
她大喊一聲我的名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望聲,都是因爲你逼着阿風喝興奮劑,才害他不能上場!”
6
周圍有很多攝影機,聽到這話全都聚了過來。
我的隊友也驚訝地看向我:“林望聲,是你逼着他喝的?爲什麼?”
“難道是因爲顧風和江楚月走得近,你想報復?”
“怪不得你讓你叔叔找來那麼多遊泳裝備,偏偏沒有他們倆的,原來是故意啊。”
工作人員嚴肅了臉色走過來:“她說的是真的嗎,惡意逼國家隊隊員喝興奮劑,是犯法的。”
我搖頭:“我沒有。”
江楚月立刻說:
“你撒謊!阿風親口告訴我,是你把他拖到沒有監控的地方,逼着他喝了一瓶興奮劑。”
“你還威脅他誰都不能說,不然就讓他這輩子都不能上場比賽!”
她說的信誓旦旦,讓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教練見狀也陰下臉問我:“林望聲,她說的是真的?”
不等我解釋,顧風聲淚俱下:
“是真的,林望聲仗着家裏有錢,經常私下裏讓我給她當仆人,我不願意他就說要把我趕出國家隊。”
“這次我本來是堅決拒絕的,可是他找了好幾個人按着我,我掙脫不開,只能喝下去......”
攝影機把這一段都拍下來,反興奮劑委員會的人得了消息也趕過來,作勢要把我帶走。
我環顧一周,確定該來的人都來了。
然後點開手機,把比賽時我拜托朋友查出的東西群發給所有隊友和教練,然後把手機舉到攝影機前面。
“顧風,你說是我逼你喝,那興奮劑應該是我買的。”
“可我找到了賣興奮劑的商家,花大錢買來監控......這裏面付錢的人,不是你嗎?”
在場的人都急忙去看。
畫面裏,顧風帶着帽子口罩,把自己包裹嚴實。
但他離開前大概是覺得熱,摘下口罩擦了把臉上汗珠,五官被監控清楚地記錄下來,鐵證如山。
這次大家看顧風的眼神都變了,江楚月也滿臉不可置信:“阿風,你是騙我的?”
顧風沒想到自己被拍到,慌張間搖着頭:“不是我......這監控是假的!肯定是剪輯出來的,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商家!”
防的就是他不承認。
我繼續點點手機,找到一筆流水和銀行賬戶。
“視頻可以剪輯,銀行賬戶不能抵賴吧?”
“還是說你想辯解,說是我逼着你去買興奮劑?”
顧風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猛點頭:“對,就是這樣!你逼我去買的!”
周圍人的表情逐漸微妙,我也笑了起來:
“剛剛不是說你不認識那個商家嗎,現在卻說我逼着你去買......這兩者說不通。”
顧風的臉瞬間煞白,他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突然扭頭對着江楚月哭訴:“小月你一定要相信我,這些都是林望聲對我的誣陷!”
“你知道的,我這次比賽如果拿不到獎項,我爸媽就要讓我回農村進廠打工,所以我必須上場!”
“比賽對我這麼重要,我怎麼會那麼冒險用興奮劑!”
江楚月捏着手機,眼睛牢牢盯着眼前聲音哽咽的顧風。
良久,她才想通一切,指着他破口大罵:“就是因爲這場比賽對你來說很重要,你才去用興奮劑!”
“顧風,你想作死爲什麼要拉着我,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毀了大家的裝備,害得自己連上場的資格都沒了!”
此話一出,已經準備散開的攝影機又重新聚了過來。
“什麼毀了大家的裝備?”
7
江楚月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但已經晚了。
我清清嗓子,替她說:
“我們的隊長江楚月,因爲她好朋友顧風被取消比賽資格,氣不過就毀了我們所有人的遊泳裝備。”
“她覺得既然顧風不能上場,那我們也不行。”
大家一聽頓時義憤填膺:
“太過分了吧,顧風自己做錯事還要拉其他人下水?”
“這可是國際比賽,你有沒有腦子,你是想葬送隊友們的職業生涯啊。”
江楚月嘴唇都白了,她從小就是被誇着長大的,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指責?
或許是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又或者是在千夫所指之下壓力太大,她突然抬起手,對着顧風就甩過去一巴掌。
“都是因爲你!你毀了自己,還毀了我!”
顧風被打的臉頰通紅,也氣地一把扯住她衣領:“江楚月,明明是你把我帶進隊伍,也是你說要保護我,現在出了事你反倒怪我?”
江楚月咬着牙把他推開,一字一句的說:“是你惹出的事,卻連累了我。”
下一場比賽快開始,我擺擺手帶隊友們去候場。
江楚月連忙過來擋在我面前,近乎乞求地彎下腰:
“望聲,我是被顧風騙了,我是無辜的啊。”
我抬眼:“所以呢?”
“你......你不能不管我,求你幫我搞一套裝備,我不能就這麼回家,我爸媽會覺得丟臉把我趕出江家的!”
她這下沒了剛剛頤指氣使的樣子,眉眼皺在一起,往日的清秀可人也不復存在。
我在心裏卻怎麼都想不明白,前世我怎麼會栽在這種人手裏,最後落得個淒慘的結局。
不過好在,這一世贏的人是我。
“你們江家的事,跟我沒關系。”
說完我越過她,走了幾步後面突然響起騷動,我回頭時看到她竟跪在地上,雙手合十:
“望聲,我求你......或者不麻煩叔叔,你讓替補把她的給我......”
替補隊友立刻接話:“不可能,憑什麼!我又沒破壞遊泳裝備,這機會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憑什麼給你。”
我也說:“是啊江楚月,我們都是無辜的,憑什麼把珍貴的機會給你這種不珍視比賽的人?”
再轉身的時候,我們誰都沒有回頭。
整場比賽結束後,我們隊伍獲得的獎項比前世多了一塊金牌。
從領獎台上下來,教練向我們比着大拇指:
“有驚無險,總算是結束了。”
“這次多虧了林望聲,等回去我就提拔你做隊長,至於江楚月,我已經打報告把她和顧風開除了。”
“我們的隊伍裏,不能留這種禍害。”
教練說完就去處理別的事,我們到休息室時,看到他們倆的東西都帶走,人也不見了。
我低頭擦了擦身上汗珠,漫不經心的提醒:“你們手裏還有江楚月寫的承諾書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8
回國後我一到家,爸媽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孩子你終於回來了,這次出國參賽有沒有水土不服?”
我搖頭:“沒有,適應的很好。”
爸爸笑着:“適應的好,比賽就能多拿獎杯。”
“不像那個不成器的江楚月,她的事情上了新聞,現在所有人都在罵她。”
我有些驚訝,上飛機前還風平浪靜,短短十幾小時就上新聞了?
點開手機,果然看到好幾條關於江楚月的詞條。
【江楚月的小姐脾氣真大,動輒就要毀了全隊的前途。】
【起底江楚月引以爲傲的圈子,顧風是其中唯一的男生。】
【國家榮辱面前做這種幼稚的蠢事,不僅丟自家的臉,也丟國家的臉。】
【顧風賽前服用興奮劑,是對競技體育的蔑視。】
詞條過多,我往下劃了好幾次都劃不到底。
但江楚月和顧風被開除國家隊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你在飛機上的時間裏,江家來了兩趟,說想求求情,別停止兩家合作。”
“但他女兒差點把我兒子害了,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我挽住爸爸胳膊,輕輕笑了:“爸,我想取消和江楚月的娃娃親。”
爸爸點頭:
“這個不用你說,當時給你們定娃娃親是覺得有緣分,現在看來,這緣分不要也罷。”
我鬆了口氣。
回國後我們有十天休假,還剩三天的時候,聽說江楚月被其他隊友堵在家門口。
都想向她索要五百萬。
本着看熱鬧的原則,我坐車趕過去,剛好看到她被推倒在地上。
“是你說的每人五百萬,字都籤了,現在想賴賬?”
江楚月扶着牆起來,怒吼:“我說的是顧風恢復比賽資格,並且你們守口如瓶,才會給。”
有人舉着承諾書說:“你可沒說是什麼時候恢復,顧風不是已經跳到省隊了嗎,他現在可以繼續參加省級比賽了。”
“再說,你的事是林望聲說出去的,和我們沒關系,我們的確守口如瓶了。”
“兩條都符合了,你什麼時候轉賬?”
江楚月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站在牆後看熱鬧的我不禁笑了。
比賽結束後在休息室裏,他們也都覺得拿不到錢。
而且對他們來說,在同等的條件下爲國爭光才是最重要的,五百萬次之。
但我告訴他們承諾書的漏洞後,他們都心動了。
驀地,江楚月看到我,她猛地沖過來抓住我袖子。
“望聲,你別走!”
“你幫幫我,我們家已經瀕臨破產,拿不出這麼多錢了。”
“求你幫我這一次,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我們一到年紀就結婚,我下半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我抽出袖子,輕蔑地看着她:
“我又不喜歡你,爲什麼要跟你結婚?還要給你出這麼多錢?”
9
聽到我的話,江楚月從頭到腳都在發抖。
但她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對我懇求:
“林哥,小時候你不是常說喜歡我嗎,我知道你是想跟我結婚的。”
“我向你發誓,你只需要幫我這一次,這是最後一次。”
她佝僂着腰,眼淚不停往下掉。
可在我眼裏,只有她給我注射時罵我該死的樣子。
深呼吸一口氣後,我說:“江楚月,其實我幫過你一次了,只是那次我的結局太淒慘,所以我這次不可能再管你。”
“什麼時候......”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對着我的隊友們招手。
“她欠你們的錢,找她要,跟我沒關系。”
說完我轉身大步離開,任由江楚月在身後喊我的名字,我也沒有理會。
休假結束歸隊時,江楚月和顧風已經被正式開除。
他們沒從江楚月那裏要到錢,但得到了正式的欠款合同。
只是江家瀕臨破產,這筆錢恐怕要把她拖垮。
再後來,我從別人的嘴裏聽到了顧風跳去省隊的原因。
原來他父母一直想讓他回村裏打工,他以要參加比賽爲由拖了一年。
但這次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家裏說什麼也要綁他回去。
他沒辦法,只好把之前江楚月送他的名牌表和鞋子都賣掉,拿去賄賂省隊的教練,才獲得了繼續比賽的機會。
隊友感嘆:“顧風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他既然熱愛遊泳,就應該把心思放在訓練上,在國際大賽上拿了獎,不就有底氣了?”
另一個人接話:“他如果有能力拿獎,就不至於用興奮劑了。”
隊裏安靜下來,隨後有個女生嘆了口氣:“希望他在省隊能好好訓練,別白瞎那麼多錢。”
我沉默着做熱身,垂下了眸子。
沒過多久,和前世一樣,顧風在省級比賽裏又動了歪心思,賽前被查出興奮劑陽性。
這次他的處罰不只是取消當場比賽資格,而是直接被判終身禁賽。
顧風的父母嫌丟人,趕過去要帶他回家,他哭喊着不肯走,掙扎間跑出馬路,被貨車撞倒。
但他沒有當場死亡,而是雙腿被碾壓後截肢,再也站不起來。
聽說這件事時,我正在備戰世界杯大賽。
爸媽總算有時間來看我比賽,舉起寫有我名字的橫幅。
上場前教練也說了很多鼓勵我的話,說我只要保持現在的狀態,就能破紀錄。
我長長吐着氣,從休息室一路走到候場區,熱身時忽然發現看台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戴着鴨舌帽遮住雙眼,在對上我的眼神時窘迫的別過頭。
我看過新聞,江家徹底破產,已經無力回天。
江楚月本來是要給江家爭光的,想不到最後變成拖後腿的累贅。
但總歸都和我沒關系了。
收回視線,我笑着向隊友們打招呼,然後大步往前走。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威脅我的生命。
我將在我最後的職業生涯裏,付出所有的努力,獲得獨屬於我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