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厚重的寒玉石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只餘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林淵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體內的帝血之力在南宮清月那“三叔公”到來之前,如同被激怒的困獸,在經脈中瘋狂沖撞,卻被老者留下的陰柔封印死死壓制,每一次沖擊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更伴隨着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屈辱和憤怒。

**藥引**……這兩個字如同毒刺,反復扎在他的心上。他拼盡全力從武庫刺殺中活下來,卻不過是落入了另一個更爲精致、更爲冷酷的屠宰場!南宮世家,這傳承千年的龐然大物,其手段比那些明刀明槍的刺客更爲可怕,也更令人心寒。

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林淵強迫自己冷靜,嚐試着溝通懷中的玄龍佩。玉佩依舊溫熱,卻毫無反應。那蒼老的低語也再未出現。仿佛昨夜武庫中的驚變,只是一場幻夢。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更久。寒玉室的門無聲滑開。進來的不再是那個沉默的小婢,而是那位清矍老者和另外兩名面無表情、氣息更爲陰冷的黑衣護衛。他們手中沒有食物,只抬着一個造型猙獰、通體暗紅的金屬支架。

“公子,時辰到了。”老者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宣布一件尋常事務。

林淵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他看到了老者身後,緩步走入的南宮清月。她依舊一襲月白宮裝,清麗如仙,但眼神比寒玉更加冰冷。而在她身側,則跟着一位身形佝偂、穿着深紫色繡有詭異血色符文長袍的老者。

這老者面容枯槁,皺紋深如刀刻,一雙眼睛渾濁發黃,卻透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和貪婪。他手中拄着一根非金非木、頂端鑲嵌着血紅寶石的拐杖,走路無聲無息,如同飄蕩的幽靈。一股混合着濃鬱藥味和淡淡血腥的腐朽氣息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寒玉室的清冷。

他就是南宮清月口中的“三叔公”——南宮桀,南宮家碩果僅存的幾位老祖之一,專精於血脈秘術與各種禁忌煉藥之道,手段殘忍狠辣,在家族內部也令人聞之色變。

“桀桀……這就是那個身懷‘異血’的小娃娃?”南宮桀渾濁的目光如同實質的粘液,瞬間黏在林淵身上,上下掃視,發出夜梟般的幹澀笑聲。“不錯,不錯!這血脈氣息,霸道、純粹,帶着一絲古老的帝威……雖然駁雜了些,但正是煉制‘帝血元丹’的上好主材!比預想的還要好!”

他伸出枯樹枝般的手指,隔空對着林淵一點。

“噗!”林淵如遭重擊,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按在冰冷的玉壁上,動彈不得!老者留下的封印在這股力量面前如同紙糊,瞬間被沖破!但他體內的帝血之力還沒來得及爆發,就被一股更爲陰冷、粘稠的異力強行鎮壓下去!

“唔!”林淵悶哼一聲,嘴角溢血,只能死死瞪着眼前的老怪物。

“清月丫頭,你這次倒是帶回來個寶貝。”南宮桀舔了舔幹癟的嘴唇,眼中閃爍着病態的狂熱,“放心,三叔公定會好好‘熬煉’他,將他血脈中的雜質剔除幹淨,精華盡數煉出,絕不會浪費一絲一毫!桀桀桀……”

“有勞三叔公了。”南宮清月微微頷首,目光掠過林淵那張因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臉龐時,似乎有一絲極淡的波動,但瞬間便被冰封。她退後一步,示意護衛動手。

兩名黑衣護衛上前,動作粗暴地將林淵從玉壁上扯下,不顧他的掙扎,將他死死按在那個暗紅色的金屬支架上。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林淵渾身一顫,支架上布滿細密的凹槽和孔洞,散發着濃重的血腥氣,不知曾禁錮、熬煉過多少生靈!

精鋼鐐銬瞬間鎖死了他的四肢和脖頸,將他呈“大”字形牢牢固定。這鐐銬內側布滿了細小的尖刺,一接觸皮膚,便自動刺入,貪婪地汲取着他體內蘊含帝血力量的血液,同時將一股股陰寒刺骨、帶着強烈麻痹和虛弱效果的藥液注入他的體內!

“啊——!”劇烈的刺痛和藥液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讓林淵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被強行抽離,而那注入的藥液,則在瘋狂地侵蝕、刺激着他的經脈和血肉,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體內穿梭,破壞的同時,又似乎在強行壓榨着帝血的潛力,逼迫它做出更激烈的反應!

“這是‘蝕骨冰髓液’,”南宮桀拄着拐杖,饒有興致地欣賞着林淵痛苦的表情,如同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能最大限度地激發你血脈的活性,同時……讓你保持清醒,清晰地感受每一分痛苦。熬煉,才剛剛開始呢。”

他枯瘦的手指在虛空快速劃動,一道道暗紅色的詭異符文憑空生成,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和不祥氣息。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紛紛烙印在暗紅色的金屬支架上。

嗡——!

整個支架驟然亮起暗紅色的光芒!那些細密的凹槽和孔洞中,涌出粘稠如血的赤色霧氣,瞬間將林淵全身包裹!

“呃啊——!!!”

這一次,林淵再也無法抑制,發出了淒厲的慘叫!那血霧仿佛億萬只燒紅的烙鐵螞蟻,瘋狂地啃噬着他的皮膚、血肉,甚至向骨髓深處鑽去!難以想象的灼痛席卷全身每一個角落!更可怕的是,這血霧似乎能直接作用於他的靈魂,一股暴虐、瘋狂、嗜血的負面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沖擊着他的意識!他體內的帝血之力在這極致的痛苦和刺激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瘋狂地燃燒、爆發,試圖抵抗這恐怖的侵蝕!

淡金色的光芒從林淵體表迸發,與暗紅色的血霧激烈對抗、消融!每一次碰撞,都帶來更劇烈的痛苦!金色的帝血光芒如同在血海中掙扎的太陽,每一次閃耀都伴隨着林淵撕心裂肺的慘嚎。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着,皮膚表面血管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時而被金光覆蓋,時而被血霧侵蝕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又被支架貪婪地吸收!

“好!好!就是這股力量!”南宮桀興奮地手舞足蹈,眼中血光大盛,“掙扎吧!反抗吧!你的血脈越憤怒,爆發得越純粹,熬煉出的精華才越上乘!桀桀桀!再加把火!”

他手中的血紅拐杖重重一頓地面,頂端的血寶石驟然射出一道凝練的血光,注入支架的核心!

轟!

血霧的濃度和侵蝕力瞬間倍增!灼燒靈魂的痛苦讓林淵眼前發黑,意識幾近崩潰!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投入了煉獄熔爐,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反復煅燒、碾碎、重組!那注入的蝕骨冰髓液帶來的極致寒冷,與血霧的灼熱交織,形成冰火九重天的酷刑!

“不……不能……死……”林淵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牙齦崩裂,滿口血腥。他僅存的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在無邊的痛苦和暴虐情緒的沖擊下,死死堅守着一點清明——**活下去!復仇!** 對南宮清月的恨,對南宮桀的恨,對這不公命運的恨,成了支撐他靈魂的最後支柱!

他拼命溝通着懷中的玄龍佩!玉佩在劇烈的痛苦和帝血爆發下變得滾燙,仿佛要融化一般!那蒼老的低語再次斷斷續續地在他瀕臨破碎的意識中響起:“……恨……不甘……帝血……不屈……引……龍魂……”

龍魂?如何引?林淵的意識混亂不堪,根本無法理解。

就在林淵即將徹底沉淪於痛苦和瘋狂之際,南宮桀似乎覺得還不夠。他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光有外煉還不夠,內煉方能去蕪存菁!清月丫頭,取‘焚心焰’來!”

南宮清月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還是依言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赤紅玉瓶,瓶身封印着復雜的符文。

南宮桀接過玉瓶,眼中貪婪更甚。他拔掉瓶塞,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焚燒靈魂的灼熱氣息瞬間彌漫開來!瓶口跳躍着一縷幽藍色的、近乎透明的火焰!

“去!”南宮桀手指一引,那縷幽藍火焰化作一道細線,精準地沒入林淵的眉心!

“呃——!!!”

這一次,林淵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他雙眼瞬間布滿血絲,眼球幾乎要爆裂!那幽藍火焰一進入體內,便無視了帝血的防御,直接灼燒他的五髒六腑,焚燒他的識海神魂!這是一種由內而外、深入靈魂的焚燒!比之前所有的痛苦加起來還要恐怖百倍!仿佛他的靈魂被投入了永恒不滅的煉獄之火中!

他的身體停止了抽搐,因爲所有的神經似乎都被燒毀了。只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寒玉室冰冷的穹頂,裏面燃燒着無法形容的痛苦和……一種被逼到絕境、連痛苦本身都似乎要麻木的詭異死寂。

淡金色的帝血光芒驟然黯淡下去,仿佛被這幽藍的焚心之焰徹底壓制、吞噬。

“很好!內外交煎,方能煉出不朽精華!”南宮桀滿意地看着林淵瀕死的狀態,幹癟的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再熬上三天三夜,這第一爐‘帝血元丹’的藥引,就成了!”

南宮清月靜靜地看着支架上那個不成人形、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的身影。焚心焰幽藍的光芒在他體內明滅不定,映照着他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軀體,顯得格外淒慘。她袖中的手,微微握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就在這時——

林淵懷中,那枚被遺忘的玄龍佩,在焚心焰灼燒靈魂、帝血被極致壓榨的瞬間,驟然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古老而蒼涼的龍吟!

嗡!!!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青色龍形光柱,無視了支架的禁錮和南宮桀的血霧封鎖,猛地從林淵胸口沖出,直貫寒玉室頂!玉佩本身在青光中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什麼?!”南宮桀臉上的陶醉瞬間化爲驚駭!這股龍威……古老、純粹、帶着無上的皇道威嚴,甚至隱隱壓制了他的修爲!

南宮清月也是臉色劇變,朱翎劍瞬間出鞘,赤紅劍光護住身前!

青色龍影盤旋,並未攻擊任何人,而是猛地低頭,張開虛幻的龍口,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一股無形的、源自靈魂層面的沖擊波,狠狠撞向禁錮林淵的暗紅支架!

咔嚓!

支架上南宮桀烙印的暗紅符文瞬間崩滅了大半!束縛林淵的精鋼鐐銬發出刺耳的呻吟,內部蘊含的禁制被這蘊含皇道龍威的靈魂沖擊強行撼動!

同時,一股清涼而充滿生機的力量順着龍影,涌入林淵幾乎被焚盡的識海!那肆虐的焚心焰,竟被這龍影之力短暫地逼退了少許!

瀕死的林淵,在這股力量的刺激下,意識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陡然恢復了一絲清明!他感受到了鐐銬的鬆動!感受到了玄龍佩的悲鳴與決絕!更感受到了……體內那被焚心焰和血霧熬煉到極致、反而在生死邊緣被強行淬煉得更加凝練、更加狂暴、帶着無盡憤怒與不屈的帝血之力!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林淵喉嚨深處炸響!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蘊含着滔天怒火的龍吟!他那雙空洞的眼睛驟然爆射出駭人的金紅色光芒!被壓制到極限的紫微帝血,在玄龍佩殘魂以崩碎自身爲代價的刺激下,終於沖破了焚心焰的封鎖,如同壓抑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轟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霸道的淡金色光芒,混合着絲絲縷縷被逼出的血霧雜質,如同爆炸般從林淵體內迸發!那暗紅色的金屬支架在這股狂暴力量的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精鋼鐐銬上的禁制符文明滅不定,幾欲崩碎!

“不好!藥引反噬!”南宮桀又驚又怒,渾濁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他沒想到玄龍佩中竟藏有如此強大的殘魂意志,更沒想到林淵的帝血在絕境下能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

“快!鎮壓他!”南宮桀厲喝,手中血杖光芒大盛,再次射出血光,試圖穩固支架和禁制。

南宮清月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朱翎劍赤光吞吐,卻一時沒有斬下。她看着那在金光血霧中掙扎咆哮、如同浴血狂龍的身影,看着那布滿裂痕、光華黯淡的玄龍佩,第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犧牲”產生了動搖。

這個“藥引”……真的只是一味可以隨意榨取的藥材嗎?

林淵的咆哮在寒玉室中回蕩,金色的帝血與暗紅的血霧激烈絞殺,玄龍佩的悲鳴與碎裂聲清晰可聞。一場關乎生死與意志的慘烈角力,在絕望的深淵邊緣,達到了最熾烈的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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