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牢”字裂土窖,發小驚叩門

趙老憨家的雞,活了。消息像長了腿,一夜之間傳遍了九龍鎮的犄角旮旯。當趙老憨第二天一早,紅着眼圈卻又咧着嘴,提着一籃子還沾着露水的新鮮雞蛋,還有兩只綁着紅布條、精神抖擻的大公雞,敲開何家院門時,整個九龍鎮關於何奇死而復生的種種猜測,瞬間被一種更加洶涌、更加直白的好奇與敬畏所取代。

“何大哥!奇娃子!恩人哪!”趙老憨的聲音激動得發顫,把雞蛋和公雞往何父手裏塞,“活了!全活了!按奇娃子說的,挖開那螞蟻窩,好家夥,臉盆那麼大!開水一澆,滋滋冒煙!那紅蟲子燙死一堆!病雞挪出來灌了蒜水,蔫巴了一宿,今早天沒亮就開始啄食了!神了!真是神了!”他粗糙的大手緊緊抓住何奇的胳膊,力氣大得讓何奇微微皺眉,但趙老憨渾然不覺,眼睛裏閃爍着劫後餘生的狂喜和一種近乎虔誠的光,“奇娃子,你……你真是得了大造化了!以後有啥事,跟叔言語一聲,刀山火海,叔都不帶眨眼的!”

何父推辭不過,只得收下東西,臉上混雜着欣慰、驕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何奇站在一旁,臉色依舊帶着大病初愈的蒼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並未多言。那日強行拆解“雞”字後腦中的劇痛和虛弱感記憶猶新,心口處仿佛還殘留着黑檀木盒的冰冷印記。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神異”,他內心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種沉重的負擔。他隱隱感覺到,這份能力,如同野猴崖的血燈籠果,甜美之下,藏着不爲人知的凶險。

然而,趙老憨的“神跡”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幾天,何家那扇原本清冷的院門,門檻幾乎要被踏破。張家丟了祖傳的銀鐲子,李家媳婦懷孕胎位不正,王家的小子夜哭不止……各種各樣或大或小的難題,帶着焦慮和希冀的眼神,都涌向了葡萄架下那個依舊蒼白瘦削的少年。何奇起初是抗拒的。每一次動用那份能力,腦中那如同鋼針穿刺般的劇痛便如期而至,伴隨着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虛弱,仿佛生命力被強行抽走。他借口身體未愈,閉門謝客。但鄉裏鄉親的情面,父母的嘆息,還有那些絕望無助的眼神,讓他無法真正硬起心腸。

這天傍晚,夕陽的餘暉將九龍鎮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何奇剛送走一位來詢問遠行兒子歸期的老阿婆,揉着依舊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正打算回屋休息。院門卻被一陣更加急促、如同擂鼓般的“砰砰”聲砸響,伴隨着一個帶着哭腔、熟悉無比的大嗓門:“奇哥!奇哥!救命啊!快開門!我的牛!我的牛丟了!”

是阿強!

何奇的心猛地一跳,快步上前打開院門。門外,阿強像剛從泥塘裏滾出來,一身短褂褲子上沾滿了泥點和草屑,頭發亂得像雞窩,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汗水和塵土混合的污跡。他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看到何奇開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聲音嘶啞帶着哭音:“奇哥!完了!我的大黃!它……它不見了!昨天下午還好好的,拴在後山坡吃草,今早我去牽……就剩半截斷了的牛繩了!我找遍了後山,溝溝坎坎都翻遍了!連根牛毛都沒找到!那是我爹留給我娶媳婦的命根子啊!奇哥!你得幫我!你一定得幫我找回來啊!” 阿強說着,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高大的身軀因爲極度的焦急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看着發小這副狼狽絕望的模樣,何奇心中那點抗拒瞬間消散了。阿強是他從小穿開襠褲玩到大的兄弟,野猴崖那場劫難,阿強僥幸只是輕微中毒,吐了兩天就緩過來了,一直對何奇的“死而復生”又是愧疚又是後怕。如今他家賴以生存的大黃牛丟了,這打擊不亞於天塌了。

“別急,阿強,慢慢說。”何奇拉着他走進院子,讓他坐下,遞過一碗涼開水。何父何母也聞聲出來,看着阿強這模樣,都是連連嘆氣。

阿強咕咚咕咚灌下半碗水,抹了把臉,稍微平復了一下,但聲音依舊帶着顫:“真找遍了!後山坡,西邊林子,連老龍潭那邊我都繞了一圈!沒有!一點蹤跡都沒有!像是……像是憑空消失了!奇哥,我知道你……你現在不一樣了,趙老憨的雞你都救活了,你幫我算算!算算我的大黃在哪?它是不是被人偷了?還是掉哪個山溝裏了?”阿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奇,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哀求。

算?又是算?何奇的心沉了一下。那份劇痛和冰冷的感覺仿佛已經在隱隱召喚。他沉默了片刻,看着阿強那張被絕望和汗水浸透的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試試。但……不一定準。”他聲音低沉。

“怎麼算?要生辰八字還是要牛毛?”阿強急切地問。

何奇搖搖頭,目光掃過院子角落堆放的雜物。他需要字,一個與牛相關、能承載此刻阿強心中所系之事的字。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阿強因爲緊張而緊緊攥着衣角的手上。那粗糙的手指沾滿了泥土,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寫個字吧。”何奇的聲音很平靜,帶着一種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疏離感,“寫你此刻心裏最想寫的那個字,關於你的牛的。”

“寫……寫字?”阿強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是這個方式。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髒手,又看看何奇,眼神裏充滿了困惑和不自信。他識字不多,勉強能寫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簡單的字。

“對,就寫在地上。”何奇指了指腳下被踩得有些板結的泥土地面。

阿強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下身。他用粗糙的手指,有些笨拙地、顫抖着,在幹燥的泥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他寫得非常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焦慮和希望都傾注進這個字裏。泥土被他的指甲劃開,留下深深的痕跡。

他寫的是一個**“牢”**字。

字寫得歪歪扭扭,結構鬆散,“宀”字頭寫得像個歪帽子,下面的“牛”字更是筆畫僵硬,尤其是那最後一豎,拉得又長又斜,幾乎要戳破旁邊的泥土,帶着一股沖出去的蠻勁。

就在阿強這個“牢”字最後一筆落成的瞬間,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洪流再次從何奇心口洶涌而出,直沖大腦!劇痛如期而至,如同無數冰針狠狠扎進他的太陽穴!何奇的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竹椅。

“奇哥!”阿強嚇了一跳,以爲是自己寫錯了什麼。

何奇強忍着腦中翻江倒海般的劇痛和眩暈,強迫自己將視線聚焦在阿強寫下的那個歪歪扭扭的“牢”字上。這一次,那瘋狂的線條幻象似乎有了一些不同。不再是完全無序的閃爍,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圍繞着那個“牢”字,開始有規律地拆解、組合!

**“牢”字拆解:**

* **宀(mián)**:屋頂,遮蔽之所。在何奇混亂而奇異的視野裏,這個歪斜的“宀”字頭,如同一個破敗的屋頂,指向一個封閉、有遮蓋的空間。

* **牛**:核心,目標。阿強寫得僵硬的“牛”字,筆畫笨拙,帶着掙扎的力道,尤其是那最後一豎,斜斜地向下猛扎,如同牛蹄在用力蹬踏。

* **整體字勢**:字跡歪斜不穩,“牢”字本意是關牲畜的圈欄,但阿強書寫時帶着強烈的焦慮和蠻力,使得這個“牢”字的結構顯得極不穩定,仿佛這個“圈欄”本身就在破裂的邊緣。那長長斜出的最後一豎(牛字末筆),更是充滿了想要掙脫束縛、破“牢”而出的意象!

無數信息碎片在何奇劇痛的腦海中碰撞、組合。他仿佛看到了一個陰暗、潮溼、被遮蔽的空間;看到了阿強那頭健壯的大黃牛在裏面焦躁地踱步,用蹄子刨着地面;聞到了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氣和陳舊草料的黴味;感受到了一種被困住、無法逃脫的憋悶感……不是山林!不是溝壑!也不是被人偷走遠遁!

“不是被偷了!”何奇咬着牙,強忍着腦中尖銳的痛楚,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卻銳利地鎖定在阿強臉上,“你的牛……還在後山附近!沒走遠!它在一個……一個像地窖、像塌陷的土坑、或者廢棄的……廢棄的什麼土洞裏!有頂,能遮住它!那個地方……很潮溼!它被困在裏面了!出不來!”

阿強聽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後山坡那地兒我熟得很!哪有啥地窖土洞?就幾個兔子窩……”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頓住了!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

“土……土窖!!”阿強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因爲極度的震驚和狂喜而變了調,“後山坡!挨着老墳崗子邊上!以前……以前我爺爺他們挖過一個存紅薯的地窖!後來塌了半邊,早就廢了!前些年雨水多,洞口都讓草藤蓋嚴實了!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地方……那地方是挺潮的!我……我這就去!”

阿強像是被火燒了屁股,再也顧不上何奇慘白的臉色和虛弱的模樣,轉身就往外瘋跑,一邊跑一邊語無倫次地喊着:“大黃!等着我!奇哥!你等着!我找到它就回來給你磕頭!” 話音未落,人已經沖出院子,消失在暮色漸濃的巷口。

何父何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呆了。何父看着兒子扶着竹椅、臉色慘白、額頭冷汗涔涔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驚疑:“奇兒,你……你真的知道?那地窖……真有?”

何奇沒有回答。阿強跑遠後,那股支撐着他的劇痛和冰冷洪流驟然退去,留下的是一種掏空般的虛脫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只覺得渾身發冷,仿佛剛從冰窟窿裏撈出來,牙齒都忍不住微微打顫。他勉強對父母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爹,娘,我……我沒事,就是有點累。我去躺會兒。” 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腳步虛浮地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關上房門,隔絕了父母擔憂的目光,何奇背靠着門板,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動用這能力,代價都如此巨大!他顫抖着手,從床頭的暗格裏摸出那個冰冷的黑檀木盒。木盒入手,那股熟悉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的手掌,順着手臂蔓延而上。奇異的是,這寒意雖然刺骨,卻似乎稍稍壓制了身體內部那種虛脫的燥熱和腦中的陣陣抽痛。

他緊緊抱着木盒,如同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蜷縮在冰冷的床鋪上。身體依舊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一股股寒意從骨頭縫裏往外冒。他閉上眼睛,試圖平復混亂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炷香的時間,也許更久。急促的腳步聲和狂喜的呼喊聲由遠及近,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寂靜的何家小院!

“找到了!奇哥!找到了!我的大黃啊!真在土窖裏!”阿強的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幾乎要掀翻屋頂,“它掉進那個塌了的廢窖裏了!窖口讓藤蔓纏死了,它在底下叫喚,上面都聽不見!差點憋死!奇哥!你真是活神仙啊!”

院門被撞開,阿強連拖帶拽地牽着一頭渾身沾滿泥漿、顯得有些驚魂未定、但明顯沒有大礙的健壯黃牛沖了進來。黃牛“哞哞”地叫着,甩着尾巴,看到熟悉的院子似乎也安心了不少。阿強臉上、身上全是泥,卻笑得像個傻子,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何奇小屋的門前,砰砰砰地磕起了響頭:“奇哥!大恩不言謝!以後我阿強這條命就是你的!”

院子裏瞬間熱鬧起來,聞訊趕來的左鄰右舍擠滿了小院,七嘴八舌,驚嘆聲、議論聲此起彼伏。趙老憨的事件或許還有巧合的成分,但阿強這頭活生生的大黃牛被從廢棄多年的土窖裏“算”出來,徹底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敬畏之火!何家小子,真的不是凡人了!他得了祖宗傳下的神通!

小屋的門依舊緊閉着。何奇蜷縮在床上,緊緊抱着冰冷的黑檀木盒,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外面阿強的狂喜呼喊、鄰居們的驚嘆議論,仿佛隔着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只有那木盒傳遞來的、仿佛能凍結血液的刺骨寒意,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地包裹着他。

他成功了。他找到了牛。他再次驗證了那詭異能力的神奇。可是,爲什麼心裏沒有半分喜悅?爲什麼只有這無盡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憊?每一次能力的施展,都像是在燃燒他殘存的生命之火。阿強的叩門聲,鄉親們的驚嘆聲,此刻聽在他耳中,卻像是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沉重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緩緩抬起顫抖的手,借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看向自己蒼白的手掌。那掌心因爲緊握木盒而凍得有些發青。一股更深的寒意,並非來自木盒,而是從心底悄然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這能力,究竟是上天的恩賜,還是……另一個更加隱秘、更加可怕的詛咒的開始?

猜你喜歡

蘇阮顧振國最新章節

備受矚目的年代小說,我馬甲掉了,相親對象幹的,以其精彩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書迷的關注。作者長幸常幸以其獨特的文筆和豐富的想象力,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場視覺與心靈的盛宴。目前,這本小說已經連載。如果你喜歡閱讀年代小說,那麼這本書一定不能錯過!
作者:長幸常幸
時間:2025-12-06

我馬甲掉了,相親對象幹的免費版

小說《我馬甲掉了,相親對象幹的》以其精彩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書迷的關注。作者“長幸常幸”以其獨特的文筆和豐富的想象力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場視覺與心靈的盛宴。本書的主角是蘇阮顧振國,一個充滿魅力的角色。目前本書已經連載,千萬不要錯過!
作者:長幸常幸
時間:2025-12-06

偷偷養崽,作精前男友天天求復合後續

如果你喜歡閱讀豪門總裁小說,那麼一定不能錯過偷偷養崽,作精前男友天天求復合。這本小說由知名作家君莫聞創作,以陸池衍蘇念爲主角,講述了一段充滿奇幻與冒險的故事。小說情節緊湊、人物形象鮮明,讓讀者們沉浸其中,難以自拔。目前,這本小說已經更新136562字,快來一探究竟吧!
作者:君莫聞
時間:2025-12-06

偷偷養崽,作精前男友天天求復合免費版

口碑超高的豪門總裁小說《偷偷養崽,作精前男友天天求復合》,陸池衍蘇念是劇情發展離不開的關鍵人物角色,“君莫聞”作者大大已經賣力更新了136562字,本書連載。喜歡看豪門總裁類型小說的書蟲們沖沖沖!
作者:君莫聞
時間:2025-12-06

十八次死劫?沒事,我老公命硬完整版

備受矚目的年代小說,十八次死劫?沒事,我老公命硬,以其精彩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書迷的關注。作者吃把魚腥草以其獨特的文筆和豐富的想象力,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場視覺與心靈的盛宴。目前,這本小說已經連載。如果你喜歡閱讀年代小說,那麼這本書一定不能錯過!
作者:吃把魚腥草
時間:2025-12-06

南星紀明淮免費閱讀

《十八次死劫?沒事,我老公命硬》中的南星紀明淮是很有趣的人物,作爲一部年代類型的小說被吃把魚腥草描述的非常生動,看的人很過癮。《十八次死劫?沒事,我老公命硬》小說以149784字連載狀態推薦給大家,希望大家能喜歡看這本小說。
作者:吃把魚腥草
時間:2025-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