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依舊在攬月台周圍呼嘯盤旋,帶着初秋微涼的溼意,吹動着林夜素白的袍袖。他指間那枚枯黃的槐葉,葉脈在掌心留下細微的觸感,如同遙遠歲月傳來的心跳。下方山巒之間,萬家燈火連綴成的光海,溫暖而堅韌地亮在漸深的暮色裏,映照着弟子們劫後餘生、激動未消的臉龐。歡呼聲浪雖已漸歇,但那份熾熱的崇敬與歸屬感,卻如同無形的暖流,彌漫在風靈月影宗的每一個角落。
蘇青璃端着一個青玉托盤,腳步輕快地走上攬月台。盤中是一壺新沏的靈霧茶,幾碟精致的山果點心。她臉上還帶着興奮的紅暈,看向林夜背影的目光亮晶晶的,充滿了純粹的仰慕。
“宗主,喝點熱茶暖暖吧。”她輕聲說着,將托盤放在一旁的白玉小幾上,動作輕巧地斟了一杯。碧綠的茶湯在玉杯中蕩漾,氤氳起帶着草木清香的白色霧氣。
林夜轉過身,臉上帶着一絲溫和的笑意,接過茶杯。“辛苦了,青璃。”
“不辛苦!”蘇青璃連忙搖頭,馬尾辮在腦後輕輕晃動,“宗主您才辛苦!剛才……”她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早已恢復湛藍的天空,眼中又燃起好奇,“您是怎麼做到的?那個‘靜’字……我感覺整個天地都被您定住了!赤陽老祖可是……”
“大道無形,存乎一心。”林夜抿了一口茶,溫熱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下,指尖那滴精血滲入地磚帶來的細微滯澀感似乎也被沖淡了些許。他目光落在蘇青璃發間一枚樣式古樸、材質卻只是普通青玉的發簪上。“這簪子……”
蘇青璃下意識地摸了摸發簪,臉上露出一絲羞澀:“是……是上次下山除妖,在一個凡人小鎮的集市上看到的。雖然不是什麼靈物,但我覺得……挺好看的。”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像……像小時候娘親戴過的那支。”
林夜看着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思念,微微頷首:“心之所念,便是靈物。戴着吧。”
就在這時——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能量波動的前奏!沒有空間撕裂的聲響!
攬月台上空,那片剛剛被林夜以無上偉力恢復平靜的湛藍天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鏡面,驟然扭曲、破碎!
不是裂開縫隙,而是整片天空,仿佛被三只無形巨手從不同方位狠狠攥住、撕扯!三道無法形容其形態、仿佛由純粹法則與毀滅意志凝聚而成的“門”,憑空出現!它們並非實體,更像是空間本身被強行扭曲、折疊後形成的絕對空洞!一股比之前赤陽老祖金烏焚界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漠然無情的恐怖氣息,如同億萬載寒冰凍結的死亡之潮,瞬間傾瀉而下!
“咔嚓嚓——!”
籠罩着七座懸峰、剛剛穩定下來的守護光幕,在這三股氣息出現的瞬間,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光幕劇烈閃爍,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整個風靈月影宗山門範圍內,所有燃燒的燈火,無論是弟子居所的燭火、山道旁的星輝光球,還是大殿檐角的照明符文,在同一時間——盡數熄滅!
溫暖的光海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吞噬!唯有九天之上那三道扭曲的“門”,散發出吞噬一切光線的、令人絕望的幽暗輪廓。殘陽如血,潑灑在破碎的天穹之上,將流雲染成一片淒厲的絳紅。曾經仙氣繚繞、靈禽翔集的九霄山脈,此刻已被無邊的肅殺與毀滅氣息籠罩。護宗大陣——那曾如倒扣琉璃巨碗般守護着風靈月影宗千萬載安寧的光幕,此刻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數道縱橫交錯的裂痕在其表面蔓延、炸開,每一次破碎都伴隨着震耳欲聾的轟鳴和沖天而起的能量亂流,仿佛星辰在哀嚎中隕滅。
三道如同太古魔神般的身影,矗立於破碎天穹的最高處,僅僅是存在本身散發出的威壓,便將空間扭曲出肉眼可見的漣漪,沉重得讓下方綿延萬裏的山脈都在瑟瑟發抖。
正中央,玄天殿主秦遮天,身披玄黑重甲,甲胄上銘刻着吞噬光線的詭異符文。他面容冷硬如萬載寒鐵,雙眸開闔間似有宇宙生滅、星辰崩毀的幻象流轉。他僅僅向前踏出一步,那只覆蓋着猙獰臂甲的巨足,便仿佛裹挾着整片天地的重量,狠狠踩在護宗大陣最核心的樞紐節點上。
“咔嚓——轟隆!”
一聲遠比雷霆更恐怖的碎裂聲炸響,代表着最後防御的陣基核心應聲而碎。十萬八千道維持大陣運轉的符文鏈條瞬間崩斷,化作漫天飛舞的、燃燒着最後靈光的琉璃碎片,被狂暴的罡風卷起,如同億萬柄利刃,掃過孤懸於主峰之巔的那道身影。
林夜,一襲月白色的宗主長袍,此刻早已被煙塵與不知是誰的血跡染上斑駁。他獨立於孤峰絕頂,狂風撕扯着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仿佛要將這天地間最後一點不屈的白色徹底撕碎。他腳下,一張由無數玄奧線條勾勒而成的巨大陣圖虛影——影神圖——正艱難地展開,勉強將破碎天穹傾瀉而下的毀滅洪流隔絕在峰頂之外,護住身後那片已成火海煉獄的山門。影神圖中山河虛影明滅不定,每一次沖擊都讓它劇烈震顫,光芒黯淡一分。
“林夜!”秦遮天的聲音如同兩塊神鐵在九幽深處摩擦碰撞,帶着一種凍結靈魂的冰冷與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隆隆回蕩,壓過了天地間的一切雜音,“二十六歲,問鼎遁一境?天資絕豔,萬古罕見……”他的話語微微一頓,那覆蓋着猙獰臂甲的右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掌心向下,一股吞噬萬物、湮滅一切生機的恐怖法則之力在其中凝聚,仿佛要將整片蒼穹都納入掌心,化爲虛無。“然,此等逆天改命之姿,悖逆天道常倫!當——誅!”
“誅”字出口,如同驚雷炸響!“遮天手!”,那只籠罩着毀滅法則的巨掌,遮天手已然攜着無可匹敵的威勢轟然拍落!掌風未至,下方的孤峰便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山石崩裂,大地沉陷。
左側虛空,毫無征兆地撕裂開一道橫亙天際的巨大口子,仿佛天幕被硬生生撕開。濃鬱到化不開的魔氣如同沸騰的墨汁般洶涌而出,伴隨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與血肉蠕動之聲。一尊高達萬丈、仿佛由熔岩、骸骨與扭曲血肉堆砌而成的恐怖魔軀——赤獄魔尊——從中掙扎而出。他周身覆蓋着流淌着暗紅岩漿的猙獰骨甲,最爲駭人的是,在他龐大身軀的關鍵部位,鑲嵌着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猩紅眼瞳,此乃其成名鬥技,赤色幽瞳!每一顆眼瞳都冰冷、殘忍,充滿了對毀滅與混亂的渴望,此刻正齊刷刷地轉動,聚焦於下方那片在烈火與廢墟中掙扎的宗門。
“風靈月影宗?”赤獄魔尊的聲音如同萬千厲鬼在深淵中齊聲嘶吼,震得空間嗡嗡作響,帶着濃烈的血腥與嘲諷,“桀桀桀……好一個清高聖地!今日過後,本尊要讓這萬載基業,化作滋養我魔域的血肉殘墟!讓爾等的哀嚎,成爲我魔功大成的祭品!”話音未落,那無數顆赤色幽瞳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道道湮滅性的能量波動在其中瘋狂醞釀,目標直指下方搖搖欲墜的護宗大陣殘餘部分。
右側,刺目的聖光撕裂了渾濁的天空,純淨卻帶着無上威嚴。天庭的雲渺神女,身披流雲般的月白神袍,周身籠罩在柔和卻不可逼視的光暈之中,面容聖潔,眼神卻淡漠得如同俯視螻蟻的神祇。她並未多言,只是優雅地抬起纖細如玉的指尖,遙遙一點。刹那間,無盡聖光匯聚,一尊頂天立地、身負十二翼、手持燃燒聖焰巨劍的熾天使虛影在她身後凝實,帶着審判與淨化一切的絕對意志。那燃燒着聖焰的巨劍,無聲無息卻蘊含着焚盡八荒的恐怖威能,朝着孤峰之巔的林夜,當頭斬落!
“遁一境的神魂……純淨而強大,正是吾主登臨至高神座,不可或缺的……上等柴薪。”雲渺神女的聲音空靈飄渺,卻帶着一種令人心寒的漠然。
三尊齊至!三種截然不同卻同樣毀天滅地的攻擊,撕裂了空間,扭曲了法則,從三個方向,將孤峰之巔的林夜徹底鎖定!死亡的氣息濃稠得幾乎令人窒息。
面對這足以讓任何遁一境強者絕望的圍攻,林夜的臉上卻無半分懼色。他指腹輕輕擦過腰間懸掛的一枚古樸耳環——時間之念耳環,其上鐫刻着玄奧的時間道紋。隨着他的動作,耳環表面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縷漣漪,他鬢角幾縷散落的發絲似乎無風自動了一下,周遭破碎的空間碎片下墜的速度,出現了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
“呵……”一聲輕嘆,帶着一絲疲憊,卻又蘊含着無邊的傲然與戰意,從林夜口中逸出。他微微抬首,目光掃過那三道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嘴角竟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玄天殿主,赤獄魔尊,雲渺神女……三大遁一巔峰齊至,只爲圍殺林某一人?好大的陣仗!倒是讓林某……受寵若驚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沖霄劍意驟然從他體內爆發!這劍意不再飄逸,而是充滿了決絕、慘烈與玉石俱焚的意志!他右手並指如劍,猛地向前一揮!
“鏘——!”
一聲清越激越、仿佛能斬斷時間長河的劍鳴響徹雲霄!一道古樸、內蘊混沌陰陽流轉不息的道圖——太極圖——自他指尖驟然展開,瞬間放大,橫亙於天地之間!陰陽雙魚首尾相銜,緩緩轉動,散發出一種包容萬物、磨滅萬法的至理氣息。那仿佛能吞噬天地的遮天手轟然拍在旋轉的太極圖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間本身被強行揉捏、吞噬的沉悶聲響。遮天巨掌上那毀滅性的法則之力,竟被流轉的陰陽二氣硬生生卷入、分解、消磨!太極圖劇烈震顫,光芒明滅,林夜身軀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蒼白了一分,但他腳下的孤峰卻奇跡般地暫時穩住了。
“斷空斬!”,與此同時,林夜左手劍指如電點出!一道凝聚着極致寒意、仿佛能凍結時空的劍罡,撕裂虛空,悍然迎上赤獄魔尊萬道赤色幽瞳醞釀的毀滅光束!極致的寒氣瞬間爆發,將毀滅光束冰封,光芒在凍結中破碎!
右掌則猛地向上一翻,手中那柄古樸的太極天帝劍驟然爆發神光,劍身吞吐着星河般的光芒!“神之意象:輝耀·創世餘燼”。他以劍勢凝聚,一道介於開辟與終結之間、帶着創世之初與萬物終焉氣息的浩瀚劍意,無聲無息卻蘊含着焚盡八荒的恐怖威能,悍然迎向那柄燃燒着淨化聖焰的熾天使巨劍!劍光所過之處,聖焰都被強行熄滅,熾天使虛影發出痛苦的嘶鳴!
“轟——!!!!!”
三股毀天滅地的力量,終於在同一瞬間,於孤峰之巔猛烈碰撞!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爆炸發生了!仿佛千百顆太陽同時炸裂!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將殘陽的血色徹底掩蓋!狂暴到極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滅世的海嘯般以碰撞點爲中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瘋狂擴散!千裏雲海在瞬間被徹底蒸發、排空,形成一片絕對真空的死亡地帶!下方連綿的山脈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拍擊,無數山峰在哀鳴中崩塌、解體,大地裂開深不見底的鴻溝!
孤峰之上,林夜首當其沖!護身的靈光劇烈閃爍,瞬間黯淡下去。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刺目的金色血液,握劍的右手虎口更是徹底崩裂,鮮血順着古樸的劍柄流淌而下,滴落在他腳下的影神圖上,濺起一圈圈微弱卻堅韌的守護漣漪——那是護宗大陣最後核心千蓮護元的力量,此刻正通過影神圖與他緊密相連。
“宗主——!!!”
一聲帶着哭腔與決絕的嘶喊,穿透了震耳欲聾的能量轟鳴,刺入林夜耳中。是蘇青璃!這位他視若親妹、宗門內最出色的年輕弟子,此刻正率領着僅存的三千餘名風靈月影宗核心弟子,結成一座玄奧無比的鈞天鎖空陣。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燃燒着本源靈力,臉色慘白卻眼神堅定,將所有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注入大陣。無數道由純粹靈力構成的鎖鏈從陣中激射而出,如同靈蛇般纏繞向高空中的三尊,試圖爲他們的宗主分擔一絲壓力!
“風靈月影宗弟子,死戰護道!寧死不退!”蘇青璃的聲音帶着血性,響徹殘破的山門。
“蜉蝣撼樹,不知死活!”雲渺神女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不屑。她甚至沒有正眼去看下方的大陣,只是那尊頂天立地的熾天使虛影,手中巨劍微微一轉,一道凝聚到極致的聖光通過照天鏡的折射,瞬間分化萬千,精準無比地射向鈞天鎖空陣的節點!
“噗噗噗噗……”
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被聖光命中的上百名弟子,連同他們燃燒的本源和護體靈光,如同被投入烈陽的雪花,瞬間汽化,連一絲塵埃都未曾留下!陣法的光芒驟然黯淡了一大片!
“血之挽歌!”赤獄魔尊發出興奮的咆哮,他龐大的身軀上,無數顆赤色幽瞳驟然爆發出妖異的血光!一道無形的、充滿怨毒與詛咒的詭異波動,血如同水紋般擴散開來,掃過下方勉力支撐的弟子群。
“呃啊——!”
被血光掃中的弟子,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的蟲子在蠕動、拱起!他們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充滿了暴戾與混亂,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更恐怖的是,他們的血肉開始不受控制地膨脹、扭曲、變異!僅僅數息之間,數十名弟子便化作了失去理智、只知殺戮的猙獰血傀儡,嘶吼着撲向身旁的同門!
“青璃!帶他們走!快走啊!!”林夜目睹此景,心膽俱裂!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怒與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間淹沒了他!他再不顧自身傷勢,左手猛地拍向腰間的時間之念耳環!
“逆轉——!!!”
一聲嘶啞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迸發!這一次,他毫無保留地催動了時間之念耳環蘊含的逆轉時空之力!
“咔嚓嚓——!”
那枚古樸的耳環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一股無形的、浩瀚莫測的時間偉力以林夜爲中心,瞬間籠罩了下方百丈方圓!
時間,在這一小片區域內,被強行撥回了數息之前!
那些正在變異、撲向同門的血傀儡,身體如同倒放的影像般,扭曲的血肉收縮、赤紅的雙眼褪色、狂暴的嘶吼變回驚恐的慘叫……最終,變回了原本重傷卻還保留着神智的弟子模樣!而那些被聖光汽化的弟子,虛空中竟有無數細微的光點重新匯聚,血肉、骨骼、甚至驚恐的表情,都在飛速重組!
然而,強行逆轉如此多生靈的生死與狀態,代價是巨大的!林夜鬢角那一縷原本只是微霜的發絲,瞬間變得如同雪染!一股深入骨髓、仿佛連靈魂都在被撕裂的反噬劇痛席卷全身,讓他忍不住再次噴出一口金色的心頭血!
“竟能強行逆轉局部時空?!”秦遮天目睹這一切,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駭,隨即被更加濃烈的、必殺無疑的森寒所取代!此子對時間法則的領悟與運用,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估!“此子絕不可再存於世!全力出手,徹底湮滅他!”
林夜強行逆轉時空的舉動,徹底激怒了三位遁一巔峰,也讓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三人再無保留,將自身的力量催動到了極致!
秦遮天仰天長嘯,聲震九霄!他雙手虛握,仿佛抓住了九天之上的雷霆本源!無數道水桶粗細、顏色各異的恐怖雷霆被他從虛空中強行扯下,匯聚成一片毀滅的雷暴海洋——方天無雙破!雷海咆哮,帶着湮滅萬物的氣息,朝着林夜傾瀉而下!
赤獄魔尊周身的赤色幽瞳瘋狂閃爍,發出尖銳刺耳的厲嘯!億萬道扭曲、痛苦、充滿怨毒的靈魂虛影被他從魔域深處召喚而來,這些怨魂匯聚成一條污穢滔天的冥河!冥河翻滾,冤魂哀嚎,散發着侵蝕神魂、污穢萬法的恐怖氣息,席卷向林夜!
“聖邪之虛妄!”雲渺神女神情肅穆,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極其復雜神聖的印訣。她身後的熾天使虛影光芒暴漲,一半聖潔無瑕,一半卻籠罩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光與暗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手中完美交融,化作無數道虛實相間、纏繞着神聖與墮落氣息的法則鎖鏈,這些鎖鏈無視空間距離,瞬間出現在林夜周身,要將他連同其所在的空間徹底禁錮、淨化!
三種代表着不同力量極致、足以讓一方大世界徹底沉淪的恐怖攻擊,再次將林夜徹底淹沒!這一次,威能更勝之前數倍!
“來——戰——!!!”
面對這足以讓天地翻覆的絕殺,林夜眼中非但沒有懼意,反而燃燒起更加熾烈、更加瘋狂的火焰!那是屬於二十六歲登頂遁一境、創立風靈月影宗的絕世天才的驕傲與不屈!他口中發出一聲震動寰宇的長嘯,嘯聲中充滿了玉石俱焚的決絕!
他手中的太極天帝劍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劍身嗡鳴,仿佛在回應主人沸騰的戰意!腳下艱難支撐的影神圖光芒大放,圖中那模糊的山河虛影瞬間變得清晰無比,更奇異的是,無數生靈的虛影在圖中浮現、祈禱、呐喊!山川河流、花鳥蟲魚、人族百態……諸天萬靈的形象匯聚成一股磅礴浩瀚的信念之力!這股純粹的、守護的、不屈的信念洪流,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涌入林夜手中的天帝劍!
“神之意象:殘翼·千星落幕!”
林夜雙手握劍,朝着那滅世雷海,悍然斬下!這一劍,不再是技巧,不再是法則的運用,而是意志的具現!劍光不再是璀璨的亮色,反而帶着一種星辰走到生命盡頭、燃燒所有餘燼的悲壯與蒼涼!無數顆拖着長長尾焰、如同真實星辰殘骸的光點伴隨着劍光傾瀉而出,悍然撞入那片狂暴的雷海!
轟隆隆隆!
星辰殘骸與毀滅雷霆猛烈碰撞、湮滅!雷海被硬生生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凜風斷空斬!”劍勢未盡,林夜左手劍指如電點出!一道凝聚着極致寒意、仿佛能凍結時空的劍罡撕裂虛空,精準無比地斬入那條污穢的怨魂冥河!極致的寒氣瞬間爆發,將翻騰的冥河凍結,無數怨魂在冰封中哀嚎破碎!
同時,他右手太極天帝劍劃出一道玄奧莫測的軌跡,劍身仿佛在這一刻化作了虛幻!一道介於有無之間、帶着斬斷因果宿命、終結一切緣法氣息的劍意,無聲無息地斬向纏繞周身的聖邪之虛妄鎖鏈!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那些虛實相間、堅韌無比的法則鎖鏈,在接觸到這道劍意的瞬間,如同被抹去了存在的根基,寸寸斷裂、消散!
三大殺招,竟被他在電光火石間一一破去!
然而,這並非結束!林夜眼中厲芒一閃。
就在林夜逼退三尊,氣機流轉稍滯的瞬間,一直伺機而動的赤獄魔尊眼中閃過一絲狡詐與殘忍的獰笑!
“桀桀桀!林夜!本尊看你能護得了他們幾次!”
他龐大的魔軀上,那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赤色幽瞳不再分散攻擊,而是齊刷刷地聚焦、亮起!所有的毀滅光束,不再針對林夜,而是匯聚成一道粗壯無比、足以瞬間蒸發一片大陸的暗紅死光,目標直指下方鈞天鎖空陣最後的核心,以及陣眼處指揮弟子勉力支撐的蘇青璃!這一擊,歹毒至極,攻敵必救!
林夜瞳孔驟然收縮!他想也不想,太極天帝劍回旋,一道凝聚了江河奔涌、皓月沉墜意境的磅礴劍氣脫手而出,試圖攔截那道恐怖的魔光!
但,終究是慢了一線!
秦遮天豈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在林夜分心攔截魔光的瞬間,他那覆蓋着猙獰臂甲的巨手,帶着比之前更加恐怖的遮天手威能,無視了空間距離,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蘇青璃的頭頂,狠狠拍下!掌心之中,吞噬法則形成的漩渦瘋狂旋轉,散發出絕滅一切的死亡氣息!
“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在這混亂的戰場上,竟顯得如此清晰,如此刺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林夜目眥欲裂,眼睜睜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蘇青璃,在毀滅性的法則之力下,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從陣眼處墜落。她月白色的宗袍被鮮血染透,胸口處一個巨大的、前後通透的傷口觸目驚心。那張總是帶着明媚笑容、充滿活力的年輕臉龐,此刻只剩下無盡的痛苦與……一絲解脫般的釋然?
“青璃——!!!”一聲撕心裂肺、仿佛靈魂都在泣血的嘶吼從林夜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中蘊含的悲慟與絕望,讓天地都爲之失色!
他再不顧一切!左手猛地再次拍向腰間的時間之念耳環!這一次,他燃燒的不僅是法力,還有本源精血與神魂之力!
“逆轉時空!給我——逆轉啊!!!”
“砰——!!!”
一聲清脆的、如同琉璃徹底破碎的聲響炸開!那枚承載着時間法則之力的時間之念耳環,再也無法承受這超越極限的催動,在林夜掌心徹底炸裂,化作無數細小的、閃爍着最後時光碎片的粉末!
一股更加強大的時間偉力爆發開來!林夜周圍的景象開始飛速倒流!魔光在倒退,巨掌在回縮,破碎的山石在重組……
然而,這一次,時間倒流的範圍,被一股更加強大的、來自三大遁一巔峰聯手布下的法則幹擾所限制!
林夜看到了!在時光碎片飛舞的逆流中,他看到了蘇青璃墜落的身影在上升,看到了她胸口那恐怖的傷口在愈合……但,只倒流了一瞬!僅僅是一瞬!
他看到了蘇青璃在時光碎片中艱難地轉過頭,看向他。那張染血的臉龐上,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以及……一絲溫柔的笑意。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着,似乎在說着什麼。
然後,在時間之力即將耗盡、現實法則即將重新覆蓋的刹那,蘇青璃眼中驟然爆發出一種無比決絕的光芒!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手在胸前結出了一個古老、繁復、帶着無盡蒼涼與犧牲氣息的印訣:“七星祭天!”
“風靈月影宗……蘇青璃……”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直接響在林夜的心底,帶着一種獻祭靈魂的虔誠與無悔,“……以魂爲引……以血爲柴……燃我七魄……祭獻天道……”
嗡——!
七顆璀璨奪目、如同真實星辰般的光點,驟然從蘇青璃的體內爆發出來!那是她的本命元星,是她的生命本源!七顆星辰環繞着她,散發出一種溝通天地、逆轉輪回的悲壯氣息!它們沒有攻擊敵人,而是化作七道凌厲無匹的月華刀鋒。
七道月影刃並非斬向敵人,而是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劈向了林夜身後的虛空!刀鋒所過之處,空間如同布帛般被撕裂,露出其後深邃、混亂、充滿輪回氣息的通道——一條強行開辟的、通往未知轉世之地的輪回裂縫!
“……恭送宗主……轉世!風靈月影……不滅!”
最後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卻帶着撼動天地的意志!話音落下的瞬間,蘇青璃的身影連同那七顆燃燒的本命星辰,轟然爆散!化作漫天飛舞的、帶着點點星輝的青色光點——那是她的神魂碎片,她的生命印記!這些青色的光點並未消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一部分融入了那七道劈開輪回通道的月影刃中,穩定着通道;更多的則化作一道堅韌卻虛幻的青色屏障——青影,牢牢守護在輪回裂縫之前!
她以自己的生命、靈魂爲代價,爲林夜強行打開了一條生路!
“不——!!!!!!!”
親眼目睹這一切,林夜只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無邊的痛楚、悔恨、憤怒、以及那焚盡諸天的恨意,如同滅世的火山在他胸中徹底爆發!一股無法形容的慘烈氣息從他身上沖天而起!
他那一頭如墨的長發,在這一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發根開始,瞬間變得雪白!不是那種仙風道骨的銀白,而是如同失去所有生機、被絕望與恨意浸透的枯槁之白!
腳下的影神圖再也無法承受主人心境的劇變與力量的暴走,發出刺耳的哀鳴,寸寸龜裂!
“是你們……逼我的……”林夜的聲音變得無比沙啞,低沉得如同九幽寒風刮過,每一個字都蘊含着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殺意。他緩緩抬起雙手,以一種無比莊重、仿佛在擁抱整個宇宙的姿態,合握住了那柄古樸的太極天帝劍。
劍身之上,古樸的陰陽魚紋路驟然亮起,但流轉的氣息卻不再是中正平和的太極至理,而是變得幽深、死寂、仿佛連通着萬物的終結之地!劍身周圍的空間開始無聲的塌陷、湮滅,無數條代表着不同歸宿、散發着無盡輪回與寂滅氣息的幽冥通道,其虛影在劍身周圍若隱若現!
“祭我遁一境道果……”林夜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讓高空中剛剛穩住身形的三尊,同時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焚我萬載道基……燃我殘存神魂……”
“神之意象——輝耀·創世餘燼!”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下,林夜手中的太極天帝劍,朝着前方,朝着那三位遁一巔峰,朝着這片讓他痛失一切的天與地,無聲地揮落!這一劍,不再是璀璨的輝煌,而是極致燃燒後的寂滅,是萬物歸於初始的磅礴之力!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刺目的光芒。只有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靜”!
以劍尖所指爲中心,整片蒼穹,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向內攥緊、揉捏!空間本身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然後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無聲無息地碎裂、坍塌!光線被吞噬,聲音被湮滅,法則被扭曲!星辰的投影在塌陷的空間中如同投入水面的倒影般破碎、消失;雲渺神女散發的聖光與赤獄魔尊的魔氣如同被投入黑洞般被強行拉扯、吞噬;甚至連時間,在這片區域都仿佛失去了流動的意義!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一個最終的、永恒的“無”坍縮、歸寂!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秦遮天驚駭欲絕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他竟然燃燒道果與神魂,強行引動歸墟之力!他想拖着我們一起同歸於盡!快退!”
三尊再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什麼圍殺,如同驚弓之鳥,將遁速催動到極致,瘋狂地向後暴退!歸墟之力,那是連他們這等存在都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林夜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同歸於盡!
劍勢一轉,那吞噬一切的歸墟之力凝聚成一道無形卻足以湮滅萬物的劍意,瞬間鎖定了正在暴退的赤獄魔尊!
“琉璃無雙絕!”
這一劍,剔透如琉璃,鋒銳到極致,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這道無形的歸墟劍意,無視了空間距離,無視了魔尊體表那足以硬抗星辰撞擊的恐怖防御,精準無比地掠過魔尊身上那密密麻麻、正在瘋狂閃爍試圖防御的赤色幽瞳!
“噗噗噗噗噗……”
如同無數顆氣泡被戳破!三萬六千顆赤色幽瞳,在同一個瞬間,齊齊爆裂!粘稠腥臭的魔血混合着眼球碎片如同暴雨般噴灑!赤獄魔尊龐大如山嶽的魔軀猛地一僵,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那聲音中蘊含的痛苦與憤怒,讓整個位面都在顫抖!他的氣息瞬間萎靡下去,那引以爲傲的魔瞳神通,被林夜一劍徹底廢掉!
劍勢再轉!林夜燃燒着最後的意志,左手朝着正在撕裂空間遁逃的秦遮天遙遙一指!
“凜風斷空斬!”
一道凝聚着極致寒意、仿佛能凍結時空的劍罡撕裂虛空,精準無比地斬向秦遮天!寒氣所過之處,空間都被凍結,時間仿佛凝滯!秦遮天驚怒交加,雖然勉強避開要害,但那極致的寒意依舊侵入他殘破的神軀,凍結了他的半邊身體,使得他的遁速驟減,金色的神血被寒氣凝固,如同冰晶般灑落!
同時,他右手太極天帝劍劃出一道玄奧莫測的軌跡,再度凝聚劍氣!劍光悲壯而蒼涼,朝着試圖遠遁的雲渺神女斬落!劍光所過之處,星辰殘骸的光點伴隨而行,每一顆都蘊含着毀滅一切的鋒芒!
“唰!”
如同熱刀切過牛油!雲渺神女身後那十二只聖光流轉的神翼,在劍光掠過之下,六只齊根而斷!金色的神血染紅了潔白的聖袍!雲渺神女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絕美的臉龐瞬間扭曲,再不復之前的聖潔從容,帶着無盡的驚懼與怨毒,頭也不回地化作一道聖光遠遁!
而此刻,燃燒了一切,施展出這曠世絕倫、重創三尊最後一擊的林夜,他的肉身,再也無法承受歸墟之力的反噬與道果燃燒的代價。如同精美的瓷器般,從指尖開始,寸寸碎裂、崩解,化爲最細微的光塵,飄散在歸墟之力尚未散盡的死寂空間之中。
風,停了。
殘陽,徹底沉入地平線。
破碎的大地上,只剩下沖天的火光,彌漫的硝煙,以及……一片死寂。
“風靈月影宗……沒了……”一道微弱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殘魂光影,裹挾着幾塊黯淡的影神圖碎片,如同風中殘燭般,飄向蘇青璃以生命爲代價開辟的那條輪回裂縫。
殘魂最後回望了一眼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他看到了在護宗大陣最後核心——那搖曳着微弱光芒的千蓮護元陣紋中,僅存的數百名傷痕累累的弟子。他們沒有逃跑,沒有投降。他們彼此攙扶着,臉上帶着淚痕,眼中卻燃燒着與蘇青璃一般無二的決絕火焰。他們同時捏碎了手中的本命玉符,將最後一絲本源靈力,連同自己的神魂,瘋狂地注入那守護的陣紋!
“宗主……保重……”微弱的神念波動傳來。
“來世……我等……再結陣……護您……周全!”
“風靈月影……不滅!!!”
轟——!!!
最後的光華沖天而起!並非攻擊敵人,而是化作一股純粹的自毀能量,徹底引爆了風靈月影宗的山門根基!巨大的蘑菇雲騰空而起,吞沒了所有弟子的身影,也徹底抹去了這片承載了無數輝煌與傳承的聖地最後的痕跡!他們選擇以最壯烈的方式,與宗門共存亡,也徹底斷絕了敵人搜刮宗門遺藏、追蹤宗主殘魂的可能!
“不……”殘魂發出無聲的悲鳴,光影劇烈地顫抖着。
輪回裂縫在殘魂進入的瞬間開始劇烈波動、收縮,眼看就要徹底閉合。
“林夜——!!!”秦遮天怨毒到極點的咆哮,裹挾着他殘存的力量,穿透虛空,狠狠沖擊在裂縫之上,“縱使你轉世輪回萬載!縱使你躲到諸天盡頭!玄天殿……必傾盡萬界之力,誅你殘魂!滅你真靈!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殘魂光影在裂縫閉合前的最後一刻,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一縷極其微弱、卻蘊含着風之靈動與月之清冷氣息的道痕——風神映月——在其中一閃而逝。
緊接着,在意識徹底沉入永恒的黑暗與虛無之前,那縷殘魂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清明,做出了一個決絕的動作——它“捏碎”了一道無形的、由無數命運絲線交織而成的虛影,一支仿佛由因果與抉擇構成的筆。
一道微弱卻蘊含着莫測氣息的流光,如同最後的星火,追隨着殘魂,一同墜入了那深不見底的輪回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