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指尖下的鍵盤早已包了漿,油膩膩的,每一次敲擊都帶着一種黏膩的遲滯感。林淵盯着屏幕上那幾行倔強的代碼,它們像一群冰冷的毒蟲,扭曲盤踞在刺眼的熒光裏。最後一個分號仿佛永遠也敲不下去,視野邊緣開始模糊、發黑,像老舊的電視機信號不良時閃爍的雪花點。

胸口猛地一抽,像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緊,又猝然鬆開。劇痛瞬間炸開,蠻橫地沖垮了所有疲憊的堤壩,瞬間淹沒了意識。林淵眼前最後的畫面,是屏幕上那些未完成的、冰冷扭曲的字符,它們仿佛在幸災樂禍地跳躍、獰笑。咖啡杯打翻的污漬在廉價的合成木桌面上迅速洇開,深褐色的液體貪婪地吞噬着散亂的文件一角。窗外,城市霓虹永不疲倦地閃爍,意識進入一片黑色的通道...是五彩斑斕的黑....然後窒息感……然後,是失重。 不是電梯下墜!而是被一股蠻橫到不講理的力量從熟悉的世界硬生生撕扯出來,粗暴地塞進了一條混亂湍急的通道。光怪陸離的碎片呼嘯着撞擊他的意識:模糊扭曲的人臉、刺耳的金屬刮擦聲、某種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古老獸類的低吼……還有,一陣尖銳到靈魂深處的、屬於少年的驚恐尖叫!那聲音如此真切,帶着山風的呼嘯和失足墜落的絕望。 “娘——!”

碎片中,混雜着嶙峋陡峭的黑色山崖、一株在狂風中搖曳的、開着詭異紫花的植物、腳下鬆動的碎石……以及,在急速下墜、天旋地轉的混亂裏,左手似乎胡亂地、死死地抓住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入手溫潤,帶着一絲奇異的安撫力量,卻在墜落的風壓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所有感知都被瘋狂攪拌,攪拌成一片混沌的、令人作嘔的泥沼。時間失去了刻度,空間被揉碎重組。在這狂暴的洪流中,唯有左掌心那一點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溫潤感,頑強地烙印着,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對抗着那撕扯靈魂的眩暈與劇痛。

“魂未歸,碑未碎。天道無情,逆天者生……” 一個冰冷、遙遠、仿佛來自亙古的低語,在混亂的洪流中一閃而逝,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誘惑。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仿佛重物砸在厚實的溼泥上。

冰冷,堅硬,帶着河灘淤泥特有的腥氣,瞬間包裹了他。林淵猛地嗆咳起來,肺葉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帶進一股濃重的泥腥味和水汽。他掙扎着睜開眼,光線刺得他淚腺失控,視野花了片刻才勉強聚焦。

沒有天花板上熟悉的、布滿蛛網裂紋的節能燈管,沒有廉價電腦主機沉悶的嗡鳴,更沒有窗外那永遠喧囂、令人煩躁的城市噪音。頭頂,是一片他從未見過的、異常澄澈高遠的深藍色天幕,幾顆異常碩大、清冷如冰的星辰點綴其上,冷漠地俯瞰着大地。空氣幹淨得帶着一種凜冽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片,直沁入肺腑深處,卻又詭異地讓沉重的頭腦爲之一清。

他艱難地動了動脖子,環顧四周。身下是溼滑冰冷的鵝卵石,大小不一,硌得生疼。不遠處,一條寬闊的大河無聲流淌,河水在星光下泛着一種奇異的、幽藍色的微光,仿佛河底沉睡着某種會發光的巨物。水面上,偶爾有形態怪異的銀白色小魚躍出,鱗片折射着星光,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轉瞬即逝的亮痕,隨即又無聲地沒入幽暗的水流。河對岸,一片高聳、嶙峋的黑色石山在深藍天幕下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陰影,山勢陡峭險惡,如同巨獸嶙峋的脊骨。山腳下,依稀有幾點昏黃搖曳的火光,勾勒出一些低矮、粗糙建築的輪廓,像匍匐在巨獸腳下的蟲豸。一片死寂,只有河水永不停歇的、低沉的嗚咽,如同大地深沉的嘆息。

“這……是哪?” 林淵喉嚨幹澀發緊,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他下意識地想撐起身體,手臂和左肩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和劇痛,仿佛骨頭被狠狠摔過。低頭一看,他愣住了。

這不是他的手。

皮膚是久不見陽光的、帶着風吹日曬痕跡的小麥色,指關節同樣突出,布滿了新舊交錯的擦傷和硬繭,指甲縫裏塞滿了黑泥和草屑。手腕雖然纖細,卻透着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韌勁。身上的衣物是粗劣的麻布,溼透了緊貼在身上,又冷又重,膝蓋和手肘處打着厚厚的補丁。

等等!左手!

一股強烈的、來自“另一個自己”的執念感,驅使着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五指依舊死死地緊握着,指節因爲用力過度而發白,甚至微微顫抖。透過指縫,在星光的映照下,能看到一點溫潤、內斂的微光透出來,並不刺眼,卻異常堅韌地存在着。而他的右手邊,散落着幾株被壓壞的、葉片細長、邊緣帶着鋸齒的草,草根還帶着新鮮的溼泥。

那是什麼?玉?還有……草藥? 林淵的心猛地一跳。墜崖!采藥!那聲絕望的“娘——!”碎片般的記憶、掌心緊攥的溫潤玉石、以及身邊這些帶着泥土氣息的草藥瞬間重疊!是墜崖時抓住的?還是……自己在穿越通道裏混亂中撈到的?這草藥……是給母親治病的?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直沖頭頂,比身下的鵝卵石還要冰冷!林淵猛地抬起雙手,顫抖着摸向自己的臉。左手緊攥着那未知的溫潤物件,觸感像一塊上好的玉石,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卻又讓眼前的一切顯得更加荒誕離奇。

觸感光滑得不可思議,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緊繃的彈性。沒有熬夜加班熬出來的油膩,沒有壓力催生的細紋,更沒有三十歲社畜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和麻木。指腹劃過下頜,那裏本該有些扎手的胡茬,現在卻是一片光潔。他猛地又去摸自己的胸口,肋骨清晰可數,瘦削單薄,但心髒在薄薄的皮膚下有力地、年輕地跳動着,不再有那種被重擔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沉悶窒息感。左肩的疼痛、掌心的溫潤玉石、以及身邊那幾株散發着泥土腥氣的草藥,是如此的矛盾又真實地交織在一起。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着某種奇異誘惑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亂的腦海。他猛地掙扎着爬起來,踉蹌着撲到河邊。幽藍的河面微微蕩漾,映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水面倒映出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頭發枯黃雜亂,像一蓬被霜打過的野草,溼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頭上(失血和寒冷所致)。臉龐瘦削,下巴尖尖的,顴骨有些突出,帶着長期勞作和營養不良的痕跡。但那雙眼睛……瞳孔在星光下顯得異常黑亮,深處還殘留着一絲尚未被生活徹底磨滅的驚惶,然而更多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近乎狂喜的亮光。嘴角的線條是陌生的,帶着少年特有的、尚未定型的青澀弧度。額角還有一道新鮮的、滲着血絲的擦傷,火辣辣地疼。這張臉,屬於一個石淵鎮16歲少年。

“哈…哈哈……” 一聲壓抑的、帶着試探的笑聲從他喉嚨裏滾出來,隨即像掙脫了某種束縛,驟然放大,變成了近乎癲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空曠死寂的河灘上突兀地回蕩,驚起了遠處石山陰影裏幾只不知名的夜鳥,撲棱棱地飛入更深沉的黑暗。林淵笑得彎下了腰,左手依舊死死攥着那溫潤的源頭,身體劇烈地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滾過他年輕卻陌生的臉頰,滴落在石頭上。三十年的牛馬生涯,日復一日的壓榨、疲憊、一眼望不到頭的窒息感……竟然猝不及防地,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終結了?代價是……重返青春?變成了一個窮苦少年?而手裏這塊玉……是夢?還是穿越的伴手禮?或者……自己瘋了?那山……就是自己“采藥”的地方?

“不虧!這波……這波血媽賺!” 他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嘶啞地低吼,劫後餘生的狂喜和一種近乎扭曲的慶幸感在胸腔裏橫沖直撞,沖刷着殘留的驚悸和那揮之不去的、關於另一個“自己”的尖叫聲。左手掌心的溫潤,是此刻唯一的、真實的錨點。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散落在鵝卵石上的草藥,一股陌生的、屬於這個身體的強烈焦慮和擔憂猛地涌上心頭——娘!

“鎮魂主印綁定中……綁定完成。”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林淵混亂的腦海中響起,清晰得如同在耳邊低語。這聲音與穿越通道中那古老的囈語截然不同,帶着一種絕對的、非人的秩序感。

林淵猛地僵在原地,瞳孔因極致的驚駭伴隨着驚喜而放大。

“【系統】啓動。”

“當前狀態:靈識未開,血脈未激,修爲:無。”

“發布新手任務:在七日內覺醒靈識,否則抹殺。”

冰冷的字句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鑿進他的意識。“系統”?“綁定”?“抹殺”?這些詞語他並不陌生,但在此刻此景下出現,卻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誕和真實。那“抹殺”二字蘊含的絕對意志,讓他靈魂深處都感到戰栗。

“我做到了。” 一個平靜中帶着一絲微不可察滿足的少年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腦海中響起,仿佛是他自己的回聲,卻又截然不同。緊接着,是一縷微弱的、如同螢火般的光亮在“內視”中浮現的奇異感覺。

“任務進度提升至12%”

“獎勵:靈息初煉術 已發放”

這感覺……這聲音……這信息流……不屬於他!或者說,不屬於此刻作爲“穿越者”的他!它們如同破碎的鏡片,強行鑲嵌進他混亂的記憶和感知裏,帶着另一個“林淵”的痕跡!

是幻覺?是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還是……那所謂的“系統”在讀取過去?

林淵只覺得頭痛欲裂,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經歷和認知在他腦中瘋狂碰撞、撕裂。他是那個爲母采藥墜崖的石淵鎮少年林淵?還是那個猝死在代碼前的社畜林淵?那石淵鎮祠堂……那鎮魂碑……那族老林乘風……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即將發生的預言?手中的古玉,是母親遺物?還是穿越的鑰匙?

他分不清!記憶的碎片與系統的提示交織纏繞,如同兩股糾纏不清的藤蔓,勒得他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

“嗤啦——!”

一聲尖銳到足以撕裂靈魂的厲嘯,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石淵鎮上方死水般的深藍天幕!

一道青碧色的劍光,璀璨、凌厲、裹挾着斬斷一切的決絕殺意,如同九天之上墜落的雷霆,悍然劈開沉寂的夜色!緊隨其後,一道暗沉如污血的赤紅劍光,帶着更加暴戾、更加陰毒的氣息,死死咬住前方那道青光,如同跗骨之蛆,窮追不舍!

兩道恐怖的光影,如同兩顆裹挾着毀滅意志的流星,拖着長長的、刺破夜空的灼熱尾跡,以一種粉碎一切阻擋的瘋狂姿態,朝着林淵所在的那片黑色石山,直墜而下!

那純粹、暴虐、視衆生如螻蟻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澆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將他剛剛重獲新生的喜悅、對“母親”安危的陌生焦慮、對掌中古玉來源的驚疑、對“系統”和“記憶碎片”的巨大困惑……所有的一切都徹底凍結、碾碎!

笑容徹底僵死在他年輕的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只剩下駭人的慘白。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那幾根脆弱的肋骨。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尾椎骨直沖上腦門,讓他四肢僵硬,動彈不得。左手緊握的古玉,那溫潤感似乎也變得微弱,在毀滅性的威壓面前瑟瑟發抖。

腦海中,那冰冷的機械音似乎也受到了幹擾,變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如同信號不良的廣播:

“警告……高……高能……幹擾……任務……抹殺……倒計時……”

一個混雜着三十歲社畜全部絕望認知、十六歲少年本能恐懼、對自身存在巨大懷疑、對“系統”抹殺威脅的驚駭、以及對那兩股毀滅劍光帶來的最直接死亡預感的念頭,如同最後的喪鍾,在他一片混亂、幾乎要爆炸的腦海裏轟然炸響:

淦!這鬼地方的KPI……比特麼996還狠?老子剛活過來,自己是誰還沒整明白,腦子裏還有個催命符……這就要被神仙打架給揚了?!

就在他努力掙扎之際,一股莫名的能量順着他識海流轉全身,像是火焰焚燒,又像是冰河沖刷。他只覺得體內氣血翻滾,五感逐漸敏銳,連地上的蟲鳴聲都清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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