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藍月星的雙月懸在墨藍色天幕。

較大的澄月泛着冰玉般的冷光。

澄月邊緣還暈着一圈極淡的虹彩。

較小的汐月裹着淡淡的緋紅。

汐月像一枚被霞光浸透的瑪瑙。

落星鎮依偎在環星山脈的臂彎裏。

鎮外那片綿延十裏的霧凇林如銀色海洋。

每棵樹木的枝幹都裹着半透明的冰晶。

冰晶在雙月交輝下折射出碎鑽般的細碎光芒。

風穿林間時,冰晶碰撞的脆響層層疊疊。

脆響時而如叮咚泉鳴。

脆響時而似環佩輕搖。

活像大自然精心編排的風鈴協奏曲。

鎮中心那座用回聲石砌成的鍾樓,牆體上的聲波紋路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鍾樓正隨雙月交替發出第三聲清響。

這清響比前兩聲更悠長,是鎮上約定俗成的收工信號。

連鎮西頭最耳背的老黃牛聽到,都會慢悠悠地往牛棚踱去。

凌星蹲在 “鐵手” 維修鋪的工作台前。

指尖捏着枚鏽跡斑斑的能量導管。

導管表面的氧化層下,還能看見模糊的星際貨運聯盟標志。

顯然是從哪艘退役貨艦上拆下來的。

工作台由三塊廢棄星艦合金板拼接而成。

邊緣留着激光切割的鋸齒紋。

最右邊那塊板上還有個拳頭大的凹痕。

那是鐵叔十年前從星際廢料場拖回來時,被隕石碎片砸出的印記。

鐵叔總說這是 “宇宙給的見面禮”。

他面前的零件盒裏,一枚指甲蓋大小、邊緣刻着螺旋紋路的金屬碎片靜靜躺着。

碎片表面覆蓋着層薄薄的透明保護劑。

這是凌星用三種星麥秸稈提取物調配的,專門用來防止碎片被藍月星潮溼的空氣腐蝕。

這碎片是半年前從父母遺留的 “星塵號” 貨運艦殘骸中找到的。

每逢雙月同輝便會微微發燙,像是在呼應某種遙遠的宇宙節律。

窗外,幾株能源草舒展着帶鋸齒的葉片。

草葉裏流動的微弱能量粒子在暗處聚成藍綠色的光點。

光點忽明忽滅如螢火蟲群,給堆滿零件的車間添了幾分奇幻色彩。

“咔嗒” 一聲輕響,導管末端卡口終於被特制工具撬開。

露出裏面斷裂的能量線。

凌星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短暫霧團。

又迅速被工作台下的加熱板吹散。

那是他上周剛修好的星艦廢棄加熱裝置,能讓操作台在藍月星的寒夜裏保持恒溫。

他下意識摸向左腕內側的疤痕。

那道三厘米長的印記像顆歪歪扭扭的星子。

邊緣還帶着點金屬灼傷的褐痕。

三年前父母在空間亂流中失蹤後,他第一次嚐試拆解星塵號引擎時,被突然崩斷的管線劃到。

當時血流不止,還是鐵叔用星際傭兵特制的止血凝膠才止住。

工作台最底層抽屜裏,那把劃傷人的管線鉗還躺在角落。

鉗口纏着圈褪色的藍布條。

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頭巾布料。

抽屜裏鎖着的航行日志攤開在第 27 頁。

其中夾着的全家福已經微微泛黃。

照片裏的 “星塵號” 正停泊在阿爾法星港。

舷窗反射的光恰好落在年幼的凌星臉上,把他鼻尖照得發亮。

遠處的低語谷升起淡紫色晨霧。

那霧團在風中聚散不定。

時而像奔跑的野獸。

時而似漂浮的船帆。

都是谷中回聲花釋放的孢子。

據說這種孢子能記錄周遭聲音,深夜會重復播放白天捕捉到的聲響。

有次凌星深夜路過谷口,竟聽見裏面傳來母親哼過的搖籃曲,驚得他在谷外站了半宿。

“又在琢磨你爹娘那艘破船?”

鐵叔叼着煙鬥從裏屋走出。

煙鬥裏的星麥秸稈煙絲燃着橘紅色的小火苗,在他布滿胡茬的下巴投下跳動的陰影。

他機械義肢上嵌着的星晶在月光下閃着藍光。

這枚鴿子蛋大小的星晶采自藍月星最深的 “幽藍礦脈”。

晶體內還包裹着根細長的銀色纖維。

鐵叔說那是遠古星艦的數據線,在礦脈裏沉睡了至少三百年。

這位退休的星際傭兵總愛用義肢敲凌星後腦勺。

每次都掌握着恰到好處的力道,既能讓凌星回神,又不會真疼。

“星塵號的引擎都鏽成廢鐵了,你就是把零件擦出火星子,他們也回不來。”

話雖這麼說,他卻悄悄從口袋裏掏出塊新磨的星晶鏡片,放在凌星手邊。

那是他今早特意去蝕骨崖采的石料打磨的,適合用來修復星塵號駕駛艙的觀測窗。

凌星沒抬頭,只把修好的導管放進標着 “合格” 的鐵盒。

鐵盒是用星塵號的食品罐頭改造的。

盒蓋上還印着 “星際標準營養膏” 的字樣。

維修鋪的門由整塊重力樹樹幹制成。

木材橫截面的年輪裏嵌着七片星艦合金碎片。

按北鬥七星的方位排列,那是鐵叔給凌星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這種樹木的枝幹會隨星球引力細微變化而彎曲。

此刻樹枝比午時下垂了近三寸。

按照鎮上老人們的經驗,這預示着明天不僅是晴天,還會有持續半天的東南風,最適合晾曬星麥。

木材裏的合金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關門時會發出沉悶嗡鳴。

這嗡鳴能穿透鎮上三層厚的合金板。

鎮東頭的烘焙坊老板娘說,每次聽見這聲音,就知道該給烤箱預熱了。

門外空地上,幾棵重力樹旁種着的柔化藤正順着支架攀爬。

藤蔓分泌的黏液在葉片上凝成晶瑩的水珠。

水珠折射着雙月的光芒。

修鞋匠老周每周都會來采集這些黏液,說比任何工業軟化劑都好用。

鋪外傳來清脆銅鈴聲。

那鈴聲比平時急促些。

凌星不用看就知道是鎮東頭 “星麥烘焙坊” 的老板娘來了。

果然,沒等他起身,老板娘就挎着竹籃快步走進來。

竹籃把手用磨損的星艦安全帶纏着,既防滑又結實。

她圍裙上沾着淡藍色星麥粉,連鼻尖上都沾了點,活像剛從星麥堆裏打了個滾。

這是藍月星土壤特有硒元素滲透的結果。

星麥作爲藍月星主要農作物,其種子磨出的粉帶着天然淡藍,遇熱會變成更深的靛青色。

烤出的麥餅邊緣總鑲着圈藍邊,像給麥餅戴了個精致的項圈。

“小星,剛出爐的麥餅,給你留了帶芝麻的。”

老板娘把竹籃放在工作台邊緣。

竹籃底層墊着光葉曬幹制成的防潮紙,散着淡淡的草木香。

她目光掃過那枚金屬碎片,用沾着麥粉的手指點了點凌星的額頭。

“你爹娘要是看見你總對着塊破鐵疙瘩發呆,怕是要笑你鑽牛角尖 ——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股子韌勁,倒真隨你爹。”

她身後的雙胞胎女兒舉着光葉編成的花環。

葉片邊緣的熒光在雙月映照下流轉,像給花環鑲了圈流動的銀邊。

兩人正踮着腳看工作台下的能源草。

小聲爭論着哪株草的藍光更亮。

凌星靦腆一笑,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揣進工裝褲內側的暗袋裏。

那暗袋是他特意縫的,內襯着星塵號救生衣的隔熱層,能隔絕體溫對碎片的影響。

他知道老板娘並無惡意。

鎮上人都清楚他每周三下午會去星塵號殘骸待着,像鍾表一樣準時。

有次鎮中心的修表匠臨時有事,還托他幫忙看時間 —— 就因爲他去殘骸的時間比鍾樓還準。

就像知道鐵叔的機械義肢在陰雨天會咯吱作響。

知道老周的修鞋機在雙月交匯時會卡紙。

這都是落星鎮心照不宣的默契。

去年修鞋匠老周用藍紋石給鎮繪制新地圖時,還真在星塵號殘骸的位置畫了個小小的星星標記。

打趣說該標上 “凌星專屬領地”。

不遠處的蝕骨崖在暮色中像頭伏臥的巨獸。

崖壁裸露的岩石在澄月照射下泛着銀灰色。

那些岩石縫隙裏還卡着些細碎的金屬片。

都是星塵號墜毀時飛濺過去的。

凌星曾在其中一塊上找到過 “星塵” 兩個字的殘片。

夕陽將鎮西的透光晶瞭望塔染成琥珀色。

這座由上千塊六邊形晶體拼接而成的塔身在暮色中漸次亮起白光。

從底層到塔頂,像有串白色火焰在逐級攀升。

塔身上每塊晶體的角度都經過精確計算,能把月光折射到鎮上的每條街道。

連最偏僻的小巷都能照見路石的紋路。

凌星鎖上維修鋪的重力木門時,聽見塔頂老守衛的咳嗽聲順風飄來。

還夾雜着望遠鏡調整時的齒輪轉動聲。

這位退役的星際艦隊哨兵總愛跟他講宇宙深處的奇聞。

說有能吞噬星光的裂痕,那些裂痕會像活物一樣呼吸。

還說有被稱爲 “Ω” 的暗影生物,它們的眼睛是純黑的,能吸收周圍所有光線。

每次講完,老守衛都會往凌星手裏塞顆用星晶磨成的珠子,說這能 “擋擋邪祟”。

地上,孩子們玩耍時踢的彈跳石散落一地。

這種藍月星特有的礦石質地輕盈如泡沫,落地能彈起半人高。

最大的那顆足有拳頭大,是去年從蝕骨崖滾落的。

孩子們輪流把它當皮球踢,表面已經磨得光滑發亮。

路過鎮中心的聚星柱時,凌星伸手摸了摸柱底的星圖刻紋。

指尖劃過那些被百年時光磨平的凹槽,能清晰感受到螺旋狀的星軌走向。

這根十米高的石柱表面布滿星軌。

最頂端的北極星標記被人摸得發亮。

鎮上孩子總愛圍着它追逐打鬧,用粉筆畫出延伸的星線,說要把柱子上的星星接到自己家屋頂。

而凌星卻在某塊磨損的刻痕裏,發現了與星塵號日志上相同的螺旋符號。

那符號比周圍的星軌刻痕深許多,像是被人用某種堅硬的工具反復刻畫過。

柱頂的星晶在雙月照耀下折射出道細細的藍光。

恰好落在他口袋裏金屬碎片的位置,傳來一陣微弱暖意。

像有只小小的螢火蟲停在了心口。

周圍石窩屋的牆壁布滿深淺不一的凹洞。

每個洞都對應着一個星座。

到特定季節,月光會透過洞眼在地上投射出星座的影子。

去年獵戶座最亮的那幾天,老周還特意把修鞋攤搬到投射出的 “獵戶腰帶” 下面,說沾沾星氣能讓針腳更直。

鎮尾的小木屋是鐵叔五年前給的。

牆壁用黏土混合星麥秸稈糊成,表面還留着凌星小時候畫的歪歪扭扭的飛船圖案。

屋頂鋪着重力草編成的草席。

這種草能隨風力調整鬆緊,下雨時草葉會自動卷曲咬合,比任何防雨布都嚴實。

屋檐下掛着串光葉曬幹制成的風鈴。

葉片邊緣的纖維在風中振動,會發出比霧凇林更輕柔的聲響。

凌星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門軸上剛塗過柔化藤黏液調和的潤滑油,比昨天順暢了許多。

牆上掛着的星圖投影儀突然閃爍了一下。

投影鏡頭上還貼着塊小小的星麥秸稈貼紙,那是他十歲時的傑作。

這是父母留給他的禮物,機身側面刻着 “給小星的宇宙”。

曾無數次在深夜爲他投射出星塵號的航行軌跡。

那些虛擬的星光透過投影儀的磨損鏡片,在牆上形成淡淡的光暈。

像給房間披了層星河做的紗。

他從床底拖出星塵號的引擎圖紙。

圖紙被分裝在三個防水文件夾裏。

每頁邊緣都用藍紋石粉末做了防潮處理。

指尖劃過母親用藍筆標注的計算公式。

墨跡在歲月侵蝕下微微發褐,但每個數字都依然清晰。

那是母親特有的圓潤筆跡,連小數點都像顆小小的愛心。

忽然,窗外傳來奇怪的嗡鳴。

既不像風穿峽谷的呼嘯,也不像星麥秸稈摩擦的沙沙聲。

倒像是某種機械啓動前的預熱聲。

凌星握緊口袋裏的金屬碎片。

那股暖意正順着掌心蔓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明顯。

像是有顆小小的心髒在碎片裏跳動。

他走到窗邊。

窗台上那盆守時花的花苞正微微顫動。

花瓣邊緣已經透出點金色,再過一刻鍾就該完全綻放了。

這花的準時程度,比鎮上的鍾樓還可靠。

他望見環星山脈輪廓線外,一道從未見過的流光正劃破夜空。

那流光比汐月更紅,比澄月更亮。

像顆被打碎的星子,拖着長長的銀藍色尾焰墜向霧凇林深處。

尾焰在空中留下的軌跡久久不散,像條發光的絲帶系在墨藍色的天幕上。

雙月的清輝漫過窗櫺,在圖紙上投下細碎光斑。

恍惚間,他仿佛聽見星塵號的引擎在遙遠時空裏發出一聲輕鳴。

那聲音與記憶中父親啓動引擎時的低吟一模一樣。

窗外的守時花花瓣正慢慢舒展。

露出裏面金色的花蕊。

花蕊中心的蜜汁在月光下像融化的黃金。

引得幾只帶着熒光的小蟲圍着打轉。

像是在爲即將到來的深夜點亮一盞小燈。

遠處的鍾樓傳來第四聲回響。

這聲回響格外低沉,像是在嘆息。

落星鎮的燈火次第熄滅,從鎮東到鎮西,像串被風吹滅的燈籠。

最後熄滅的是烘焙坊的綠光,老板娘總要等雙胞胎女兒睡熟了才熄燈。

凌星不知道,那枚在掌心發燙的金屬碎片,正隨着他的心跳頻率發出只有星際探測器才能捕捉到的脈沖信號。

那艘承載着回憶的廢棄貨運艦殘骸裏,某個深埋的休眠裝置已經被流光激活。

這片被雙月守護的寧靜土地,即將在一場跨越星海的風暴中,成爲解開宇宙秘密的第一塊拼圖。

而他左腕那道星子形狀的疤痕,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與碎片上的螺旋紋路產生了微妙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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