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色轎車駛入一扇高大的鐵藝大門,張鵬的臉緊貼着車窗,眼睛一眨不眨。車道兩旁是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草坪和錯落有致的花木,遠處甚至還有一個小型噴泉。他從未想過私人住宅可以大到這種程度。

"到了。"林曉雅輕聲說,車門已經被穿制服的侍者打開。

張鵬深吸一口氣,邁出車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那是一棟三層高的歐式別墅,米色外牆配着深褐色的屋頂,巨大的落地窗映出藍天白雲。門口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西裝革履,面帶微笑。

"爸,這就是張鵬。"林曉雅介紹道,"我們學校的奧數冠軍,也是幫我補習數學的人。"

林志遠——林曉雅的父親,走上前伸出手:"久仰大名,張同學。曉雅這一個月沒少提起你。"

張鵬握住了那只溫暖幹燥的手,觸感比他想象中要柔軟許多:"林叔叔好,您過獎了。"

"進來吧,別站在外面說話。"林志遠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踏進客廳的那一刻,張鵬感到一陣眩暈。挑高至少六米的天花板上懸掛着璀璨的水晶吊燈,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的身影——一個穿着不合身校服的瘦削少年,與這個奢華的環境格格不入。

"先喝點東西吧。"林曉雅接過侍者端來的托盤,上面是幾只晶瑩剔透的玻璃杯,"橙汁可以嗎?"

張鵬小心翼翼地接過杯子,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會在杯壁上留下痕跡。他注意到杯中的橙汁呈現出比平常更鮮豔的色澤,水晶杯的切面將陽光折射成細碎的光斑,在桌布上跳動。

"這杯子..."他忍不住輕聲問。

"波西米亞水晶,每個切面都是手工打磨的。"林曉雅解釋道,"光線折射率比普通玻璃高,所以看起來特別透亮。"

張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想到:"如果能用這種工藝做眼鏡片,度數高的人戴起來就不會那麼厚了..."

林志遠正端着茶杯,聞言手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有意思的想法。你總是這樣...把看到的東西和商業聯系起來嗎?"

"啊?不...我只是..."張鵬臉紅了,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思考商業問題。

"別緊張。"林志遠笑了笑,"這是天賦。來,我帶你參觀一下。"

接下來的半小時,張鵬仿佛置身夢境。林家的別墅不僅有常規的客廳、餐廳、臥室,還有私人影院、室內遊泳池和藏書豐富的書房。每到一個新房間,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觀在被不斷刷新。

"這是曉雅練琴的地方。"林志遠推開一扇雕花木門,裏面是一間陽光房,中央擺着一架三角鋼琴。

張鵬不自覺地走向那架鋼琴,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漆面。縣一中的音樂教室裏有一架老舊的立式鋼琴,他曾偷偷彈過幾次,那是他貧瘠生活中少有的色彩。

"你會彈琴?"林曉雅驚訝地問。

"只會一點...自學的。"張鵬趕緊縮回手。

林曉雅已經坐在琴凳上,掀開琴蓋:"來,彈一首?"

在父女倆鼓勵的目光下,張鵬猶豫地坐下,手指懸在琴鍵上方片刻,然後落下。簡單的《致愛麗絲》旋律在陽光房中流淌,雖然有幾個錯音,但整體流暢動人。

曲畢,林曉雅鼓起掌來:"太厲害了!完全靠自學能彈成這樣!"她擠到張鵬旁邊,"我們一起彈一首四手聯彈怎麼樣?我教你。"

沒等張鵬回答,她的手指已經落在琴鍵上,開始演示一段旋律。兩人肩膀相貼,張鵬能聞到她發絲間淡淡的茉莉花香,一時間心跳加速。

"該你了。"林曉雅碰了碰他的手臂。

張鵬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琴鍵上。起初他頻頻出錯,但很快就掌握了規律。當兩人的手在琴鍵上交錯舞動時,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和諧。最後一個和弦同時落下,兩人相視一笑,張鵬看到林曉雅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琥珀般的色澤,美得驚人。

"完美配合!"林志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破了這微妙的時刻,"午餐準備好了,我們邊吃邊聊。"

餐廳裏,長桌上已經擺好了精致的餐具。張鵬數了數,算上各種刀叉酒杯,他面前竟然有十二件餐具。他悄悄觀察林曉雅的使用順序,依樣畫葫蘆。

第一道是奶油蘑菇湯,張鵬小心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濃鬱的奶香和蘑菇的鮮美瞬間在味蕾上綻放。他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食物,差點發出滿足的嘆息。

"張同學,聽說你來自張家村?"席間一位戴金絲眼鏡的中年女士突然發問,"那裏的生活一定很艱苦吧?"

餐桌上一陣微妙的安靜。張鵬放下湯勺,平靜地回答:"是的,王阿姨。我們村確實不富裕,但鄉親們都很勤勞。我父親是木匠,手藝很好,十裏八鄉都找他做家具。"

"哦?那你將來也打算做木匠嗎?"王女士追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居高臨下的好奇。

林曉雅皺起眉頭,正要開口,張鵬已經回答:"木匠是一門值得尊敬的手藝,但我更想通過知識改變命運。就像林叔叔一樣,創造價值,幫助更多人。"

林志遠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接過話題:"張鵬說得對。職業不分貴賤,重要的是能否發揮自己的潛力。"他舉杯示意,"來,爲潛力幹杯。"

午餐在還算融洽的氣氛中繼續。後面的幾道菜——香煎鵝肝、焗龍蝦、牛排——都是張鵬從未嚐過的美味,但他已經能夠從容地應對各種餐具,甚至還能參與一些關於學校和學習的討論。

飯後,其他客人移步客廳喝茶,林志遠卻叫住了張鵬:"有興趣參觀我的書房嗎?有些書可能你會感興趣。"

書房比張鵬想象的還要大,四壁都是頂天立地的紅木書櫃,中間擺着一張巨大的實木辦公桌。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掛着的幾幅字畫,其中一幅寫着"天道酬勤"四個大字。

"這是我創業第十年時,一位老朋友送的。"林志遠注意到張鵬的目光,"那時候公司差點倒閉,這四個字支撐我熬了過來。"

張鵬走近細看,發現落款是一位著名的書法家:"林叔叔,您是怎麼...我是說,您是怎麼從無到有創建這樣一家大企業的?"

林志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書櫃取出一本相冊,翻開其中一頁。照片上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站在一個小雜貨鋪門前,笑容質樸。

"這就是三十年前的我。"林志遠輕聲道,"那時候我剛從農村出來,連高中都沒讀完。"

張鵬震驚地看着照片,難以將這個年輕人與眼前的企業家聯系起來。

"我從擺地攤開始,賣過水果、倒騰過服裝,最後靠代理電子產品賺到第一桶金。"林志遠合上相冊,"你知道我成功的秘訣是什麼嗎?"

張鵬搖搖頭,全神貫注地聽着。

"解決問題。"林志遠一字一頓地說,"商業的本質就是解決問題。你發現一個問題,解決它,就能創造價值。大問題大價值,小問題小價值。"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進張鵬的腦海。他突然明白了爲什麼林志遠會對他關於眼鏡片的隨口評論感興趣。

"所以...您認爲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張鵬小心翼翼地問。

"折射率高的鏡片材料確實是個市場空白。"林志遠點點頭,"不過這個領域技術門檻很高,需要大量研發投入。重要的是你思考問題的方式——看到水晶杯就聯想到光學應用,這種跨界思維很珍貴。"

兩人聊了很久,從商業模式到技術創新,再到經濟學原理。張鵬驚訝地發現自己能跟上林志遠的思路,甚至在某些問題上提出獨到見解。

"張鵬,你比我當年強多了。"林志遠最後感嘆道,"我有經驗,但沒系統學習過;你有理論,缺的只是實踐機會。"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遞過來,"這個送給你。"

《窮查理寶典》——張鵬讀着燙金的書名,不明所以。

"查理·芒格是巴菲特的合夥人,這本書講的是他的思維模型。"林志遠解釋道,"對你會有幫助的。"

傍晚時分,林家的司機送張鵬回學校。臨別前,林志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金鱗豈是池中物。張鵬,你將來必成大器。"

回宿舍的路上,張鵬的腦海中不斷回放着今天的所見所聞。林家別墅的奢華固然震撼,但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林志遠那些關於商業本質的見解。他摩挲着手中的《窮查理寶典》,感覺內心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

宿舍裏,周燁正躺在床上打遊戲,見張鵬回來,立刻坐起身:"怎麼樣?林家豪宅是不是超誇張?"

張鵬點點頭,還在回味今天的經歷。

"聽說林曉雅她爸很欣賞你?"周燁湊過來,語氣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尊重,"牛逼啊兄弟!林家可是省裏排得上號的富豪!"

張鵬沒有接話,只是把書小心地放在床頭。夜深人靜時,他借着台燈的光翻開《窮查理寶典》,第一頁上林志遠題寫了一行字:"給未來的商業領袖——願你的智慧與品德共同成長。"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張鵬知道,今天將是他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他不再只是一個想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農村孩子,某種更大的可能性在他心中萌芽——也許,他不僅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還能像林志遠那樣,創造價值,影響更多人。

帶着這個念頭,他伏案寫下了一行字:"商業的本質是解決問題。"這是他的第一個商業箴言,也將成爲他未來商業帝國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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