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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醒來時，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的。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四周一片素白，空氣裏彌漫着一股燒紙和劣質香燭混合的嗆人味道。
這是一個靈堂。
我身上那件出門時穿的連衣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寬大的白色孝服，布料粗糙，磨得皮膚生疼。
靈堂正中央，擺着一張巨大的黑白遺照。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眉眼清秀，但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照片前，放着一個黑色的骨灰盒。
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恐懼感攫住了我的心髒。
我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沖向大門，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面反鎖了。
「開門！放我出去！」
我拼命地拍打着門板，手心都拍紅了，喉嚨也喊得嘶啞。
門外，隱約傳來了姑媽和堂哥的聲音。
「王太太，您放心，我們家小晴是自願的。她就是臉皮薄，害羞，所以想一個人在裏面陪陪顧少爺。」
姑媽的聲音裏充滿了諂媚。
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是顧家的人。
「最好是自願的！要是敢耍什麼花樣，壞了我兒子的安寧，我饒不了她！」
緊接着，是堂哥林偉壓低了的聲音。
「媽，錢拿到了嗎？我們趕緊走吧，這裏陰森森的。」
「拿到了！八十八萬，一分不少！」
我聽見點鈔機工作的聲音，和我姑媽那壓抑不住的、得意的笑聲。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你們這群畜生！放我出去！」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哭喊，拍門。
門外，顧家人的呵斥聲冷冰的傳來。
「吵什麼吵！給我安分點！」
「再敢鬧，就把你綁起來！」
之後，外面徹底沒了聲音。
他們走了。
他們拿着賣掉我換來的錢，心安理得地走了。
整個靈堂裏，只剩下我和一個死人的骨灰。
夜越來越深，靈堂裏沒有開燈，只有幾根白色的蠟燭在跳動，投下詭異的光影。
陰風從門縫裏灌進來，吹得那些挽聯譁譁作響，像鬼魅的嘆息。
我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裏，抱着膝蓋，身體抖個不停。
絕望和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小時候的畫面。
那年我才六歲，被鄰居家的大狼狗追着咬，我嚇得摔在地上，以爲自己要死了。
是十歲的林偉，抄起一根木棍，像個小英雄一樣擋在我面前，把那只比他還高的大狗給打跑了。
他把嚇哭的我抱在懷裏，拍着我的背，笨拙地安慰我。
「別怕，小晴，有哥在，什麼妖怪都不能欺負你。」
可如今，把我推入這人間地獄，讓我陪着“妖怪”的，正是當年那個說要保護我的哥哥。
眼淚無聲地滑落，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鈍刀，來回地割着，鮮血淋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