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宴會現場。
時序有些不耐煩地看着手表。
秦昭月居然還沒到,他真是慣得她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讓他等這麼久。
他沒忍住走到宴會廳門口,幾輛車停了下來,他的眼中浮現起亮光。
車門一開,一大群兄弟簇擁着程冉走向時序。
“序哥!我通知了一整個電視台的記者,一會兒照片一放,他們就會沖出來,保準她秦昭月和秦家身敗名裂!”
“是啊,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那秦昭月身材真不錯,如果序哥不要了可不可以給兄弟我爽一下?”
幾個人迫不及待地等待好戲開場,圍着時序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程冉穿着一身高定,她滿臉激動地挽着時序的胳膊,急切道:
“哥!你快發啊,這樣秦昭月那個賤人就不得不和你離婚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看着程冉期待的表情,時序緊皺的眉頭鬆了鬆,他掏出手機,在衆人放光的眼神下,打開相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解鎖的時候,他卻退出相冊,關閉手機,反問一句:
“誰說我要放她照片了?”
淡淡的一句話,像一顆巨石掀起驚濤駭浪,所有人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序哥,這不是前段時間你自己說的嗎?我們群裏還有聊天記錄呢!”
時序不悅地皺眉,點燃一根雪茄,快速燃盡的煙頭,昭示着他的焦躁與不安。
“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發她的照片,你們怎麼離婚?”
程冉有些崩潰,她提着裙子圍在時序身邊,揪着他的衣角懇求道:
“哥!當初要不是那個賤女人橫插一腳,我們怎麼可能分開兩年?”
見時序還是不爲所動,程冉幹脆自己去掏他的口袋,想拿手機。
“你不發我來發!”
時序猛地推了程冉一把,“胡鬧!”
衆人一擁而上,穩住程冉,又摸不清楚時序此刻的想法,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時序有些不耐煩。
沒想到秦昭月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這次居然鬧了這麼大的脾氣。
本來打算在紀念日時,好好哄哄她的。
所以他準備了一份大禮,是22家孤兒院的建設項目合同。
22,是秦昭月的年齡。
她之前一直在給孤兒院建設項目畫草圖,整夜不合眼。
想到這裏,時序難得好脾氣地給秦昭月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秒被接通。
那頭,女人清冷的聲音傳來:
“時序,我在家等你,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份驚喜。”
聲線和話術,都是秦歲安特地教給她的。
時序沒有懷疑,他高冷地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可嘴角還是沒忍住上揚。
果然,秦昭月就是愛裝,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教教她規矩才是。
不顧身後所有人的阻攔,時序開車回了家。
別墅沒有開燈,所有床簾都被拉上了,一片昏暗。
他上了二樓,推開秦昭月的房間。
頓時有愛心氣球飄起來,整個屋子被粉紅色的燈光照亮。
秦昭月背對着他,穿着一身薄紗,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若隱若現的肌膚裸露,看得時序不自覺動了動喉嚨。
“時序,你喜歡我給你的驚喜嗎?”
7
時序反鎖房門,一邊脫衣服,一邊走向秦昭月。
他猛地將秦昭月撲倒在床上,將她的雙手桎梏在頭頂,推起上衣。
“前幾天不還清高不讓我碰?今天這投懷送抱又是玩得哪一出?嗯?”
秦昭月怔愣一瞬。
這個秦歲安沒給她說清楚,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只能勾住時序的脖子,主動送上香吻。
“人家前幾天惹你生氣,所以今天主動來賠罪,你還不滿意啊?”
她主動脫下衣服,貼上時序的胸膛,把柔軟往他手裏送。
可下一秒,時序就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眸底全是探究和怒火。
“你不是秦昭月,你到底是誰?”
秦昭月滿臉驚恐,她被掐得無法呼吸,臉漲得發紅發紫,只能使勁拍打時序的手祈求他放開。
時序一鬆手,她就大口呼吸起來,恐懼的眼淚落下,卻還是結結巴巴說:“我,我就是秦昭月。”
“我可以給你看身份證,你也可以看我手機,我真的是秦昭月......”
時序已然失了耐心,他從床頭櫃掏出一把槍。
那是他和秦昭月玩遊戲的道具,可面前的女人不知道,她只覺得時序瘋了,會真的殺了她!
秦昭月哪見過這種場面,她用被子裹在身前,將事情事無巨細地交代了。
“她才上飛機沒多久,她說她要去法國留學,你可以去抓她!”
秦昭月快恨死了,秦歲安根本沒告訴過她,時序是個瘋子!
時序陰沉着臉,咬着一根煙,他的眸色黑得純粹,帶着戾氣。
餘光瞥見床頭櫃的日歷,圈起來的今天,之前每一天都被劃掉。
原來秦昭月不是在期待過紀念日,只是在期待離開他!
時序一腳狠狠踢翻床頭櫃,又一拳砸在試衣鏡上,鏡子頓時四分五裂炸開。
“哥!時序!”
程冉在外面敲門。
時序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把門打開。
程冉一眼就看見床上衣不裹體的秦昭月,她尖叫一聲,沖過去狠狠給了她幾巴掌。
“你這個賤人!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秦昭月也不甘示弱,和程冉扭打在一起,“你才是賤人,你肖想自己的哥哥!”
程冉被打得哭喊不止,不停地叫着時序的名字,時序不耐煩地把門反鎖,任由她們在裏面發瘋。
他靠在二樓的欄杆上,點煙的手在發抖。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眼眶裏已經蓄了淚水。
秦昭月,她真的敢離開他,她竟然敢!
他自己都忘了,他是從什麼時候愛上秦昭月的。
或許是結婚那天晚上,秦昭月穿着時母準備的衣服,一邊流淚,一邊跪坐在床上,笨拙生疏地脫衣服,想勾引他。
可他恨,恨被爸媽擺布的一生,就連結婚都不能自己做主。
所以他離經叛道,和程冉搞在一起。
所以他恨秦昭月,被安排做他的妻子。
嫁都嫁了,哭什麼?被毀掉一生的,又不只有她秦昭月一個人,她有什麼臉面哭?
現在他才明白,秦昭月那晚的眼淚是爲什麼。
時序抖着手,煙灰落在手心,發熱發燙。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開玩笑燒毀了那枚平安符後,秦昭月崩潰的樣子。
他現在一整顆心都痛得發顫。
他撥通電話,帶着不容置喙的語氣:
“給我查個人。”
8
我沒有去法國,我是騙秦家的。
我去了倫敦,我最喜歡的城市。
來到國外的這一年,我認識了不少來自五湖四海的好友,他們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還加入了老師的研究項目,拿到一筆金額不菲的獎學金。
我吃穿不愁,租了一個小房子,每天都可以坐在落地窗前,在陽光下看書。
偶爾閒暇時,會和朋友去蛋糕店打工,品嚐新品蛋糕。
又或者是去公園散步,去看潔白的海鷗,坐在泰晤士河邊,看着夕陽在湖面灑下粼粼的光。
我從沒想過我的日子也能過得這麼舒坦愜意,
我甚至忘了,那黑暗沒有尊嚴的兩年。
我從沒想過,我會再一次見到時序。
那是第二年冬。
我和朋友兼職完,在街頭分別。
鵝毛般的大雪,在燈光下閃着瑩瑩的光,我把自己埋在圍巾裏取暖。
忽然,一把傘撐在了我的頭上。
我回頭,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秦歲安,好久不見。”
這兩年,時序將秦歲安這個名字,牢牢刻在心間,就連做夢的時候都在呢喃。
他一身高定黑色大衣,裏面穿着厚高領毛衣,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露出凌厲的五官,再不見曾經的痞氣。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秦歲安。”
我叫葉安。
是我養母給我取的名字,她不懂文化,就想讓我平平安安的。
秦歲晚,是我被秦家找回後,他們給我改的名字。
綠燈到了,我抬腳要走,卻被時序摟進懷裏。
“別走,求你了,我求你了。”
滾燙的淚落下,順着我的脖子流進我的圍巾裏,一陣潮溼。
見我不爲所動,他直接扔下傘,跪在了我面前。
向來高高在上,不肯低頭的時總,此刻卻卑微如塵埃,只希望我能看他一眼。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無奈,只能跟時序去了咖啡廳。
互相沉默許久,時序才開口:
“我已經知道當初你頂替秦昭月嫁進來的真相了,我和她離婚了,至於程冉,我也讓人送出國了。”
他抬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色,補了幾句:
“秦家的供應鏈全部被我斷了,你走的第一年,他們就破產了,程冉之前對你動手,所以我把她趕出了時家,讓她自食其力。”
我淡淡嗯了一聲,雙手摩挲着咖啡杯感受溫度。
秦家當初和時家聯姻,就是看上時家的實力,可現在卻被反噬,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至於程冉,從小在時家嬌養着長大,又沒什麼文憑和能力,把她趕出時家真算得上是很殘忍的懲罰了。
不過,這些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神情懨懨地喝了口咖啡,“說完了嗎?說完我走了。”
“安安!”
時序叫住了我,他的喉嚨有些哽咽,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氣,小聲開口:“其實,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從來都不喜歡程冉,我和她在一起,只是爲了反抗我爸媽,一開始裝作討厭你,也因爲討厭他們不顧我意願安排我的婚事。”
“是我的錯,我不該牽連你,不應該那樣對你。”
9
我的心尖有些發顫。
其實,我也是喜歡過時序的。
我覺得,他和我有些像。
無法擺脫的控制,不由選擇的婚姻。
可後來我才發現,我們一點都不像。
從始至終被困住的就只有我一個人。
他恨我,我也恨他。
恨他的折磨和羞辱,恨他的目中無人眼高一切。
我看了眼窗外的大雪,視線有些朦朧,“你手機裏的視頻和照片,我都看見了。”
時序愣了幾秒,他想起來,在我離開不久後,他就發現他相冊裏的照片和視頻已經被刪掉了。
他也已經猜到是我發現的。
時序有些無措地攥緊手,跟我解釋,“那些視頻,我從來沒給程冉看過,我都是拍下來自己看的......”
他的表情有些難堪,“我不想讓我的兄弟們知道我喜歡上你,所以我才在群裏說那些話的,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真的傷害你。”
想起什麼似的,時序打開手機,點出幾張圖片,推到我面前。
“這是你走後,我監督修建的22家孤兒院,原本是打算作爲我們的紀念日禮物的,沒想到......”
我記得,那年我私自參與孤兒院建設項目,沒日沒夜的畫圖稿。
整整三個月,我才畫完,可結束的當晚,就被時序給撕碎了。
他罵我對幾張破圖紙都比對他上心,那晚我被折騰了很久,他一邊撞我,一邊逼着我畫。
“你不是愛畫嗎?來,畫給我看。”
我畫不出來,整張紙被眼淚浸透打溼,貼在枕頭上。
見我發神,時序還以爲是感動到我了,他的眸中帶着幾分希冀。
我對上他的視線,沒忍住笑了。
“所以呢,時序,你不會以爲你做的這些能感動到我吧?”
“我很忙,沒時間聽你在這裏說廢話,如果你沒有別的想說的,那我就走了。”
我拿起手機,提着包起身。
時序在身後叫住我,“秦歲安!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我的腳步一怔,回頭看他,一字一句道:
“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不顧時序猩紅的眼睛和皸裂崩潰的神色,我走出了咖啡廳。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時序還挺纏人的。
原以爲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自尊心那麼強,早該放棄了。
可他只是離開一段時間後,又飛到倫敦來找我。
這次,他把我堵在了校門口。
“安安,之前我燒了你的平安符,是我的錯,你看。”
他從包裏掏出一枚平安符,和我之前那枚一模一樣,估計花了不少心思。
“這是我去給你求的,我在廟前跪了三天,主持才願意給我開光。”
我接過平安符,淡淡地瞥了一眼。
然後看向身旁經過的同學。
“這位同學,請問你有打火機嗎?”
同學把打火機遞給我,我點燃平安符,將火舌纏繞着燃燒了大半的符紙,丟在時序的臉上。
“我不需要。”
10
時序雙手在兩側緊握成拳,他抿着唇看着我,眼眶裏隱隱有淚水在打轉。
他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狠心。
可他忘了,當初的他對我也是這樣的。
不過他沒有說些什麼,只是扯出一抹笑,討好地看着我,“安安,我帶你去吃飯吧?我知道倫敦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廳。”
“我沒空,我還要和師兄一起做實驗呢。”
我眼尖,看見人群中的師兄,立馬撲過去抓住他的胳膊。
師兄明白我的意思,他回頭瞥了時序一眼,把我帶上了車。
他通過後視鏡瞥了眼時序,問我:“方便問問那是誰嗎?”
我思索一番,“不認識,他騷擾我。”
師兄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本以爲這件事又結束了。
結果幾天後,他加入了我們的科研項目組。
帶了一大筆投資款項,導師拒絕不了。
時序什麼都不懂,又幹不了活,只知道圍在我身邊轉。
師兄和我探討問題,他就插在中間把我們隔開。
直到他打碎不知道多少個燒杯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罵他:
“你是不是有病?你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了,你能不能滾?”
許是被我厭惡的表情嚇到,時序真的退出研究組了。
不過他依舊沒有放棄糾纏我,每天守在我的樓下,說要重新追求我。
直到一個月後,我媽病重聯系不到我,她迫不得已聯系到了時序。
“你媽得了癌症,快死了,她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回去看看她?”
我對我媽沒什麼印象,只記得她把我接回家那天,嫌棄我身上破布衫一樣的衣服,命令我去多洗幾次澡,別丟了她的臉。
我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
“不去,她不是我媽,死了也和我沒關系。”
只有養母才是我的媽媽,如果可以,下輩子我還要當她的女兒。
時序沒有放棄,接着追求我。
可因爲他長時間沒有回去,導致公司內部爭執不休,有人虎視眈眈盯着他的位置。
爲了穩住公司內部,他不得不啓程回京市。
臨走前,他問我願不願意等他。
“安安,等我處理完公司的事情,我會回來找你的。”
他遞給我一張卡,“這張卡沒有密碼,你隨便刷,我的電話也沒有變,如果你想見我,隨時給我打電話。”
非常自作多情,我根本不可能想見他。
我沒有接那張卡,也沒有去機場送他。
我和時序本就不是一類人,早就不該聯系了,相忘於江湖,才是我們的結局。
下一年冬天,又是相同的街頭。
師兄給我表白了。
我們並肩,看着霓虹燈閃爍的街道。
我想,我會有新的故事,我一定會快樂且幸福。
聽說,之後時序又來找我了。
不過我和師兄已經離開倫敦,去別的城市定居了。
至於我和時序,就如落葉各自飄散,再也不會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