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何雨明三十歲生日快到的那些日子,他着實煩透了。

媽媽幾乎一天一個電話,只有一個話題,問他到底想什麼時候結婚。雨明不敢說不想結,只說急啥,大把三十多歲的人沒結婚,現在結個婚多難,他在廣州現在房子也沒有,拿什麼結。媽媽就讓他趕緊回雲南,要房子隨時給他買,工作哪裏不能找,在外面這麼多年混到了個什麼。爸在旁邊大聲說他們年紀也大了,現在頭疼腦熱的去個醫院都麻煩,養了個兒子算是白養了。媽媽繼續在電話裏絮叨他的那些同學那些差不多大的鄰居哪個不是孩子都快上學了,就他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吊着,想當初他們就極力反對他跑那麼遠。最後說到他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現在兒子不在身邊,也沒給他們留個後,在外面盡遭人閒話,開始哭哭啼啼。他爸就大聲說哭什麼哭,就當沒這個兒子,還不能活了?雨明在電話裏說不上是煩躁還是難過,只覺得頭脹得厲害,只能拿着手機一聲不吭。媽媽聽着那邊沒聲音,大聲問他在不在聽,他就有氣無力地哼哼兩下。

這種每日例行的電話拷問讓雨明幾乎崩潰,有時候他真的想跟他爸媽挑明算了,但一想到肯定會天崩地裂的結果,他就更加絕望。他無法想象兩個如此傳統的老人聽到自己的兒子喜歡男人的反應,那應該比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更難接受吧。

除此以外,那個叫小飛的男孩這段時間一直糾纏雨明。雨明是在和冬哥的飯局中認識小飛的,當時冬哥告訴他只是幾個老朋友一起聊聊天。雨明並不喜歡這種圈裏的聚會,讓他覺得他們這些人在刻意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但是冬哥說那幾個人他都認識,吃飯的地點離他們公司也很近,才會叫他,雨明也就不好推辭了。剛開始吃飯的幾個確實都是老相識,年齡都比雨明大。雨明在廣州圈內的朋友其實嚴格算來只有冬哥一個,其他人都是在和冬哥交往中認識的,平時也都沒有什麼交往。冬哥在和雨明第一次見面就說喜歡他,但雨明明確表示了沒意思。冬哥並沒有因此不再理雨明,相反那天他們聊得很開心,雨明喜歡冬哥不只想着褲襠裏的一點事,一點沒有那些到處尋找發泄對象的男人的猥瑣,冬哥說他喜歡雨明眼神裏的幹淨,說現在的圈子已經太肮髒了,連剛進圈子的學生都滿眼的肉欲。

小飛是在飯局快結束時才來的,看起來他和其中一個滿臉橫肉一臉凶相的大叔相好,一進來就摟住大叔的脖頸,嬌嗔責怪有帥哥一起吃飯不叫他。小飛長得很年輕,雨明看不出他的年齡。小飛在環顧一周後,眼神鎖定了雨明,大叫着好久沒有見過這麼新鮮的帥哥,馬上坐到了雨明的旁邊。

小飛完全不是雨明喜歡的類型,因此對於小飛在他身上的動作非常反感,但礙於這麼多人不好發作,只是用手擋來擋去。飯局在一陣喧鬧中結束,小飛問雨明住哪,雨明敷衍道就在附近。小飛立刻說要跟雨明回家,另外幾個人就在那裏大笑,說早知道這樣今晚就該讓雨明吃點牛鞭。雨明明確跟小飛說他不想帶小飛回家,但小飛毫不在意,徑直跟着雨明走。到了雨明家門口,雨明對小飛說他不會讓他進家門,小飛就笑着不說話。雨明看小飛不走,也不開門,兩個人在門口站着誰也不動。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飛可能實在不能堅持,就對雨明說他以後還會再來。

果不其然,第二天雨明下班回家,小飛已經在門口,又是僵持好久,雨明才疲憊地進了家。之後小飛沒有每天蹲守,而是隔三差五過來,甚至還找去了雨明的單位,下班時間在單位大樓下等着。任憑雨明如何態度惡劣地說小飛根本不是他的菜,他寧願和女人上床也不會考慮小飛,小飛就是樂此不疲。雨明給冬哥打電話說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恐怖的嗎?冬哥說時代變了,他也不能理解現在小年輕的行爲方式。雨明讓冬哥給小飛找個帥哥給他解圍,冬哥說他身邊可沒有比雨明還帥的單身帥哥。

但令雨明感覺最痛苦和棘手的還是工作的事。單位搬到新的辦公大樓後,他們部門也換了新的領導,那個叫沈南暉的胖子,整天陰着個臉,來的這一個月沒有哪天給過部門的人笑臉,雨明好幾次被他罵得想辭職不幹。他們本來是單位最閒的部門,雨明也樂得輕鬆自在,但沈南暉到了之後可能見不得大家閒,經常布置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務。那天坐雨明對面的小菲說了一句這活不是他們部門的,被沈南暉聽到後叫到辦公室批得淚如雨下,那扇不怎麼隔音的玻璃門根本擋不住沈南暉咆哮式的責罵。

對於沈南暉這種不近人情的刻薄,雨明在沈南暉第一天搬來新辦公室就領教了。那天沈南暉嫌他辦公室的大班台和牆的距離太近,讓雨明和部門另一個男同事彭翔給他把大班台換個方向對着窗戶,這個大班台很沉他們兩個人根本抬不動,沈南暉就在那看着不動,雨明和彭翔只好把大班台拆了再重新裝,兩人沒有經驗,做了好久才弄完。沈南暉根本不管兩人汗流浹背,坐在大班台裏不過一分鍾,就說窗戶太晃眼,要兩人把大班台物歸原處。已到下班時間,沈南暉就走了,讓他們兩人做完再走。雨明看到彭翔臉都氣紫了,兩人帶着憤怒做完後,彭翔比劃了一下大班台和牆的距離,笑着說給我們兩個人都夠了,給他確實不夠,就應該給他修個豬圈。

第二天沈南暉問雨明爲什麼他的電腦沒有搬過來,雨明問他在舊辦公樓有沒有打包電腦,沈南暉說肯定打包了,他還寫了名字。雨明就去辦公室問,得到的答復是有些沒有寫名字和寫的不清楚的就放在倉庫。雨明去倉庫找了半天在裏面找到一個包着電腦的紙箱,外面寫着蚯蚓一樣的幾個字,他看了半天,發揮自己對書法的想象,確定這是沈南暉的名字。

結果沈南暉毫不領情地責怪雨明找一個電腦都花了這麼久,雨明相信當時自己的臉色肯定和昨天彭翔的臉一樣紫。之後沈南暉讓雨明給他把電腦裝好,雨明沉默着做完了一切。在雨明好不容易坐在自己辦公桌上喝水休息的時候,沈南暉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對着雨明說爲什麼他的電腦這麼慢了。雨明只好進去看了看電腦,告訴沈南暉這台電腦用太久了,最好報廢換新的。沈南暉沉着臉說以前都用的好好的,現在重新裝了一下就不行,肯定是雨明沒有裝好。雨明說可以去找單位負責電腦網絡的同事過來看看,沈南暉擺擺手說算了,麻煩死了。

其實雨明之前和沈南暉雖然談不上熟悉,但也是認識的,畢竟在一個單位幾年。沈南暉在雨明的記憶裏還是很不錯的,雨明每次和他打招呼,沈南暉都會微笑地回應。而且其他同事也說沈南暉人不錯,更主要的沈南暉完全是雨明的理想型,他甚至經常將沈南暉作爲幻想對象。因此雖然不招惹直男和已婚男是雨明的交友原則,但沈南暉要當他領導的消息還很讓他高興了一陣。可誰知竟是這樣的情況。

可能就像小菲說的,沈南暉是更年期提前,突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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