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崖的雜役
青嵐宗外門雜役處,坐落在雲霧繚繞的群山最外圍。這裏的靈氣稀薄得幾乎感受不到,與內門那靈霧氤氳、仙鶴齊鳴的景象判若兩個世界。
天還未亮,寒氣凝成白霜,覆在低矮的茅屋頂上。
林凡從硬板床上坐起,動作很輕,生怕驚動了同屋的其他雜役。但他剛一動,隔壁鋪位就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嘟囔。
“吵什麼吵,天殺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林凡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沒有回應。這樣的呵斥,他早已習慣了。三年了,自打他被檢測出是最劣等的“雜靈根”,被發配到這雜役處,已有整整三年。
他悄無聲息地穿好那件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灰色雜役服,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雜役的一天,從挑水開始。
十口大缸,必須在天亮前挑滿。這是管事王師兄立下的規矩。
林凡扛起扁擔,掛上兩個比他腰還粗的木桶,沿着熟悉的山路向下走去。山路崎嶇,對於他這副長期營養不良、年僅十六歲的身體來說,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汗水很快浸溼了他的後背,在寒冷的清晨凝成一團白氣。
和他一樣命運的雜役還有不少,大多面無表情,眼神麻木。修仙界等級森嚴,像他們這樣靈根劣等、無緣大道的人,注定一輩子在最底層掙扎,能夠安安穩穩老死,已算幸運。
“喲,這不是我們的林凡師弟嗎?怎麼,昨晚沒睡好?腳步這麼虛浮?”
一個尖酸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林凡腳步一頓,抬起頭。管事王師兄正揣着手站在路邊,他身材微胖,同樣穿着雜役服,卻漿洗得幹淨挺括,臉上帶着一種掌握微小權力者特有的倨傲。
王師兄本身也是個煉氣二層的修士,資質同樣低劣,但在雜役處,他就是土皇帝。
林凡低下頭,不想惹事:“王師兄早,我這就去挑水。”
“慢着,”王師兄踱步過來,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林凡,“看你這有氣無力的樣子,怕是完不成任務了。這樣吧,後山黑風崖那邊的那幾塊藥田,好像有點雜草,你今天順便去清理一下。”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黑風崖?
那是雜役處的禁地!地勢險峻無比,常年刮着詭異的黑風,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深淵,屍骨無存。而且據說那裏偶爾還有低階妖獸出沒,專門吃掉落崖的牲畜——甚至人。
“王師兄,黑風崖那邊…”林凡試圖爭辯。
“怎麼?”王師兄臉色一沉,聲音拔高,“指派不動你了?林凡,別給臉不要臉。挑完水立刻去,日落之前要是清理不完,哼,這個月的例錢,你就別想了!”
例錢那三塊下品靈石,是林凡唯一能接觸到蘊含靈氣的東西,雖然微弱,但卻是他堅持下去的希望。
周圍幾個路過的雜役投來目光,有同情,有漠然,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在這裏,欺負弱者是最常見的娛樂。
林凡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但他最終還是鬆開了手,低下頭,聲音沙啞:
“……是,王師兄。”
王師兄滿意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林凡沉默地挑完十缸水,太陽已經升高。他顧不上吃那碗幾乎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拿起藥鋤和背簍,拖着疲憊的身體,向後山走去。
越靠近黑風崖,山路越陡峭,風也越大。那嗚咽的風聲,像是冤魂在哭泣,刮得人皮膚生疼。
所謂的藥田,只是崖壁上幾塊凸出的岩石縫隙裏,頑強生長的幾株低階藥草,聊勝於無。
林凡吐掉吹進嘴裏的沙子,小心翼翼地沿着陡峭的小路向下攀爬。狂風幾次差點把他掀下去,他死死抓住岩壁,手指磨出了血。
恐懼和疲憊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內心。
爲什麼?
爲什麼別人天生靈根優異,就能拜入內門,資源無數,仙路坦蕩?
爲什麼自己生來就是最低劣的雜靈根,注定要在這泥濘裏掙扎,連活着都要用盡全力?
他不甘心!
一股強烈的憤懣和不甘從心底涌起,沖得他眼眶發酸。他猛地一鋤頭砸在岩壁上!
“我不甘心!”
轟隆!
就在他鋤頭落下的地方,岩壁突然發出一陣悶響,緊接着,一大片山岩竟鬆動坍塌,連同林凡腳下的石塊一起,向深淵滑落!
“不好!”
林凡魂飛魄散,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向崖壁撲去,雙手胡亂抓撓!
哧啦——!
他抓住了一根堅韌的藤蔓,下墜之勢猛地一頓,整個人重重砸在崖壁上,五髒六腑都像移了位。背簍和藥鋤早已跌落深淵,不見蹤影。
他懸在半空,身下是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深淵,嗚咽的黑風仿佛要將他撕碎。
冷汗瞬間浸透全身。他死死抓住那根救命的藤蔓,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必須爬上去!
他咬着牙,用盡全身力氣,一點點向上攀爬。手臂的肌肉酸痛欲裂,每一次發力都伴隨着劇烈的顫抖。
就在他快要力竭,距離崖頂只有幾步之遙時——
咔嚓!
那根承受了他全部重量的老藤,根部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林凡的心跳驟停。
下一刻,失重感猛地傳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