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冷。粘稠。死寂。

意識沉在無光的海底，被濃稠的、散發着刺鼻防腐劑和福爾馬林腥甜的暗綠色液體包裹。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在粘稠的糖漿中掙扎，沉重得帶不起一絲漣漪。肺葉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試圖呼吸的本能，都只換來更多冰冷粘稠的液體涌入，帶來瀕死的灼痛和更深的窒息。

下沉。身體在絕對的重力牽引下，緩緩沉向這片散發着微弱熒光的綠色深淵之底。那條失控的殘臂在粘液中無力地漂浮着，前端那團蠕動的幽綠暗紅原生質，在防腐液的浸泡下，似乎暫時失去了活性，光芒黯淡，如同熄滅的餘燼，只有極其細微的、間歇性的蠕動，證明它尚未徹底死去。

**……生命體征……臨界……**

**……外部環境……分析……高濃度……生物防腐劑……神經抑制成分……**

**……信號屏蔽……穩定……維持……**

王錚通訊器那斷斷續續、變調的電子音，如同穿過厚重冰層傳來的囈語，在瀕臨潰散的意識邊緣艱難地回響。這是唯一的錨點，證明我還“存在”，證明那亡命一墜並非徒勞。

屏蔽……暫時安全了？遠離了追兵和怪物？

這個念頭帶來一絲虛幻的慰藉，卻無法驅散肺腑間那致命的冰冷和窒息感。死亡，正以另一種形式，緩慢而堅定地擁抱我。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融入這片綠色死海時——

腳踝觸碰到了堅硬的、光滑的物體。

不是淤泥。是某種……金屬？或者玻璃？

下沉停止了。身體像一具沉船的殘骸，靜靜地擱淺在未知的底床上。

求生的本能壓榨出最後一絲力量。我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沉重的頭顱，渾濁的綠色視野在防腐液的浸泡下艱難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半球形的透明罩壁輪廓。罩壁由厚重的、布滿劃痕和水漬的強化玻璃制成，內壁覆蓋着一層滑膩的墨綠色生物質苔蘚。罩壁內部，充滿了和我身外一樣的、散發着微弱熒光的暗綠色防腐液。

這是一個……培養艙？

一個巨大無比、被遺棄在深淵底部的培養艙！

我的身體，此刻正趴伏在這個巨大培養艙的弧形頂部外壁上。透過渾濁的液體和布滿苔蘚的玻璃，艙內的景象在微弱熒光下若隱若現，扭曲而詭異。

沒有完整的生物。沒有蠕動的怪物。

艙底，堆積着……殘骸。

巨大的、覆蓋着幾丁質甲殼的昆蟲節肢，斷裂扭曲，如同被巨力撕碎的螃蟹腿，甲殼縫隙裏滲出暗綠色的粘液。幾塊半融化的、布滿孔洞的肉瘤組織，在防腐液中緩緩起伏，表面還粘連着斷裂的、如同電線般的神經束。更深處，似乎還有半截覆蓋着灰白色甲殼、依稀能看出人形輪廓的軀幹，但頭顱和下半身不知所蹤，斷口處裸露着慘白的骨骼和纏繞的金屬絲線……

這裏是一個墳場！一個專門堆放實驗失敗畸變體殘骸的、巨大的水下墳墓！

胃裏一陣劇烈的翻滾，即使被冰冷的防腐液填滿，強烈的惡心感依舊沖上喉頭。王錚……他的結局，是否也曾是這恐怖墳場中的一塊碎片？

**……檢測到……同源……微弱……生物信號……**

**……坐標……艙內……東南象限……**

王錚通訊器的電子音帶着一絲……異樣的波動？不再是單純的指引，更像是一種……確認？

同源？微弱生物信號？

我強忍着惡心和窒息，順着電子音模糊的指向，目光艱難地在艙內堆積如山的恐怖殘骸中搜尋。

在幾塊巨大的、如同盾牌般的幾丁質甲殼殘片下方，靠近艙壁的角落……

一個“東西”被半掩埋着。

那不是殘骸。或者說，不完全是。

那是一具……相對“完整”的軀幹。

從腰部以上。覆蓋着那種熟悉的、病態的、半透明的灰白色皮膚，布滿了蛛網般幽綠色的熒光脈絡。皮膚下，隱約可見扭曲的金屬結構和糾纏的生物組織。它沒有頭顱。頸部的斷口參差不齊，露出的不是骨骼和血肉，而是無數斷裂的、閃爍着微弱電火花的精密線路和導管，浸泡在防腐液中，如同被斬首的機械玩偶。

軀幹的左臂齊肩而斷。僅存的右臂，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着，手掌……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爲手掌！五根手指融合、變形，末端延伸出幾根細長的、閃爍着幽綠微光的金屬探針，如同怪異的機械觸手，無力地垂在殘骸堆裏。

軀幹胸口的位置，一個拳頭大小、散發着恒定幽綠光芒的、半透明的生物容器深深嵌入！容器內部，浸泡在粘稠的淡藍色營養液中的，是一團……微微搏動着的、布滿了細微電路紋路的灰白色腦組織！那搏動極其微弱，卻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非人的生命力！

王錚！

即使失去了頭顱，即使只剩下這半截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軀幹和那搏動的“腦容器”，那幽綠的光芒，那熟悉的改造痕跡……是他！那個在培養艙裏撞擊罩壁、發出絕望嘶鳴的身影！他竟然被“處理”到了這裏？而且……那團搏動的腦組織……他竟然還“活”着？！以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形態！

**……信號源……確認……**

**……狀態……強制休眠……低功耗維持……**

**……污染……中度……邏輯核心……部分覆寫……**

通訊器的電子音冰冷地分析着，帶着一種面對同類殘骸的、非人的平靜。

同源信號……是他！王錚通訊器指引我找到的“廢棄節點”裏的微弱信號，竟然是他自己！他殘存的、被改造的部分！他把我引到了他的……殘骸面前？！

荒謬感和一種深沉的悲涼瞬間淹沒了恐懼。他是在求救？還是在……尋找一個解脫？

就在我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半截軀幹和搏動的腦容器上時——

異變陡生！

那個嵌入王錚殘軀胸口的、半透明的生物容器內，那團浸泡在淡藍營養液中、搏動着的灰白色腦組織，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緊接着，容器表面幽綠的光芒瞬間變得熾烈！如同被投入燃料的火炬！

**……生物信號……活性……異常提升……**

**……外部刺激源……檢測……高濃度……原生質污染……**

通訊器的警告尖銳響起！

污染源？！高濃度原生質污染？！

我的目光猛地轉向自己那條擱在艙頂玻璃外壁上的、失控的殘臂！

那條殘臂前端，那團在防腐液浸泡下看似沉寂的、幽綠暗紅交織的粘稠原生質，此刻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蠕動、膨脹起來！它表面的粘液劇烈沸騰，幽綠與暗紅的光芒如同接觸不良的霓虹燈，瘋狂地明滅閃爍！一股強大而混亂的吸力從它核心爆發出來，貪婪地吞噬着周圍暗綠色的防腐液！

它被激活了！被王錚殘軀內那突然活躍的腦容器信號……或者說，被那容器內蘊含的、被改造後的非人生物能量……吸引了！

“滋溜——！”

失控的原生質如同活過來的史萊姆，猛地從殘臂前端“流”了下來，緊緊貼附在巨大的弧形玻璃罩壁上！它蠕動着，幽綠暗紅的光芒透過厚重的玻璃和渾濁的液體，直射艙內王錚殘軀胸口那個熾烈燃燒的腦容器！

**……融合……渴望……**

**……補完……回歸……**

億萬只蟲豸的嘶鳴和混亂的呼喚，再次在我混亂的意識深處炸響！這一次，比以往更加清晰！更加狂暴！目標明確——艙內那搏動的腦組織！

“噗！噗！噗！”

貼在玻璃外壁上的原生質瘋狂地鼓脹、收縮，如同一個搏動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有一股混亂的能量沖擊狠狠撞擊着強化玻璃罩壁！蛛網般的裂紋以撞擊點爲中心，在布滿苔蘚的玻璃內側瘋狂蔓延！幽綠和暗紅的能量如同附骨之蛆，在裂紋中侵蝕、破壞！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在粘稠的液體中沉悶地傳來！罩壁被撞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渾濁的暗綠色防腐液裹挾着外部的原生質，如同高壓水槍，猛地噴射進艙內！狠狠澆在王錚殘軀胸口那個熾烈的腦容器上！

“嗡——！！！”

腦容器表面的幽綠光芒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強光！如同超新星爆發！容器內，那團搏動的灰白色腦組織在混亂原生質的澆灌和刺激下，瘋狂地抽搐、扭曲、膨脹！表面的電路紋路亮得如同燒紅的鐵絲！一股龐大、混亂、卻又帶着冰冷機械邏輯的精神風暴，混合着王錚殘留的痛苦記憶和“母親”的原始呼喚，如同無形的海嘯，順着那噴射而入的原生質，狠狠反沖回來！

**……邏輯核心……遭受……混合污染沖擊……**

**……主體意識……覆寫風險……MAX……**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靈魂被扔進了攪拌機！我發出無聲的慘嚎，身體在粘液中劇烈痙攣！左太陽穴深處，那沉寂的“種子”似乎被這恐怖的精神風暴強行刺激，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冰冷的悸動！

而那條失控的殘臂，作爲連接點，更是首當其沖！肘部以上，灰白色的皮膚如同脆弱的蛋殼般寸寸龜裂、剝落！露出下面瘋狂蠕動、試圖掙脫束縛、撲向破洞內王錚腦容器的、更加龐大的幽綠暗紅粘稠物！整條手臂仿佛正在被內部的怪物撐爆！

“咔嚓嚓——嘣！！！”

巨大的弧形玻璃罩壁，在內部腦容器的能量爆發和外部原生質的瘋狂沖擊下，再也無法承受！伴隨着震耳欲聾的巨響（在粘稠液體中顯得沉悶卻更具毀滅感），如同被巨錘擊中的冰面，轟然碎裂！

數以噸計的、散發着刺鼻防腐劑氣味的暗綠色液體，裹挾着無數玻璃碎片、艙內的畸變體殘骸、王錚那半截瘋狂搏動的軀幹、以及胸口那熾烈燃燒的腦容器……如同潰堤的洪流，朝着艙外、朝着我所在的位置，洶涌地傾瀉而下！

我被這恐怖的洪流瞬間吞沒！身體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無數碎片和沉重的殘骸狠狠撞擊、撕扯！後背、左腿傳來新的、撕裂般的劇痛！那條正在崩解的殘臂更是被狂暴的水流和飛射的玻璃碎片切割得血肉模糊（如果那還能稱之爲血肉）！

混亂！絕對的混亂！毀滅的洪流中，王錚那半截殘軀被水流裹挾着，擦着我的身體翻滾而過！胸口那個熾烈的腦容器，幽綠的光芒在渾濁的水流中如同鬼火，近在咫尺！我能“感覺”到裏面那團腦組織散發出的、混合着無盡痛苦、冰冷邏輯和原始渴望的瘋狂意念！

而那條徹底崩解、前端化作巨大粘稠怪物的“右臂”，失去了玻璃的阻隔，帶着一種近乎狂喜的混亂嘶鳴（直接在精神層面響起），如同脫繮的惡犬，朝着王錚殘軀胸口的腦容器猛撲過去！幽綠暗紅的粘稠觸須瘋狂伸展，要將那搏動的“核心”徹底吞噬、融合！

**……母親……回歸……**

混亂的精神風暴中，“母親”的呼喚和王錚殘留意識的絕望嘶鳴交織在一起！

就在這滅頂的混亂和毀滅中，在被洪流裹挾着翻滾、即將被王錚殘軀和失控原生質撞上的瞬間——

我的左手，那只一直死死攥着王錚通訊器的手，在混亂的水流中，無意識地、或者說被那瘋狂的意念牽引着，猛地向前一探！

沾滿粘液和污垢的掌心，連同那枚閃爍着幽綠微光的冰冷通訊器，狠狠地……按在了王錚殘軀胸口、那個熾烈搏動的腦容器光滑的表面上！

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一股無法形容的、純粹由信息和能量構成的、冰冷到極致又混亂到極致的洪流，通過掌心的通訊器，如同超新星爆發的脈沖，瞬間轟入了我的大腦！

冰冷。混亂。湮滅。

時間失去了刻度。意識被投入了攪拌宇宙的離心機。

當掌心緊貼着那搏動熾烈的腦容器表面，當王錚通訊器的冰冷外殼與那光滑的生物材質接觸的瞬間——沒有聲音，沒有光爆，只有一股純粹的、由億萬破碎邏輯鏈和粘稠生物囈語糾纏而成的信息海嘯，順着那枚小小的金屬造物，如同宇宙初開的洪流，狠狠灌入我的顱骨！

**嗡——！！！**

不是聲音，是存在本身在尖嘯！

王錚被改造、被撕裂、被囚禁的所有痛苦記憶碎片，混合着冰冷的實驗數據流，如同燒紅的玻璃渣，瘋狂切割着意識！幽綠培養艙裏爆裂的眼球，無菌服下冷漠的記錄板，吳振華空洞的注視……每一幀畫面都帶着神經灼燒的劇痛！

與此同時，“母親”那混亂、貪婪、充滿原始渴望的呼喚，如同億萬只深海盲鰻的嘶鳴，纏繞着王錚殘留的冰冷邏輯，試圖將其徹底吞噬、同化！粘液攪動的咕嚕聲，生物質增殖的滑膩感，對“種子”（我體內那沉寂的核心）的極致渴求……無數非人的感知如同毒液般注入！

而在這兩股毀滅性洪流的核心，是王錚那團搏動的腦組織本身！它像一顆被強行塞進熔爐的水晶，在“母親”的污染和自身改造邏輯的沖突下，瀕臨崩潰！灰白色的腦質瘋狂抽搐、膨脹，表面的電路紋路亮到極致，如同垂死恒星的最後閃光，釋放出足以撕裂靈魂的混合精神風暴！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每一個腦細胞都在被不同的力量撕扯、焚燒、凍結！我發出無聲的、超越人類極限的慘嚎，身體在冰冷的防腐液洪流中劇烈痙攣、扭曲！左太陽穴深處，那沉寂的“種子”核心在這滅頂的沖擊下，如同被投入煉獄的冰塊，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冰冷的悸動！它被強行激活了！不是爲了防御，而是……在洪流中徒勞地試圖維持自身那點微弱的邏輯存在！

**……主體意識……結構……瓦解……**

**……邏輯核心……污染覆瀉……98%……**

**……備用節點……過載……損毀……**

王錚通訊器的電子音帶着最後的悲鳴，瞬間被淹沒在信息的狂潮中！掌心裏，那點幽綠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瘋狂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熄滅！堅硬的外殼傳來細微的碎裂感。

它毀了！王錚留下的最後遺產，在這恐怖的連接中過載燒毀了！

而就在通訊器光芒熄滅的刹那——

一種更深沉的、更冰冷的、更……本質的東西，被強行從那搏動腦組織的核心深處，順着這斷開的連接，如同被拔出的毒牙，狠狠“拽”進了我的意識深處！

不是記憶！不是數據！不是囈語！

是……“權限”！

一串冰冷、復雜、由無法理解的非人符號構成的“鑰匙”！一段被王錚用盡最後殘存意志、以自身被污染改造的腦組織爲熔爐、強行封存和扭曲過的……底層指令！

**……最高權限……識別碼……Ω-7……扭曲……注入……**

**……指令覆蓋……目標：主能源核心……冷卻協議……**

**……執行……倒計時……強制啓動……**

“種子”冰冷、瀕臨崩潰的電子音，如同最後的審判者，艱難地捕捉並解析了這段被“拽”入的指令！

指令的目標……是“永動”的主能源核心？！王錚在最後時刻，用自己殘存的腦子和通訊器爲代價，將這段能強制關閉核心冷卻系統的“鑰匙”，塞給了我？！

爲什麼？！關閉冷卻系統……會怎樣？！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更恐怖的景象打斷！

失去了通訊器這個“橋梁”，失去了那段被強行“拽”出的核心權限，王錚殘軀胸口那個熾烈的腦容器，如同被抽走了最後的支撐！

“噗——！！！”

一聲沉悶的、如同裝滿水的氣球被戳破的爆響！

半透明的生物容器表面，那熾烈的幽綠光芒瞬間熄滅！容器內部，那團搏動到極限的灰白色腦組織，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瞬間融化、崩解！變成一攤粘稠的、散發着焦糊惡臭的暗灰色漿糊！裏面閃爍的電路紋路如同燒斷的保險絲，徹底黯淡下去！

王錚……最後的存在痕跡……徹底湮滅了！

而那條失控的、前端化作巨大粘稠怪物的“右臂”，在失去腦容器這個吸引源和權限波動的瞬間，也陷入了狂暴的混亂！它撲了個空，幽綠暗紅的粘稠觸須在渾濁的防腐液洪流中瘋狂揮舞、抽打，發出無聲的、充滿挫敗和暴怒的精神嘶鳴！它猛地轉向，無數只由粘液凝聚的、非人的“眼睛”，閃爍着混亂的紅光，死死地“盯”向了近在咫尺的我——這個“種子”的載體！這個最後的、散發着同源氣息的“替代品”！

**……污染源……目標轉移……鎖定……**

**……能量核心……損毀……無法防御……**

死亡的陰影，比這冰冷的防腐液更加粘稠！前有失控的原生質怪物撲殺，後有“種子”在精神洪流中瀕臨覆滅，身體在洪流中如同破布般被撕扯！

完了！

就在那粘稠的、散發着毀滅氣息的觸須即將觸及我面門的瞬間——

“滴——！！！”

一個穿透力極強的、冰冷的電子提示音，並非來自腦海，而是從這巨大的廢棄空間深處、從四面八方被淹沒的管道和廢墟中，如同蘇醒巨獸的咆哮，猛地炸響！

緊接着——

“轟隆隆隆——！！！”

整個水下空間，不！是整個“永動”的地下結構！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巨震！

我所在的這片水域瞬間沸騰！渾濁的防腐液如同被燒開般翻滾起泡！巨大的培養艙碎片、畸變體殘骸、管道結構……所有東西都在瘋狂地跳動、翻滾、碰撞！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地核深處的、帶着毀滅性高溫的嗡鳴，穿透了厚重的岩層和水體，狠狠撞擊在每一寸空間！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地底深處……失去了束縛！

主能源核心！冷卻系統被強制關閉了？！王錚留下的“鑰匙”……生效了？！